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政憲要畢業了，為了參加他的畢業典禮，她特地起了個大早打扮一下。
坐在化妝檯前，方映緒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還險些認不出來，這樣靦腆害羞的她，真的
是方映緒嗎？她竟然也會有為男朋友打扮的這一天？因為太久沒化妝的關係，她拿眼線筆
的手有些生疏，一直不知該從何下手。
「要出門嗎？」
正當她還在對著鏡子擠眉弄眼的時候，媽媽開門走了進來。
「嗯，要去參加……畢業典禮。」方映緒頓了頓，最後沒說出主詞。
「男朋友？」
媽媽開玩笑地問著，沒想到她卻因此而脹紅了雙耳，難為情全寫在臉上。果然要跟爸
媽坦承這種事還是很令人害羞。
「是上次幫妳把東西搬回家的那個男孩嗎？」
方映緒彆扭地點起頭，最終還是承認了。只見媽媽笑得合不攏嘴，是她打從有記憶以
來，看見媽媽笑得最燦爛的一次。她很欣慰，覺得家裡的氣氛最近好像好了許多，即使弟
弟早已不在。
就像媽媽說的一樣，他們還活著，所以必須前進，而她最近也不再做惡夢了。
「改天邀請他來家裡坐坐吧？媽媽很期待。」
「好。」
和媽媽一起聊感情什麼的，是她以前從未想過的，她覺得自己現在真的很幸福，好像
在做夢一樣。
不久之後，方映緒搭上往市區的公車，準備出發去何政憲的學校。雖然開心，但也非
常地忐忑不安，畢竟學校裡會看見許多何政憲的朋友。
『開心完全寫在臉上啊。』極樂飄在她的周圍，語氣非常輕佻。
「你行行好，別在公車上跟我搭話。」她扁起嘴回答，但已經吸引了一些人的側目。
『妳別回答我不就行了？』
極樂一如往常地攤開掌心，竟然沒有火了，這代表著什麼？她已經沒有遺憾了嗎？
方映緒輕哼了一聲，發現包包裡的手機正在震動，來電者正是何政憲。
「喂？」
「妳到哪了？」
「還在公車上，怎麼了嗎？」電話的那頭除了何政憲的聲音，還混著人群的嘈雜聲。
「沒什麼，只是有個人想介紹給妳認識，還記得嗎？秘密。」
「秘密？」
話一落，方映緒立刻想起她和何政憲前幾個月的聊天裡，他曾說過想介紹一個人給她
認識。
「秘密怎麼了嗎？」她還真有點好奇，秘密是怎樣的一個人。
「因為她要先走了，沒關係下次再一起吃飯好了。」
「好。」
「那妳到了再打給我。」
「知道了。」
他們各自掛上電話，何政憲將手機收進口袋裡，心裡其實非常緊張。自從和方映緒交
往以後，他只要看到她便會無預警地心跳加速，完全不敢相信他們已經在一起了的事實，
真不曉得他之前告白和偷親她臉頰的勇氣到底跑哪去了。
「學長？」看見他正發著呆，婷宣出聲喚住了何政憲。
「所以你的女朋友來不及過來嗎？」
「對，她還在路上。」
「今天看不到呀……好可惜啊，我還真想看看到底是怎樣的女孩子，能夠讓你這樣失
魂落魄。」婷宣壞笑地開口。
自從她認識何政憲以來，只記得他大二時曾交過一個女朋友，只是到大四就分手了，
似乎是因為那個女生覺得他們的關係太像家人，所以才選擇分開的。從那之後何政憲的感
情空窗了好一陣子，就像麻痺了一樣，他總說遇不到讓他心動的人，不過如今能再看到何
政憲幸福的模樣，她也與他同樣開心。
這種感覺就像是──哥哥終於交到女朋友了？
「是也沒有到失魂落魄那麼誇張啦。」何政憲嫌棄地扁著嘴。
「我也很想介紹妳們認識，但今天看來是沒機會了。」
說起來，他發覺婷宣最近越來越活潑了，他總算也能放下心了。
「還是……我叫我男友今天別出去玩了？」
「沒關係啦，多的是機會約出來吃飯。」
「好吧。」像是突然想到什麼，婷宣又開口：「對了上次你出院，我其實有去看你耶
，只是不小心錯過了。」
「還有……」遇到一個穿著白袍的……鬼？
「還有？」
「沒事。」婷宣沒說出口，怕嚇壞何政憲。
「時間也差不多了，我該走了。」
只是現在忽然回想起遇到極樂的那瞬間，她竟然有種非常懷念的感覺，彷彿那嗓音從
很久以前就在她的生命裡存在過。
「好啦，妳自己注意安全。」
婷宣在和何政憲道別以後，朝著大門口的方向走去，穿越一群群身穿學士服的人潮，
他們都捧著花束，看上去非常快樂的模樣。
僅僅只是看著那些年輕的臉孔們，她就沒來由地感慨了起來。
「若是你們還在……我們就能一起穿學士服拍照了。」她喃喃自語，阻止不了自己陷
入思念的迴圈裡。
都是因為她就站在路的中央發呆，忽地一個奔跑的纖細身影險些撞著婷宣，與她擦肩
而過，然而就在婷宣想回頭跟對方說聲抱歉的時候，對方已先轉過頭來與她揮手致歉，之
後便匆匆離去。
是個女孩，有著一頭長髮和標緻的五官。可是在那瞬間，淚水竟從婷宣的眼裡奪眶而
出，停不下來。
「映灝……」
婷宣不可置信地看著方映緒轉身離去的背影，從未想過這世上竟還會有人與『他』長
得如此之像。想念傾巢而出，將她的心緊抓不放。
關於她的青春與暗戀。
在這紛擾的畢業典禮裡，她的異狀已吸引了許多人的側目，指指點點，但她已經管不
了那麼多了。她想去追那個身影，但沒有勇氣，因為真實的『他』早就不在這世上了。
『你們什麼都沒、有、看、到。』
片刻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婷宣訝異地轉過身，一襲白袍映入她的眼簾。他
下了命令，其他的人就像失憶一般，僵硬地轉動脖子及身體，繼續和身邊的人聊天和拍照
。
「你……」婷宣啞住，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我們，又見面了。』
那令她懷念不已的聲調，在她耳邊縈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