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我還是必須先和慎司先生取得接觸。上次心理測驗的手法不能再用了，欽曜
集團的案子已經結束。況且依談論的內容和方式來看，還是以我個人的名義比較妥當。否
則弄不好所帶來的衝擊，可不是我一個人辭職就足以平息的。但是除了那個，我沒有其他
的管道能夠間接聯絡上慎司先生，於是我決定直接到由莉的診所等他。為了由莉，我什麼
也沒告訴她。
　　之前與慎司先生擦身而過是星期三的傍晚。請了一天假，在百貨公司還沒開始營業就
來到了這裡。我穿著深色的連帽毛Ｔ和隨處可見的刷白牛仔褲，在外面加了件Nike的運動
外套。在診所對面的包子店買了早餐，坐在一旁的階梯吃著。
　　接近九點半，由莉跟著人群走出捷運站。混在那其中她就跟普通的上班族沒兩樣。惺
忪的表情，少許淡妝和微亂的頭髮，一手握著包包肩帶，另一手勾著用透明塑膠袋裝著的
早餐，小跑步快走前進。每個女人幾乎都一樣，如果不強調衣服的款式或鞋子之類細節的
話，只需要形容一次就夠了。
　　由莉穿越馬路繞過街角，從側邊的小門走上了大樓。
　　我沒有準備消磨時間的方法，或許一個閃神就那麼錯過慎司先生了也不一定。所以我
一邊觀察路人一邊等著，保持視線的某個角落能夠眺望到大樓門口為準。
　　原本有點好奇，也許是我不常在這種時間外出吧，怎麼覺得街上的樣子跟假日一樣擁
擠？百貨也維持著一定的人潮，需要排隊的店家還是需要排隊。不僅僅是五、六十歲的歐
巴桑，裡頭也有不少二十幾歲的男孩女孩。這些人難道都不用上班嗎？工作呢？學校呢？
他們的世界是圍繞著怎樣的軸在運轉？那大概跟我完全不同吧。就像健吾，他也沒上下班
的困擾。只要他想，不管是星期三早晨或是星期五、六、七、八、九，他都能出現在東區
。想到這比較能夠理解了，現在我眼前的這些人，就是讓我的周末有地方可以逛，再晚都
有食物可以吃的存在。
　　感恩。
　　喔對了！還有另一種人，就是根本不用為錢煩惱的人。例如，慎司先生。
　　他在中午之前現身了。慎司先生讓車子開到更前面的位置，下了車，確定那開走之後
才一個人往回走。他拿著份報紙，看姿勢應該是真的在讀著上面的內容。動作沒有絲毫遮
掩，非常自然地走進了大樓。
　　很好，看來猜中了。距離慎司先生診療完畢還有一段時間，趁這時候去買個午餐吧。
　　
　　吸管啜進空氣發出呼呼的聲音。我喝完第三杯便利商店的咖啡是差不多六點半左右，
慎司先生還沒下樓。天色暗了，街上也湧起下班的人潮，這樣的景色我挺還算熟悉。每個
人依然是一副倦容，只是疲憊的樣式和早上不太一樣，是接近暈船後剛踏上平地的那種。
　　快八點了，再五分鐘我待在這就正式進入了第十三個小時。實在太久了，依照經驗兩
個小時前由莉就該結束慎司先生的部分，休息一下然後七點開始晚上的約診。有點奇怪，
不太放心啊。因為裡面的是由莉嗎？怎麼我覺得浮躁難耐。這對我的病來說又是好現象嗎
？還是只是單純我的耐性變低了？雖然這麼做絕對不好，但在我才剛開始思考的時候，雙
腳已經自己越過了馬路，朝大樓的門口一步步走去。
　　上了一小段階梯來到電梯前，進去後按下了十樓。老舊的電梯運轉聲清晰無比，裡頭
還有淡淡的霉味。不知怎麼我從小就不討厭那樣的味道。記得幼稚園拿來當倉庫的地窖也
散發著相同的感覺，我卻經常主動要幫老師到倉庫搬東西，然後躲在那裡頭大口吸著。不
知道那樣對身體有沒有害？至少現在我還能站在這裡就是了。
　　噹的一聲門打開，我躡手躡腳朝由莉的診所走去。在快到的時候將背部貼著牆，一點
一點慢慢靠近。盡量將視線延伸，終於瞄見了由莉和慎司先生，只是那情況跟我想像的有
不小的差距。
　　由莉衣衫不整癱坐在辦公桌上，慎司先生拿著外套邊扣著襯衫站在她的面前。我頭皮
一顫，發麻的感覺攪和著困惑籠罩住我的頭，觸電般爬向喉嚨和雙臂。在這衝擊的半秒間
，慎司先生舉起了手，疾速的側拍給了由莉一記熱辣辣的巴掌！我什麼也管不了了，用肩
膀撞開門直接闖了進去。
　　「你做什麼！」我對著慎司先生怒吼，瞪著他走到由莉身邊脫下外套蓋住她裸露的下
體，將由莉輕輕摟在懷裡。「有沒有怎麼樣？」
　　『直…直人？！你怎麼…』由莉驚愕地仰起頭看我，嘴角滲出了瘀青和血絲。『我…
』由莉慌張地推開我，抓緊身上的衣服，用手爬整散亂的頭髮。找不到衣物，她連腳都伸
上了辦公桌，用我的外套裹著，整個人縮成了一團。『你…』
　　「沒關係。」
　　『是你啊，在河邊的窮作家。』慎司先生思索了半秒，相當鎮定的繼續將襯衫紮進西
裝褲子裡，拉上拉鍊扣好皮帶。樣子和氣度都跟我知道的他相去不遠，而要不是親眼所見
，光憑先前的印象我絕對沒辦法將慎司先生和此刻的情況放在同一張構圖上。
　　『叫做什麼…什麼…嘖，連名字都想不起來。算了，不重要。』
　　我站在由莉前面，擋在她和慎司先生之間。「你到底想怎麼樣？！」
　　『這句話就問錯對象了。虧你還是個寫小說的，因為片段就下結論。都什麼年代了，
強權欺壓弱女子的老哏還玩不膩？』慎司打好領帶，拉了拉袖口和領子。
　　「什麼意思？！」我作勢從口袋裡抽出手機。「你不怕我說出去嗎！」
　　『什麼意思問你的女朋友吧。』慎司從沙發上拿起外套，穿上後往門口走去。『然後
再用你那顆枯渣的腦袋判斷看看，說出去究竟會不會比較好。』
　　我握緊了拳頭，雖然累積不到相當量的憤怒但我知道這樣不行，那是另一種不需要情
緒的東西。不甘心。根據上下文得到的結論，我極度不甘心。咬著牙我朝慎司先生冷冷說
了一句。
　　「太陽…」
　　『嗯？』慎司先生推著門的手縮了一下。
　　「除了「魚」和「失敗者的飛翔」，也就是那盆栽。「太陽」是健吾最後，也是最強
大的作品。」其實我什麼都不懂，說最強大只是想賭一口氣。
　　慎司先生停了半晌，搖搖頭。『原來是傻子，真可憐。』推開門走了出去。
　　上鉤了。我知道我成功了，慎司先生一定會再回來找我。而且是極個人的，極隱密的
私底下。
(待續...https://www.facebook.com/louisdayhappy/posts/18852353281905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