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後,我在河邊躺著曬太陽,妹妹對著我喚了一聲,我沒有理會她,她慢慢走近,隔
著眼皮我感覺她正在打量我,然後踢了我一臉沙石。
「妳幹嘛?」我甩著臉說
「叫你啊,誰叫你不理我。」
我沒有回應,用河水把臉洗乾淨,然後看了她一眼,妹妹比我矮,穿著黃色洋裝,臉頰上
有雀斑,長得並不好看。
「喂,你有空嗎?」
「有什麼事嗎?」
「我看你蠻常去森林的啊,帶我去走走。」
「好啊。」
我們往森林走去,我走在前面,她走在後面,我的步伐比較大,走了一段就要停下來等她
。
「你叫海爾,對吧?」
「嗯。」
「我叫瑪莉,媽媽要我叫你哥哥,但我們好像年紀差不多。」
「我不清楚,我不知道我幾歲。」
「那我叫你海爾就好,其實我不應該跟你在一起,媽媽說你有病。」
「我沒有病,是爸爸生病了。」
「媽媽說是你的腦子病了,那病會遺傳,你以後會跟你爸爸一樣。」
爸爸生病以前是村裡的醫生,在家裡替人看病,有時也出外看診,但他並沒有教我什麼,
我自己拿著字典看著家裡的醫學書籍學習認字,所以我很早就知道人體是由大腦及一些臟
器所組成,在薄薄的皮膚底下有著骨頭以及細細的血管。
村裡的人很依賴爸爸,什麼疑難都會來詢問爸爸的意見,有時候村民間的爭吵也會來請爸
爸主持公道。有一年村裡爆發了傳染病,得病的人皮膚會長出黑斑,慢慢地蔓延全身,最
後口吐白沫,痛苦的在抽蓄中死去。村民們都來找爸爸看病,爸爸只是讓他們吃藥,然後
要他們好好休息,但疫情並沒有減緩,死亡依舊持續著,村長帶著祭司來找爸爸,說這是
神降下的災禍,要舉行祭典,希望爸爸帶著全村一起向神祈禱,爸爸止不住的笑了,說神
也救不了你們,你們都得死。
從那天開始,再也沒有人來找爸爸看病了,他們都說爸爸瘋了。
祭典辦得隆重而且盛大,參加的人身上都帶著黑色斑點,他們繞著火堆跳舞、祈禱,影子
映在地上變得巨大,像好多魔鬼在發狂。爸爸告訴我:「這世界已經瘋了,所有人都瘋了
,他要治療這個世界,而死亡就是藥。」,幾天後所有人都死了,村子變的空盪,倒是老
鼠多了起來。
沒多久我跟爸爸離開了,去投靠下一個村子,因為爸爸是醫生,所以很快就被接納了,然
後傳染病又再次的流行,那些年我們不斷的移動,換了好幾個村子,直到爸爸倒了下來。
走著走著,我們走到了那個窟窿,但那個士兵已經不見了。
「這個是被炸彈炸出來的吧,這附近應該就是邊界。」
「邊界就在裡面深一點的地方,我去過那裡。」
「你還是別去那邊吧,媽媽說很危險的,那邊一直在打仗。」
「為什麼打仗呢?」
「不知道。」瑪麗聳聳肩,看著森林深處。
「不知道爸爸怎麼樣了。」
「妳爸爸是士兵嗎?」
「不,他是記者,負責寫東西的,這裡好危險,我們回家吧。」
到家後,媽媽唸了瑪莉一頓,我爬上閣樓,靜靜聽著邊界那轟隆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