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事情要從妮娜搬進來的三年前開始說起，那天是很寒冷的除夕，下著毛毛細雨的夜晚
，Share House 裡頭空無一人，晨和小堇都已經提早回家，準備過團圓夜，昊當時在房
間裡頭整理行李，準備搭半夜的客運南下，當時聽到門鎖被打開的聲音。
海帶了一個女孩進門。他說。「以後妳就住在這裡吧。」女孩臉孔端麗精緻，長得非常
漂亮，穿著墨綠色的牛角扣外套和白色的圍巾，全身濕透，在木頭地板上留下點點水滴
。哭喪著臉表情哀淒。昊原本想和海打招呼，但是看兩人氣氛不對，就躲進房間繼續整
理行李。
海的表情沒有變化，他穿著硬挺的西裝和深藍色的長大衣外套，身上有些晶瑩的小水珠
，只說：「二樓是女生住的，還有空房，自己挑喜歡的。走了。」
「你就打算這樣打發我嗎…」女孩拉住海，已經泣不成聲，不停的搥打他的胸口。「不
解釋什麼嗎…？」
海的表情嚴肅，沒有笑容，手上的煙頭已經長到粉碎，滴落在地板上。「我沒有什麼好
解釋的。」
「那你走吧…」她蹲坐在地上。
海摸摸她的頭，「妳會想通的。」
「別碰我。」她用力拍開他的手，表情已經是一片麻木，淚水無悄無息的爬了滿臉。等
到海走了，她過了好一會兒才從地上勉強的起來，迎面看到昊有些狐疑的眼神。
「抱歉，我以為你們走了。不是故意偷聽的。」昊說，「我是丁昊穎。」
「倪訥。」她別開臉抹眼淚轉身拉行李，拒絕迎上他熱心的眼神。但是行李箱還是被昊
一手拎了起來，直接放到二樓的走廊上。「多管閒事。」
昊說。「有兩間房，自己選吧。」
妮娜隨便開了一扇門，二樓該房間是和室，房間內只有墊高的木頭地板和書桌衣櫃，甚
麼都是簡單的實木，她拎起行李箱往地上一扔，躺在仍套著防塵塑膠布的床上。「出去
。」
「妳知道這個天氣這樣躺著會感冒的吧。」昊說。
「別管我。」她躺著，任憑硬冷的塑膠布貼著她冰涼的肌膚，有些細微拉扯的痛楚。
「出去。」
「妳都不覺得不舒服嗎？」昊蹲在她身旁，她看了討厭，把臉撇向另一個方向，於是他
起身出去。
原本以為他走了，沒想到他在樓下吵吵鬧鬧的，坐起身來看，才知道原來他拿了拖把和
抹布，把她身上滴落在地板的雨水給擦遍了，一樓、樓梯、二樓走廊，又走進房間丟給
她一條大毛巾。「去洗澡。不然扒光了也會把妳丟水裡。」
妮娜瞪了他一眼，看著眼前的這個莫名奇妙的男子，他應該是這裡的住戶，海的朋友嗎
？看起來臉很兇，該不會真的會脫她衣服吧，她轉過身去，不想理這個多事的人。
昊進了樓上的衛浴，開始在浴缸裡放熱水，回到房間把她攔腰抱起，她嚇得尖叫起來，
對著他拳腳相向，最後安全降落在浴室裡頭後，昊還不忘記把大毛巾丟到她頭上，就出
去了。
等妮娜泡在熱水裡頭，感受暖和的熱水讓她的體溫漸漸回昇，麻木感漸漸消失時，她的
痛苦重新的提醒著自己，她又重新感覺自己活了回來，她的反應則是不堪的在浴缸裡頭
泣不成聲。
幾分鐘後妮娜圍著浴巾走出來，發現床單已經舖好了，溫暖的被褥、枕頭，昊的細心和
溫暖讓她眼眶一紅，沒多久又開始掩面哭泣，而昊人已經在樓下，整理好行李準備要離
開。
妮娜扶在二樓的走廊，看著他打開門。「……謝謝你…」
「不回家團圓嗎？除夕。」
她看著他，許久說不出話來。最後她只能搖頭，又說了一句，「謝謝你…」
昊跟她揮手再見，然後轉開門把，離開了。她回到房間，換好乾爽的衣服，坐在昊替她
舖好的床上，感受著今天的失落和受傷，和現在此刻的平靜與孤獨。
好寂寞的除夕。但是，哪一年不是這樣的呢？
沒幾分鐘，樓下又聽到轉門把的聲音，妮娜正覺奇怪，走到走廊上又看到了樓下的昊。
「怎麼回來了…？」
「要不要陪我回家過年？」昊看著她還掛在臉上的淚水，問，「我家有很多人，我有一
個妹妹兩個哥哥，我媽和我哥哥嫂嫂都會煮很多好吃的。有紅燒獅子頭、油雞、糖醋
排骨、豆瓣魚、香菇雞湯。」
她走下樓，很感激的搖搖頭，「謝謝你…但是我可以…一個人待著就好…」
「哦。」昊說，舉起電話開始撥號，「我要一個10塊雞全家餐，副餐兩杯中可，哦，地
址是精誠路…哦，好。謝謝。」
昊看著她一臉不解，掛了電話之後又撥通了另一通電話，「媽。我回不去啦。」
「蛤？！蝦毀？」一頭電話傳來超大的聲音。
「不是啦，我圖畫不完，公司不准我回去啊。」昊笑著揉揉自己受傷的耳朵，看著一臉
訝異的妮娜說，「對不起啦。我以為畫得完，結果沒想到弄得慢了嘛。我就不回去了，
會跟同事一起過啦…好啦好啦，新年快樂。」
妮娜嚇傻了。「為什麼…？」
「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吧。」昊笑著把行李丟回房間，「而且這樣漂亮的女生都圍著浴
巾給我看了，我捨不得走啊。」
妮娜笑了。這是今天的第一個笑容。
原來妮娜是海的女朋友，兩人交往大約一年左右，妮娜是除夕當天才發現他有妻子，氣
得要跟他分手，但是他不准。妮娜跟家裡的關係不好，還沒考上大學時就離開家，後來
邊打工邊償還學貸，是海給她錢和居住的地方，所以她根本離不開海。
她只能接受他的安排，住在這個地方，努力工作償還貸款債務。她被一個跟她沒有未來
的男人控制了未來。
那天她跟昊一起度過了年假，一直到初三家裡才有人回來。昊聽了她的故事很是同情，
這些天都陪著她，買家具佈置房間，一起看電視吃外帶，讓她感覺像家人一樣的照顧。
初三的夜晚，海來了。那天大家都已經準備收假，回到住處，才和新室友妮娜打過招呼
，說晚上要一起吃個飯。海卻來了。
晨和昊全躲到小堇房間偷聽，但是其實聽不到什麼聲音。
晨並沒有要偷聽的意思，他似乎早就見過妮娜了，覺得那些有點無聊，因為工作時間長
期日夜顛倒，躺在小堇的床上就是倒頭大睡。
「她超漂亮的耶。」小堇說。「名模一樣的身材，又高又瘦。」
「是妳太矮了吧。」昊把耳朵貼在牆上，想聽聽兩人有沒有什麼對話。
「昊哥一定把人家怎麼樣了吧？」小堇拍了昊一下，細聲的問。「孤男寡女的。」
他臉一紅，稍微發了呆，回想起除夕那天她圍著浴巾的樣子。小堇打了他肚子一下，
「一定做了吧你！」
「沒有啦！」他抱著肚子叫。
「小聲一點！你這變態。」小堇捏他，兩個人繼續貼在牆上。
＊＊＊ ＊＊＊ ＊＊＊ ＊＊＊
進入她的房間，看起來有模有樣的裝潢和擺設和已經放好的衣服、書和筆電，代表她已
經習慣了這裡的生活。他進門脫下外套後就從背後擁抱她，「妳看起來適應的不錯。」
「你來做甚麼？」她沒有掙脫。
「想妳。」扳正她的身子，他用力的擁吻她，而她推開海到床上，並且爬上他的腰際。
「我要分手。」她脫下自己的毛衣，露出光潔的肌膚和內衣，解開對方的領帶和襯衫。
「是嗎？」他翻過她的身子從背後進入她，沒有溫柔前戲或是親密愛撫，只有宰制和掌
控，她感覺到驚嚇痛苦絕望不堪，而也就在那個瞬間，突然她了解了自己的定位。
原來她就只是一塊肉，任他宰割，隨他處置。她還奢求她會得到多一點的憐惜，奢求他
會道歉，會心疼，會挽留，他不是不想分手，他只是不高興見到她有自己的想法，不高
興她忤逆他，不高興她任性妄為。
她用力推開他，「不要。」
但是海抓住她的兩隻無力的手拉到背後，另一手抬起她的臀部，強行進入。她痛得直哭
，見她哭了，他才放開她的手，捧著她的臀部繼續埋深，但她還想躲，他就扯住她的長
髮。
「不准逃…」
結束的時候，她側躺著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孤獨與寂寞，她回想著自己的父親，那個第一
次被強行猥褻的經驗，她跟那時候的她又有什麼區別呢。「我要跟你分手。」
海點燃一根菸，手指爬過自己的頭髮，似乎有些惱怒。猶豫了五分鐘，他回：「好吧。
」然後起身穿衣服離開。
＊＊＊ ＊＊＊ ＊＊＊ ＊＊＊
「我好像聽到不該聽到的東西了。」小堇滿臉通紅的退後到比較遠的書桌去。
「我也是。」昊嘆了口氣，坐在晨的旁邊，晨手一環抱大腳一跨，昊就被夾在身下。
「昊哥，你就喜歡人家吧你。」小堇瞇著眼笑，用腳故意踢他的小腿。
「我沒有！」昊一時慌了起來，仍然不承認。「妳這小胖妞快把這個無尾熊一樣的傢伙
拉走，有夠重！」
後來海離開了，昊和小堇就回到樓下看電視，但是妮娜一直沒從房間出來，眼看約好的
晚餐時間就要到了，晨都睡到已經醒了正在房間玩貓等著出門吃飯，昊只好上樓去敲門
。
妮娜開門的時候，僅包著床邊的薄毯，眼睛又紅又腫。「對不起…晚餐可能…改天好了
。」
「妳還好嗎？」她的表情和笑容讓他心疼的糾結不已。
「他答應分手了…」她低著頭又哭了起來，輕輕將頭靠著他的胸膛。「我自由了…」她
應該要感到開心的，但是她卻眼淚不停的掉，不是單純因為離開了他，而是她到今天
才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女朋友，而是海洩慾的工具罷了。
輕輕的揉她的頭髮，他只敢這樣安慰她。昊從小就不太會跟女人相處，在建築公司當設
計時，最苦惱的就是與同事的相處。從小他就是男生圈子裡頭的中心，女性朋友幾乎沒
有幾個；不像晨，女朋友一個一個換，還形形色色的各種類型都有。而他只喜歡過一個
人。
那個人就是小堇。
小堇是妹妹的同學，兩個人差了六歲，小時候就常常往他家裡頭跑跟妹妹兩個人一起玩
，兩個女孩吵鬧又聒噪，他從來沒有覺得她可愛過，從小他們就喜歡鬥嘴吵架，每次見
面就吵個沒完，好幾次差點沒打起來。
但在台南重新見到她的時候，她變得白皙漂亮，不像以前像隻猴子一樣。雖然嘴巴一樣
不饒人，但是看起來聰敏可人，但他仍然不敢接近，且隨著年齡漸長，小堇有些豐潤的
身材，更是讓他經常的緊張臉紅。而這樣的小堇男人緣還不錯，他也只能一年一年的，
把自己的喜歡往肚子裡頭藏。
「昊。」妮娜輕喚他。「你可以抱我嗎？」
「我…不行。」昊搖搖頭。「不行。」
「討厭我嗎？」妮娜低著頭開始啜泣。「因為我已經被海玩膩…」
「不是這樣的。不要這樣說自己。」昊打斷她，握著她的肩膀，鄭重的說，「妳很美很
好，任何男人都會喜歡妳的。」
「那就證明給我看。」妮娜說，讓薄毯從身上滑落在地上。她的眼神閃閃發亮，除了傷
心還有很多很多的期待，她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從小很少被拒絕，男朋友從來也沒有
少過。
跟海在一起，她一直認為自己很幸福。海很成熟，雖然給她生活一切所需，卻很少讓她
隨心所欲的想見面就見面，因為他不太談自己的事情，她也就很少撒嬌任性，讓不解世
事的她以為大人的戀愛就是這樣。後來才知道，這些被建立起來的假象，粉碎之後除了
難堪與污穢，什麼也沒留下。
她覺得痛苦、失望，被愛情沖昏頭結束時竟然什麼都沒有。她希望昊能夠滿足她僅有的
自尊，能夠再得到一次溫柔。
「但是我…我有喜歡的人了…」昊嚇了一跳全身僵硬，眼睛緊閉著，握著她的肩膀的手
也不停發顫。
妮娜擁著昊吻，四片唇瓣從一開始的唐突，變得熟悉且難分難捨，後引發了熊熊慾火，
使得他也招架不住，只能忘情的承受著，兩人相擁著倒在床上，但是當她的手伸到他的
褲檔內摩娑，他還是阻止她了。
她知道他已經有反應，但是他的躲避讓她卻步，他的拒絕讓她更絕望，她側過的身子因
為哭泣而不停發抖，他只好從背後抱住她。「對不起…我做不到…不是因為妳…」
他告訴了她小堇的事情，他從未跟任何人說過的，他的心事。她聽了之後，終於轉過身
，告訴他她很羨慕小堇，她從來沒有過任何一個男人對她這樣深情。妮娜哭著哭著累了
，當天在昊的懷裡睡了一晚。
昊說，只要自己沒有女朋友，隨時都可以吻她，如果這樣可以給她帶來安慰的話。
他真的很溫柔。
＊＊＊ ＊＊＊ ＊＊＊ ＊＊＊
但是妮娜變了。
休息了一周左右的妮娜，開始出去工作，什麼工作內容他們不清楚，只知道她經常晚出
晚歸，都是爛醉著回來，常常倒在公寓樓下門口，或是客廳，她變得過瘦、易怒、憔悴
不堪、難以捉摸，心事重重。因為他們對於妮娜並不熟悉，所以幾乎分不清是她原本就
這樣，還是因為這件事情而變了。
昊和晨不下多次的扛她回房間，處理她嘔吐的穢物，三人嘗試要跟妮娜談一下她的工作
情況，為何會喝這麼多的酒，希望能夠幫助她，但是妮娜總不願意。昊很自責當天是不
是講錯了甚麼，造成她變成這樣的狀態，但是她不再跟任何人吐露心事，他們也沒有別
的方式可以了解她，他們漸形漸遠，但是偶爾她會爬上昊的床，索取他的吻。然後乖乖
的回到自己的房間。他們知道她一定很痛苦迷惘，但是卻幫不了她。
幾個月後的某天，她嚴重的病倒了，送到醫院去的時候是傍晚，那天昊和晨都不在家，
只有小堇去照顧妮娜，醫生說檢查出來是胃穿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酒喝得太多，又常
常不吃飯的關係造成的。而且妮娜忍著痛超過半天左右，發現時已經非常嚴重，醫生說
要是再拖，有可能會引發病毒型敗血症，嚴重則休克死亡。
小堇嚇壞了，握著妮娜的手一逕的哭。妮娜無法理解，她對他們來說只是個陌生人，為
什麼要這樣關心照顧她，她刻意裝睡希望她趕快離開，但是她卻守著不走，甚至幫她辦
理手術同意書和住院手續等等繁雜的事項，待她鼻胃管拆除之後也每天送自己煮的流質
食物給她。
從來沒有陌生人願意這樣關心她，她是阿嬤帶大的孩子，從沒有見過父母，阿嬤是個吝
嗇且惡毒的人，總說她是沒人要的小孩，成天打她捏她出氣。而母親生下她就跟別的男
人跑了，而她只見過幾次父親，每次回到阿嬤家總是喝得爛醉，有時候會帶著新的阿姨
回家，那些阿姨都不喜歡她，父親看著她的眼神總是嫌惡之中帶著可怕的猥褻。
在她18歲那一年，父親終於對她出手，在廚房抓著她從背後打算硬來。而幸好她拿了花
瓶將父親砸得滿頭是血，才沒有讓父親得逞，但是阿嬤再也不接受她了，直接將她趕出
門去，還說就是因為她狐媚淫蕩，才會讓爸爸被誘惑。她逃離了那個家，之後就再也沒
有回去，也還好認識了很多好人，才能夠努力生存下來。
但是她，終於累了。酒店的工作錢雖然前來得很容易，但是她的酒量很差，個性高傲不
肯陪笑，也不喜歡陌生人在她身上摸來弄去，所以做得總是很痛苦。做了幾個月，好不
容易成績有點起色，能夠多出十幾萬來償還積欠的貸款。但就這麼突然病倒了，她覺得
好煩躁，好無力，這下住院不知道要花多少錢？開刀多少錢？她的健保費付了嗎？她細
細的品算，然後因為麻醉又沉沉睡去。
那天她醒來的時候，小堇已經回去了，她的臉上有鼻胃管，引流袋而動彈不得，她甦醒
片刻又繼續昏睡了半日以上。再醒來時，是晨守在身邊。這幾個人裡頭，她特別不喜歡
晨，知道他和海共同開酒吧，然後幾乎都不太講話，身上很多有的沒的刺青，因為他跟
海走得很近，所以她實在不想太接近他。
她醒的時候他坐在椅子上打盹，她微微坐起，驚醒了他。他說：「早安。」
「回去睡吧。」她說。
「為麼，家裡又沒有漂亮女生可以看。」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小堇去上班了。」
「噁心。」她沒有看他，稍微側過身。
「妳在便服酒店工作吧。」晨說話的方式讓她討厭，為什麼一派輕鬆，感覺甚麼事情都
很容易自然？為什麼總一副什麼都了解的表情，他以為他是誰。
「不關你的事。」
「一個月可以賺多少？一節多少？」晨笑嘻嘻的問。「有那麼缺錢嗎？」
「我說不關你的事。」稍微動怒她就感覺腹部疼痛不已，話都說不出來。
「欸別…別生氣。」晨微笑的樣子讓她火大。「如果我給妳30萬，妳願意不要再做了嗎
？」
什麼？「你少看不起人…」這個男的真的很莫名其妙，他根本不了解她的痛苦，憑什麼
拿這個開她玩笑。她的眼淚奪眶而出。
「做酒店就被看得起了嗎？」晨輕蔑的微笑仍然掛在嘴邊，一臉閒適的看著她掉淚，似
乎一點也不心疼不可憐她的眼淚和痛苦。晨從口袋中拿出一張紙，放在她的床頭櫃上，
起身要出去。「我是認真的，妳可以考慮看看。」
那是一張三十萬的支票。她定睛一看，不敢相信。「等一下！你給我站住！這是什麼意
思？」
晨不置可否，「就我剛剛說的意思啊。」
她忍著傷口疼痛爬了起來，將支票撕成兩半。「我不會相信你的！你到底有什麼陰謀！
是海派你來的嗎！？」
晨笑著離開。「好，不要激動。等妳出院了再談好了。」
等她出院之後，那三十萬已經變成了現金，放在她房間的床頭櫃上，她沒有跟別人討論
這件事情，只一個人冒火的一路等到他下班回家為止。
「你那是什麼意思？」凌晨五點，妮娜殺氣騰騰的衝進他的房間。
「蛤？」晨躺在床上已經準備要睡了，面對妮娜的憤怒他有點呆滯。「什麼什麼意思。」
「那錢是誰給你的？海嗎？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他的走狗吧！他又想怎樣控制我
？你給我說清楚！」
晨勉強的支著腦袋，看著眼前的美女不停的對他憤怒咆嘯。「妳好大聲。」
「什麼？」
「他們要八點多才要起床，不要吵他們。」他起身把她攔腰抱起，丟在自己床上抱著。
「來。」
「你幹嘛！」她用力搥打他，但是他無動於衷的仍然緊緊的擁抱著她，晨的身上有著很
好聞的香氣，自然清新，是很淡的中性香水味道，她如果沒有聞錯，應該是
Calvin Klein的BE，沒有華麗的香精，只有淡淡的柑果香，她差點忘了掙扎。「放開
我！」
「為什麼，我有付錢呢。」晨笑著說。「別怕，是我的錢，跟海無關。」
「但是三十萬…」三十萬太多了，她根本沒有想像過會有人願意幫她付這筆錢。但是如
果有了這筆錢，她就可以選擇做正常的工作，就能夠付擔得起房租，過正常的生活了
。 她傻著看著他的臉，他才幾歲？那些真的都是他的錢嗎？他真的願意花這麼多的
錢幫助她嗎？
妮娜不了解晨，到底平常是個怎樣的人，雖然看起來不討厭，但是他們住在一起，她需
要評估之後才能夠確定自己能否接受這個建議。
晨抱著她聲音越來越小。「妳好瘦，吃胖一點好嗎？…」
「你為什麼要幫我？」
他的眼睛迷濛的張開，看著只有幾公分距離的她，親吻了一下說。「因為漂亮啊。」
「你有病吧你。」妮娜坐起身來，一臉兇狠的瞪著他。「給我起來。」
「幹嘛？」晨一臉睡眼惺忪，揉著眼睛。
「你給我去做性病什麼的篩檢，確認有沒有病。還有你有什麼特殊性癖好吧？在確認要
付錢之前老實講。」妮娜搖晃他。「不准睡覺！」
「我好睏。」他睏得直點頭。
「如果我說一晚30萬呢？！你就只做一次嗎？！」
「嗯。」他不支的躺下，眼睛還勉強張著，但是已經快要翻白眼。
「我不要這樣白白收你的錢！」
「不是白白啊…不是可以做嗎？不能做嗎…？」他失望的閉上眼睛，就這樣真的睡著了。
什麼啊！妮娜覺得莫名其妙，這個人簡直不可理喻，妮娜可不想被這三十萬玩弄，要是
把這件事情講得這麼容易，最後卻是一場空怎麼辦？她決定非得要搞清楚這件事情到底
是什麼意思。
於是妮娜花了幾天時間觀察他，還跟去了上班的地方，晨看起來很正常，溫和低調，而
且很有女人緣，越是這樣他越覺得古怪。到底為什麼要給她錢？
「妳要這樣跟著我到什麼時候…？」晨問。今天晚上她又出現在Caesar，他知道她胃才
剛痊癒，只給她一杯萊姆水。
「直到我發現你到底有什麼毛病之後。」她第一天就嚴重感覺自己跟這個安靜奢華的地
方有些格格不入，今天特地化了妝，穿了稍為正式一點的套裝才出現。
晨笑得燦爛。「傻瓜。」用極為熟練的手法快速的從不鏽鋼搖酒器裡頭汐出一杯浪漫粉
紅的Cosmopolitan，他端到桌上給外場取走。
「Cosmopolitan。」
「那是什麼？」她問。
「女生愛喝的，伏特加加澄酒、檸檬汁、蔓越莓。因為這個客人酒量沒有很好，我偏重
了一點蔓越莓汁。」晨說。
「老闆。」一個蠻年輕可愛的主外場女性員工走了過來。「雯雯剛剛打電話來說身體不
舒服，後天不能來駐唱。」
「嗯。」晨點頭，「知道了，我再找時間安排。」
待這個女孩走遠，妮娜問。「你們家的員工你都上過一遍了吧。」
晨笑了，旁邊的調酒師也跟著竊笑不已。不過原本在笑的他，突然像是看到了什麼，馬
上的走了過來，她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被他拉起身。「妳起來。」
她站起身，全然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沒想到他突然捧起臉用力的擁吻她，吻得慷慨激
昂熱情如火，嚇得她暈頭轉向全身無力，耳邊還有很多晨的同事們低低的歡呼叫囂，結
束時幾乎是癱軟在他的懷裡。他把她柔軟迷濛的身體轉了個方向，繼續用力的摟著，看
到了海。
「海哥。」晨笑。
「嗨。哦，妮娜也來了呢。」海的微笑，如出一轍的陽光迷人。他沒有驚訝或是任何嫉
妒，只是如同一般的謙和有禮，自然大方。為什麼他是這樣的表情呢？他不想她嗎？
一點點都沒有嗎？她看起來不知道還好嗎？還有病態嗎？她看著海一步步走近自己身
邊，不由得龜縮的往後退，但是晨抓住她的肩膀很用力，像是不准她退縮。
妮娜的笑容僵在臉上，只得直勾勾的看著海，什麼也講不出來。晨故意的捏著懷裡的她
。「海哥，因為妮娜來了，所以今天我要早點回去。」
「當然好，今天人也少，早點回去休息吧，周末又得忙了。」海笑著說，並對她點點頭
，「走了。」
晨瞥了沉默呆愣的她一眼。「叫妳不要來了。」
但是她搖搖頭，挽著他的手笑著說，「我沒事。」她的顫抖不安，再明顯不過，晨很清
楚。那天晚上，他們做愛了。
在晨的溫柔擁抱中，她完成了價值三十萬的交易。之後因為這筆錢，妮娜的生活漸漸步
上軌道，但是她再也沒有跟誰正常的談過戀愛了，她變得美艷動人，像一條蛇一樣的遊
走於男人之間，男人對她的迷戀和喜歡，對妮娜來說好像是標的物，成為獵物之後就被
丟到一旁。
她對他們的關心感謝不已，小堇的細心照顧，昊的關懷備至，和晨的慷慨無私，她從來
沒有擁有過這樣的朋友，願意給予她那麼多幫助。她和晨的事情他們對其他人都保密著
，兩人在家中很少見到面，兩人對於當天的事情都當作沒有發生一樣。
至少對她來說是這樣的，看到晨的時候，不管她再如何自信，覺得自己跟以前已經有很
大的不一樣了，在他面前總能夠想起那三十萬的委屈和不足，也會想起在海的面前那無
所遁形的渺小與脆弱。
所以她盡可能裝作不在意，也大多時間不跟他來往。
從韓國回來的那天莫名其妙的看到他的裸體，不小心回想起多年前的某個夜裡兩人的擁
抱和愛撫，他的溫柔與包容，她的顫抖與喘息，都深刻的記在她心裡。她假裝不在意，
不知道他是否也像她一樣，偶爾回想起她那天晚上的片段？他看起來閒適的表情之下，
到底是怎麼想的呢？她不知道。
然後晨也用身體安慰了小堇。聽聞這件事情的時候，她的心情有一些些複雜。她當然知
道自己並不是特別的，也從未懷疑過小堇的可愛貼心，是任何男人都會想接近的，只是
真的發現他的行為是沒有什麼意思的，還是些微的有些疼痛，也嫉妒。
但是有什麼資格說痛呢？她不也一樣嗎？遊走在男人之間，來來回回，一個接著一個。
她沒資格講他什麼，也沒立場要他不要這樣。
她不該喜歡他的。
＊＊＊ ＊＊＊ ＊＊＊ ＊＊＊

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