今天身體不太爽快，想或許是太少曬太陽的緣故，便出去走走。正巧在一旁的草地上
目睹了一隻黑冠麻鷺的獵捕，光用文字實在難以描述牠身體移動的樣態－－像顆橡皮糖一
樣緩慢也小心翼翼的伸縮脖子，踏出一隻腳，再伸縮一次脖子，壓低頭部，踏出另一隻腳
，專注且尖銳的注視那隻大難臨頭但我完全不知道在哪裡的蚯蚓，咻地一下把長長的另一
顆橡皮糖給跩出來，丟在地上，看了一下四周，叼起，甩牠、甩牠，丟下，然後再叼起
，甩牠，一口吸進嘴巴，吞下的時候彷若蛇聽見笛音似的扭擺扭擺扭擺.......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嘴裡好像也出現了難以言喻的土味。
聽隔壁版說小說家的每一秒都在田野調查，我想我今天的額度到此為止(?)，謝謝你，
黑冠麻鷺，讓我往自己的夢想又小小的邁進了一步－－雖然我不知道我這一步是不是又踏
進了屎坑。
(我知道他的田野調查決不是這個意思XD)
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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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
在伊蓮娜與女眷們出外散步的同時，菲菲在城裡的廳堂同使節與騎士們在一起，騎士
們的髮妻當然也在，但城裡沒大人，加上在戰場上奔馳久了的戰士們本來便不太受禮節拘
束，菲菲自然發揮了她的特長，成為這群男士們的舞台中心，和眾人有說有笑，小心翼翼
的調情，和茉莉的丈夫一搭一唱。
桌上擺著幾壺小酒，全是從愛德領主那兒買來的高級紅酒，透過長達兩個星期的商旅
來到這裡，只有在特殊節日或貴客來訪時才會拿出享用。騎士們在聽到凱吩咐下人取酒來
時非常高興，這等美酒他們一年也是喝上沒幾次的，酒一上桌，大夥兒便七嘴八舌的讓每
個人面前都擺上一杯。
這等男人們熱鬧豪邁的景象是菲菲再熟悉不過的了──哪一次她舉辦的家宴沒出現這
等光景呢?這讓她對異地的陌生感降低了不少，對領主嚴刑峻罰的不安也暫時放下。
「管他的!那傢伙又不在!該死的裝清高!」菲菲惡毒地想著，正想舉起酒杯一口灌下時
卻被使節按住。
他要她仔細看眼前的這群騎士。
原來騎士們雖然酌飲卻不豪放吞酒，畢竟這只是趁領主不在時的小小娛樂，他們不能
忘記分寸。
菲菲對莫莉的丈夫送出感激的微笑，她可不想像畢耶拉一樣粗魯!於是改將杯口輕靠嘴
唇，用極其曖昧的表情將酒一小口、一小口的緩緩吞下，她的動作自然卻又誇張，彷彿在
她嘴裡的不是酒，而是其他的什麼東西正順著她纖細的頸脖緩緩流下。
她的動作撩撥了在場直盯著她看的男人的心，凱連忙又叫喚僕人多加些小菜。
一小杯酒和目光，這便足以抹掉和伊蓮娜的不愉快。
多麼容易!伊蓮娜多麼的不值得一提!連同她看上的領主大人也是一樣……菲菲開始順
著本能逗引著男人，但因為他們的家眷大部分都在，菲菲不能太過放肆，因而只能將她的
秋波全往使節身上送。
「這樣正好，好理由、好時機。」菲菲喜孜孜地想，纏著要使節多開口講話，他每講
一句，她便樂的掩嘴輕笑，一陣淡淡的茉莉花香飄散在眾人周遭，惹的那群只是小酌的騎
士們好像才剛牛飲過一般醉陶陶地，體內爭鬥的火焰勃發在吸引菲菲的注意力上。
他們開始大聲說話，誇大每場戰役的規模，講述自己的功績、反駁別人的誇張，強調
領主大人有多賞識自己、在戰場上的技巧(菲菲轉過頭去)無人能出其右。
他們的妻子早聽慣了丈夫的侃侃而談，因此沒對他們的說話有太大反應，只是不斷地
往菲菲投以嫉妒的眼光。
「她們知道我漂亮。」菲菲偷偷地想著，「女人呀，都是群醋桶子，見不得人好，永
遠不懂的欣賞──難怪歷史上只記錄男人們的忠誠!」
而男人的忠誠所為何物，對菲菲來說，自然是她魔力的泉源，魔女的根基了!
菲菲一杯酒、一杯酒不引人注意地喝著，廳裡的氣氛熱絡而愉快，讓她想起在宅邸的
每一段美好的時光──目光啊、美酒啊、美食啊，當然，還有成群成群對她投以飢餓眼神
的健壯男人們。菲菲不斷包容在場人們的不拘小節，漸漸地，在她的默許之下，大夥兒的
行為舉止也越來越像菲菲熟悉的模樣，他們只在稱謂上還緊守著本分，對彼此您來您去，
內容卻充滿粗俗的暗示……一位騎士才在講他鄰居有個小笨老頭兒，驢子掉進了井裡還想
用根竿子把牠拉上來，竿子在井裡頭攪呀攪，驢子哼呀哼，直到路過的一位太太看不下去
，大喝一聲，驢子嚇的跳出井外，老頭兒坐在井邊不斷搖頭嘆息──
「真笨啊!但那女人也是好大嗓子，居然能把驢子嚇跑!」菲菲一面笑，一面讓自己的
臉頰緋紅，暗暗瞅著那位說故事的男人。
盡管在座的女眷們早習慣了這些愛說大話的男人，但並非所有人都能忍受這番言論，
就像麥田裡總有一支特別長的麥穗，此刻剛說完故事的騎士老婆就是那根獨自挺立而出的
麥子，其他人心裡才正生出略略的不滿呢，她便猛然按住了丈夫打算取酒的手。
「別喝了。」她勸道，語氣裡卻有警告的意味。「今天就喝到這裡，再多我就要生氣了
。」都是結婚的人了，葷素不拘倒不要緊，男人天性如此，但二公主可是個待嫁的小姐，
怎麼能這樣說話?
他在領主面前哪敢說這種話?
那人立刻收回手，尷尬地笑著。
菲菲的興頭被那女人突如其來的制止，心裡不舒服，但礙於身分，她必須沉默，假裝沒
聽懂那個故事，和女人一起勸騎士少喝點酒。
正當她打算懷著怨憤開口，說喝酒傷身時，出乎意料地，使節開口說道:「沒關係，讓
他再多喝一杯，算在我頭上──他多喝，我就少喝!」
騎士二話不說立刻再斟了一杯，挑釁似的向太太舉杯啜飲。
既然貴客都這麼說了，她是女眷，自然不能強力反駁，便擺了張臭臉面對坐在主位的兩
人。
「要不是出身還算高貴，她們哪能嫁得上這般男人?」菲菲偷偷地和使節抱怨道:「憑
這副長相?大概嫁個殺豬的還差不多。」
茉莉的丈夫只是微笑，沒有贊同，菲菲以為他假裝沒聽見，失望極了，反轉去更加刺
激那位太太。
「我覺得他的故事講得很好，我在我們的國家裡就沒有這樣的人天天講一樣好玩的故事
給我聽!」
「是嘛!是嘛!」有了美麗的公主撐腰，加上酒酣耳熱，那騎士得意忘形了起來，毫無禮
節顧忌地答腔道。
「唉，這次出國，看了不少不同於國內的東西，真希望我能多蒐集些床邊故事來造福家
鄉的孩子。我們那裡的故事大多千篇一律，類型固定，已經說無可說了!」
那女人一聽嚇得臉色蒼白，站了起來，顫抖地說:「陛、陛下，若您真想蒐集，我再遣
人抄寫一份給您，我的丈夫單只是嘴巴大話，那些語言用的不雅，您帶回去也怕會影響您
的聲譽……也或許您能請領主大人讓您使用圖書室?」
菲菲和使節對視，她給予他一個挑逗地微笑，然後轉向那位站起身來的女人。「不，我
就覺得他用的詞正好，我讓我的人親自聽他說，他邊唸，我的人邊寫，一、字、一、劃用
羽毛筆寫在羊皮紙上，我想那肯定很有情調。」
碰!
椅子應聲倒地，連原本不打算插手，硬是與旁人另闢話題的女人男人們全都安靜了下
來，幾十雙眼睛瞪著這場面瞧，尷尬程度勘比得上碧耶拉出醜。
「大人傍晚就會回城了。」女人僵硬地大聲說道，「陛下年輕，體力好，我反而有些
不濟了，得先回房休息!」然後她便頭也不回地離開，讓菲菲來不及說聲保重或是祝福的
古語。
「別讓一個女人破壞了一切。」使節小聲說，「說起來，這本來就是由我發起的聚會，
別擔心，我會負責的!騎士們，你們保衛家園，付出鮮血與汗，別讓你們的犧牲最終連一杯
酒都喝不上!」
他接著舉杯，「來，這是最後一杯，接下來就上果汁就好。」
騎士們紛紛點頭同意，菲菲也湊上她的微笑，盡力抹煞那女人敗興的歸去。
但領主傍晚就要回城了。
她環視四周，這群好不容易放開了的男人們又要回到了拘謹的模樣，備受拘束。教條
、法規、處罰……世界上怎麼能存在這種令人髮指的束縛?但領主一回來，他的言談會引
領菲菲走向一處崇高的智慧殿堂，那是她從未體會過的智慧之音:在繁華歌聲以外的、在華
美袍紗以外的世界，她將不再注意她的衰老，因為內裡的平靜和追求能讓人忘懷外表的缺
陷──領主大人的翩翩風度不就是如此嗎?他的臉其實很一般，身材也不健壯，卻與生俱來
一股誰也無法匹敵的氣勢。盡管菲菲在開始時曾惡毒的詛咒他，但那都是因為他老盯著伊
蓮娜看的緣故，而伊蓮娜也理所當然的將領主視為自己得獵物……男人啊，只要有伊蓮娜
在場就會忘了菲菲。
想起伊蓮娜，菲菲心裡就凸起了疙瘩。盡管她在姐姐面前講的理直氣壯，但只要一想
到自己成天和這群「不入流」的傢伙處在一起，居然還感到非常快樂，她就覺得自己庸俗
的無可救藥。
她明白的，自己欠缺智慧，也欠缺對美感的追求。一站在靈秀聰慧的伊蓮娜身邊，菲
菲便立刻矮了一截，再說她也沒有茉莉的能幹達練，靠的全是這半調子的美貌，半桶水的
魔法，以及女神賜予她的一點點蝶翼鱗粉──她的運氣曾將一位求婚的男子帶來她身旁，
卻成了妹妹的丈夫，偽裝的使節，就坐在她的身旁。
她以為這位世家的次子不過又是另一名花場中追逐美艷的獵者，卻沒想到，這男人意
外的學識豐富，盡管身材不佳，肩膀不夠寬闊，他和領主、以及城裡其它公品德知會兼具
的能者卻多能相交相惜，讓菲菲大開了眼界，也更加嫉妒茉莉的好運。
「他原本是來我的宴會上，是想向我求婚的呀!」她咀嚼著這個想法，越想越不甘心，
眼前那些原本能取悅她的騎士們立刻變的乏味可陳，滿口都是戰場、戰績、殺戮，性暗示
……他們人生似乎就只剩下這些了。
「而我，居然還是會為他們的身體和豪爽深深動心。」菲菲哀怨地想到，臉上的笑容
越來越不真誠。
茉莉的丈夫首先注意到了菲菲的異樣，他想大概是稍早姊妹間的不愉快，便收束了因
飲酒而起的玩樂心態(啊!真懷念我年輕時的荒唐歲月)，漸漸的將話題結束，要大家醒醒酒
，別讓領主大人回來時失了分寸。
凱對使節早早結束了宴會很不是滋味，他還想和二公主待得久一點──她的媚態、她
的笑容、她那曼妙的身材曲線，凱恨不得將迎娶的未婚妻是二公主的模樣，若是如此，他
將發誓一生一世只對他的妻子忠誠!
他敢肯定公主那暗示性的笑是衝著他來的。尤其當她回嘴那位比驢子還固執的女人，
「一字一畫」，這四個字不就是……想著想著，他的一股熱血直往下衝。
真想碰碰她的肩膀、聞聞她的頭髮，讓她一絲不掛的躺在自己的懷裡……
凱喝下了杯中的最後一口酒，不高興的望著菲菲和使節大人有說有笑，兩人默契十足
的互相搭話。
「那傢伙只會說大話。」他想著，「英雄的鼻子?去他的!一看就知道他根本沒殺過人
、沒上過戰場!」
只是公主陛下在那驢子般的女人走後對眾騎士們在戰場上的誇耀越來越沒有興趣，任
誰也看得出她的表情充滿疲態、厭倦、不耐煩。凱原先還洋洋得意自己戰功赫赫，是這塊
土地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騎士團長，這本該吸引公主的目光，讓女人為她傾倒──他去私娼
寮時可都享有折扣呢!卻反倒將他和公主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看看陛下和使節在談些什
麼吧!戲劇?詩?歌謠?
凱感到困惑不解，他就是這些創作的歌頌主角，哪一部戲劇不愛英雄?哪首詩不寫英雄
的愛情和勇健?哪首歌謠不是為了戰場上的熱血而唱?但為什麼……公主反而和那些成天只
知道埋頭在羊皮紙內，脆弱的不堪一擊的娘兒說話?
他們說知識能使靈魂強壯，但若沒有強壯的身體，哪能裝下強壯的靈魂?領主大人是凱
唯一打從心底佩服的人物，他心服口服，也深信伊卡德往後必能成為相似的能人。要是陛
下看上的是領主，他一點也不會感到不滿，但這男人……
他是哪一點比不上他?
啊!真正的愛情總是來得太遲，他的未婚妻將在禮堂上等著他，他掀開妻子的頭蓋，滿
心失落。真正的愛情將折磨他一生一世，在他的夢裡來回徘徊，二公主的倩影會成為他心
頭上的一根刺，一把銳利的刺進他胸口的劍!
──看吧!一個強壯的身體也可以有個美麗的靈魂，凱感覺自己成了個詩人。
待續
謝謝你的閱讀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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