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檢查完之後我和安妮坐在同一張醫院地下室病房的長板凳上，綠光打在我們和整個B1
樓層內，很詭異。
「巧克力棒，」不到一分鐘後那位安置我和安妮的護士路過將巧克力棒交到我和安妮的手
上，「記得別打架，莉莎。」她用嚴厲的眼光看我。
拜託，她以為她是誰啊？
然後我望向手上區區一個可憐的威化巧克力棒，盡量不去看坐在我隔壁的女孩安妮。
「我家其實滿噁心的，我是說地板，有好幾個黑色射擊似的斑點，像是古代的刑場，你可
以想像有許多人被弄昏後倒下、然後被拖到行刑處射殺的畫面，蠻殘忍的。」沉默了近五
分鐘後，安妮終於開口，也才肯打開手上的巧克力棒吃。
她流著淚，但是沒有難過的表情，我可以看得出來她是在壓抑自己，這裡的健檢太沒人性
了，就算檢查官是女的也不能要求我們在她面前脫光光吧？
那年我十五歲，在聖十字國中部和某個大隻女扭打成一團，一個月後，我的老師和家人商
量決定將我送到明思得萊醫院精神科療養一個月。
當下我覺得他們簡直是要了我的命。
想到這裡我不禁氣憤地咬了咬下唇，雙掌的手指緊抓著自己的衣褲。
我得繃緊神經才能不讓淚水這麼輕易地流下來。
「妳還好吧？吃了巧克力妳會好多的話我的也給妳，我不想吃這裡的東西。」回過神我對
安妮說，純粹想釋出善意。
畢竟她是我在這裡遇到的第一個朋友，也可能是唯一的一位。
「不用了，妳自己留著吃吧，這裡的東西很有限，而且採定額定量制，每個人有每個人的
業要擔。」安妮卻直視我這麼說，她的眼眶沒有紅但是還有殘存的淚水，剛剛也是，她哭
著狼吞虎嚥地把巧克力棒吃完，我對她的話表示存疑。
「妳怎麼知道？」我脫口而出。
「我來過幾次，相信我，這裡比妳想像中的要沒人性，我們被關在這裡很無聊，但是絕對
很安全。」
「噢，那真是好消息。」我玩笑似地說，默默拆開巧克力棒咀嚼起來。
「妳有沒有什麼歧視症？其實我有點白子的症狀，幾乎沒在上課，而且我有自閉症。」安
妮在我悉悉簌簌地咬著巧克力棒的時候問我，我抬眼望她，發現她和人說話的時候都會一
直凝望著對方，很認真地在聽每一個字。
「我是因為打架而進來的，不過我朋友也不多，妳說的歧視症我目前大概是……缺少蛋白
質吧？沒有。」
「喔，打架，那真厲害。」安妮轉過頭去，露出有點感傷或是羨慕的情緒，看她這樣我想
了一想才開口。
「我要在這裡被關一個月，妳呢？」轉個話題我說，我很慶幸那場打架我沒有輸，但是被
關進療養院卻是幾乎要我的命。
「好幾個月吧？他們關我關得越久，我的話就越沒有人相信，現在連我爸媽都不太聽我的
話了，真的很令我失望。」
「那真是……糟透了，我可以聽妳說話，安妮，沒問題的話出院後我也可以來看妳。」我
流露出同情的神態讓她知道我是真的在關心她，或許我們真的是同類吧？
同病相憐也是應該的。
「等妳離開這裡我會很期待妳。」她淡淡扯了個微笑笑了笑之後說，我猜她是獨生女。
「安妮夏佩茲，麗莎向恩。」然後醫院內簡陋的廣播喚了我們兩個的名字，我們被分配到
各自的病房，開始學習適應被隔離的無聊團體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