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
她快速地踏過一個水窪,而濺起的水花卻潑溼了她一節的半筒黑襪。
「討厭。」
佳晴停駐在騎樓邊,抬頭仰望不斷落下大雨的天空,心裡還在盤算是否該去便利商店買把傘。
她輕撥濕透的短髮,用外套袖口擦去臉上的水珠,全身感到黏膩,且非常不舒服。
「今天不該繞遠路的。」
佳晴嘆了一口氣,沮喪地垂下頭。
自從楊柏顥離開以後,已經過了一年,而她也成為即將畢業的高三生。儘管時間流逝的再快,他離開的情景,永遠都像昨日才發生一樣,歷歷在目。
她記得,畢業旅行結束回來的那天,她一回來便聽見楊柏顥已前往上海的事情。她錯愕地跑上四樓,推開房門,而裡面除了孫佳緯的東西以外,有關他的一切早被收得一乾二淨,就連她的感情也一併被帶走,不留痕跡。
閉上眼,他離開的現實席捲而來。她眼前一陣暈眩,耳鳴的厲害,心裡掀起一陣海嘯,淹沒她所有知覺。
在她還失神地定在房間的時候,孫佳緯遞了一封信給她,皺巴巴的,像是她的心情,怎麼也撫不平──
佳晴,當妳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大概已經抵達上海了吧。
對不起,沒跟妳說一聲就離開了,對不起。
我不是個擅於道別的人,一直都不知道該從何對妳開口,所以最後才選擇了逃避。
這幾個月的時光裡,能遇見妳我真的很開心,也受了叔叔和阿姨很多的照顧。妳就像太陽一樣,照亮了我最黑暗的那部分,只是我卻沒辦法像妳一樣,給妳相同的回報。到頭來,我留給妳的,可能只剩無盡的難堪與傷害吧。
對不起,我是真的很自私和膽小,但是我必須向前走。
假如妳哪天忘了我,也沒關係。
我會永遠記得,我們曾在一起的時光。
淚水盤踞她炙熱的眼眶,濕了信上他留下的字字句句。她怎麼也不明白,為何他能走得如此瀟灑?那她呢?她該怎麼辦才好──
偌大的房間,一封信,還有碎成遍地,她的心。
在那天,所有感情付之一炬,一把大火燒毀了他們之間的所有關係。無論過多久,佳晴都忘不了那天他不告而別的痛。尤其是當她走在充滿他們回憶的每個地方,濃烈的思念總會湧上腦門。
但她不願如此。所以他離開的這一年,她的世界改變了很多。她不再走他們曾一起上下課走的路;她不再走上家裡頂樓的陽台;她不再經過他曾打工過的書店……只要一絲的回憶浮現,她就會難過得快窒息。
這場雨,究竟何時才會停──
「佳晴?」
在她還仰望天際時,一個男聲穿過稀哩嘩啦的雨聲,來到她的耳邊。
不過,其實在這段時間裡,讓她最痛的是──每當有人喚她的名字,她總會錯把那些,當作是早已離開的楊柏顥。
但是回到現實後,那些都不是她最期盼的聲音。而他,也不會回來了。
佳晴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江宸豪撐著一把傘,佇立在她逗留的騎樓,望著她臉上那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慢慢滑落嘴角。這樣難受的鬱悶感,在他心裡似曾相識。
就好像看見當年的自己。
「妳沒帶傘嗎?一起走吧,要遲到了。」
江宸豪對著微微失神的佳晴,伸出手心。他知道,自從楊柏顥離開以後,佳晴都會繞遠路上下學。因為擔心她,所以他也會走同一條路上學,結果一走就是一年。
他記得剛開始的時候,他們偶爾會遇見,然後並肩一起走去上學,只是那時的佳晴都不太搭理他。日復一日,直到後來他們才慢慢有進展,佳晴開始會出奇不意地搭話,雖然偶爾她還是會看著遠方發呆。
不過他也有發現,這一年來,佳晴幾乎絕口不提楊柏顥的事情。
佳晴愣愣地盯著江宸豪遞出來的手,猶豫了一會。
「嗯。」
她回應著,走進他的傘下,卻沒有搭上他的手。
江宸豪看著佳晴的側臉,莞爾一笑,他知道她需要的是時間,就跟當年的他一樣。如今他只企盼,她能平安就好。
楊柏顥離開的這一年,改變的還有,她和他之間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