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用一副理所當然的口氣回答：「男孩子最少要有大學文憑。你又不是兒子，讀那麼多
書幹嘛？栽培女兒都是在幫別人家栽培，女孩子的畢業證書就是嫁粧，我們家給不起太多
嫁粧啦。」
聽到「別人家」三個字，曉盈不敢置信。雖然她一直知道家裏重男輕女，但不知道原來女
兒在父親心目中根本就是「別人家」的。她從生氣轉為傷心，原來啊原來，搞不清楚狀況
的一直是自己。在她心口補上一刀的，是祖母那一句：「女孩子本來就是賠錢貨，多唸書
多花錢。」而母親呢？母親只是在旁邊皺著眉頭，不發一語。看著弟弟得意的笑和妹妹蒼
白的臉，曉盈明白了一件事。
從那天開始，她對這個家就有點心灰意冷了，就是個宿舍，除了母親妹妹，其他家人就算
室友吧，反正他們也沒把自己當一家人看。其實，曉盈也不知道該怎麼看待母親。從那天
開始，意氣風發的弟弟正式從山大王升級為山賊王，對她這個姊姊和小妹講話愈來愈不客
氣，動不動就老女人、歐巴桑、賠錢貨地叫。她跟母親抱怨二句，母親只是溫柔地說：「
原諒一下你弟弟，他年紀小不懂事，長大就會懂了。」
曉盈在心裏想：『年紀小個屁，只差一歲年紀小在哪裏？照你們這種教法，他到死也不會
懂事啦。』
以前曉盈一直以為自己的家庭就是個平凡人家，雖然經濟狀況不算好，父母親沒辦法給小
孩豐厚的物質享受，但至少是同甘苦共患難的一家人。一直到那天，她才明白一個血淋淋
的事實，她和妹妹，應該和他們不算一家人，因為她們是「別人家」的，是「賠錢貨」。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為她們不是兒子。
有一天曉盈躺在床上準備睡覺，妹妹剛為段考複習完功課，也才上床，難得兩人都沒睡，
天南地北聊起來。看著妹妹聰慧的臉，她突然有感而發，「妹，你比我聰明會讀書，可是
，有件事情我們兩個人是一樣的。」
「什麼事？」
「我們都是女生。」
「白痴咧，廢話！」
「我是說，在我們家，我們兩個都是女生，代表我們兩個都是有缺陷的瑕疵品。」
隔了好一會，妹妹才故意用開朗的聲音說：「缺了『一隻小小鳥』的瑕疵品喔，啊，那沒
救了。」曉盈聽得出來，她哭了。
「妹，我將來一定要找個總裁嫁了，然後讓你出國讀書。」
「厚，楊曉盈，我好感動喔。不過你先存錢整型再來說吧。」妹妹破涕為笑，還有力氣開
她玩笑。
「剛剛的話我收回，我將來一定要找個總裁嫁了，然後連牛排都不請你吃。」
「誰稀罕，我自己不會找總裁嫁喔。」
兩個人都笑了起來，愈笑愈大聲，笑到差點喘不過氣。
蔡怡然教的「臭臉擊退男人法」有點效果，不是太厚臉皮的人通常看到曉盈臭臉就知道該
住嘴了。店長也沒有因為這件事找她麻煩，可見那些喜歡亂搭訕「虧」妹妹的人也只是無
聊而已，不是太壞的人。解決了這個惱人的困擾，曉盈工作起來更得心應手，上班很愉快
。可惜美好的時光很快就結束，因為漫畫店租約到期，房東想要漲房租。現在漫畫店利潤
不高，店長覺得生意愈來愈難作，本來就是靠著興趣才撐下去的，如果房租再漲大概就會
賠錢了。所以她心一橫決定乾脆把店收了，二個月以後，漫畫店就要關門大吉。
曉盈明擺著二個月之後就要失業，卻沒有時間思考下一個工作該怎麼辦，因為店裏為了結
清預放款和舊書清倉拍賣的事忙得一塌糊塗，本來和她輪班的店長現在天天跟她一起整理
成千上萬本漫畫小說。漫畫看了二三十年的店長算盤打得很精，有一些絕版的「珍本」，
她仔細包裝以後，標了個六折的價錢，竟然一上架就被搶購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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