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十四:柏村忍
柏村忍外表是個有些輕浮且怕麻煩的人,他和中山鏡一樣都是孤兒,兩人在一片廢墟認識
,準確來說,是許多孤兒等死的貧民窟,他們為了一小塊餅打在了一起,但一個又高又壯
名叫豐島的孤兒頭目,揍了他們一頓,將他們的餅給搶了,同病相憐、二人很快成為了好
友。
那是不堪想起的記憶,他們為了肚皮,除了殺人以外,什麼都做得出來,包括搶王宮的軍
隊糧食。
那時玉城按司還並非是按司,而是護送糧食的奉行,天孫氏統一了琉球後,平均的分配不
同的糧食和糧餉給各島的軍隊以及原本為個氏族的按司,就這樣穩定和平的發展至今。
柏村忍和中山鏡,這天依舊為了飽飯而努力,他們在軍隊經過的路上,沿路撿拾所有能夠
下肚的東西,但一個下午都未能填飽肚子,中山鏡發現,隊伍經過的地方,偶會有落下的
稻米,推測這個車隊載著糧食,因此,他們想了個主意,那便是「偷」。
由於二人都還是小孩子,在夜晚進行隱密的行動那是相當方便,所以中山鏡便很順利的偷
溜進臨時搭建的軍營裡邊,米袋雖然又大又重,但一點也難不倒他,倆人之所以那麼快就
可以成為朋友,其中最大的原因,當然是因為他們的想法接近,並且都一樣的機靈。
中山鏡早已料到,一般軍隊紮營大多會選在井邊或河邊,那是為了取水方便,當然玉城按
司的軍隊也是如此,所以,他倆早已做好了準備,只見河邊有著一個用石堆砌起的簡易水
壩,而許多漂流物正被卡在這個水壩旁邊,有一條繩子綁在最末端的木頭上。
溜進軍糧區後,選了一個米袋,將繩子綁上,中山鏡拉了拉繩子,接著在軍營外的柏村忍
立刻會意,沿著繩子跑回河邊,將一旁的大石頭推下河裡,連續推了兩個大石頭,這才把
簡易水壩砸毀,而綁著繩子的木頭,因為水流關係加上後邊的漂流雜物,便被帶著往下游
去了。
就這樣,一包米袋看起來像自己走路一般往軍營裡拔腿而去,雖說他們相當聰明,可惜,
運氣不好。
這軍營內剛好一名侍衛走往河邊解手,半路上就看到一個不知名的物體正在移動,他還以
為是野兔,正好可以加菜,於是便提著長槍追了上去,一刺才發現竟然是一袋會自己跑的
米糧,而繩子那端,兩個小孩的身影吃驚的拔腿就跑。
「有賊子!米糧小賊!」侍衛連忙大喊,部隊畢竟是經過訓練的,整個軍營立刻動了起來
,倆個孩子腳程本就不快,立刻就被活捉了。
「倆個小賊!偷東西要砍雙手的知道不?」一名侍衛憤憤的說道,這時二人已被打的鼻青
臉腫。
「不過就是袋米,你們那麼多米,又餓不死,我們很多朋友卻都快餓死了!」中山鏡不甘
心的喊道。
「還頂嘴?!這些可都是要送去前線的啊!」侍衛又是一巴掌揮了過去,提在空中的手掌
卻被拉停了下來。
「你…!」侍衛正怒氣沖沖的回頭要罵,卻見是玉城奉行的侍衛,硬生生的又將話給吞了
回去。
「不過就是孩子,下手可以了。」玉城奉行說道。
「是…。」侍衛摸摸鼻子,退了下去。
「孩子,你們走吧。」玉城奉行命人將他們鬆綁。
中山鏡抹了抹嘴巴的血跡「走?走去哪?沒有食物的話,還不是個死路。」
「喔?怎麼說?你們沒有飯吃嗎?」
「飯?我們只能看,哪能吃。」柏村忍說道。
「那也不能偷,這些軍糧,都得送到前線給那些侍衛們,這才能保得琉球王國的和平。」
「和平?敢問大人,前線的侍衛們和一般老百姓,哪一個要更為重要?」
「那固然是同樣的重要,人命無有貴賤之分。」玉城奉行道。
「那麼,前線的侍衛為了琉球保家衛國,但為何國泰民安的同時,卻又有老百姓不斷的餓
死?」
「這…。」中山鏡一句話讓玉城奉行答不上來,想不到眼前這個孩子,竟然能將自己給問
倒,的確,雖說琉球這時國境安穩,但想來諷刺,貧窮貴賤卻依舊是不變的真理。
玉城按司看著兩個還未成年的孩子先是了點頭,彷彿認同一般,但又嘆了口氣,「來人,
將米袋分裝,賜給這兩個孩子。」
「大人,他倆可是小賊。」一旁的侍衛說道。
「若我朝連百姓肚皮都顧不了,何來國泰民安之說?」玉城奉行正色道。
侍衛們一聽,面面相覷,這話中的確有些許道裡,自然不敢多說,手下便開始分裝米袋,
而兩個孩子則大露喜悅之色,眼中甚至還有淚水打轉,肚皮餓了幾天了。
這時玉城奉行才發現,米袋上綁了條繩子,延繩子望去則延伸到了河邊,看似還有什麼其
他人接應。
「等。」玉城奉行忽然出聲制止,眾侍衛以為他要反悔,連中山鏡也看了柏村忍一眼,莫
非這大人出爾反爾?
「你們本來打算怎麼運送這個米袋?」玉城奉行來了興趣問道。
「簡單啊,米袋這麼重,我們搬不動,但河水卻可以,所以我們先蓋了個河障攔住河上的
漂流物,將繩子綁在漂流木上,藉著累積的漂流物和河水,就可以把米袋送到下游去了。
」中山鏡指了指河邊說道,彷彿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一般,殊不知一般的大人可能都沒有
那麼多的心思。
「想不到這兩個孩子,竟有這種思考,還有剛剛的應答,看來這兩個孩子,如果好好培養
,絕對不會淪落至此。」玉城奉行心裡驚訝暗道,世道如此,如此聰明的孩子,如果將想
法好好用在對的地方,那麼未來大不可限量。
玉城奉行想了想問道,「你們總共有多少人?」
「嗯…加上前陣子餓死的…加上我們現在大約剩下八個人吧。」柏村忍答道,死對他們來
說已經就像是平凡事一樣,說出來都是如此的簡單平淡,要知道,就連現在的官兵都不見
得看過死人,但他們卻早已看淡生死之事。
玉城奉行聽他那麼說,不免惆悵,思考了一會兒這才說道,「那好,我派兩名侍衛帶你們
去城內的住所,那是我其中一間房舍,你們以後就住那兒。」
「啊?!」兩個從未進過城裡的孩子驚訝的說不出話,互相對看著不敢相信,不要說房舍
,他們住的地方甚至連屋頂都沒有,只要下雨,他們就只能躲在隨便找的洞裡,凍死、餓
死都是隨時在側等著他們。
「你們往後的所有開銷,我都會替你們打理,不過你們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 什麼事?」二人異口同聲問道。
「除了生存,你們還要好好學習,日後為琉球王國效命,辦的到嗎?」玉城奉行問道。
二人不可置信,一時無法回答。
「怎麼?須要考慮嗎?」玉城奉行露出微笑。
「不、當然不是!多…多謝大人!」兩人這才回過神來,跪倒在地,心臟噗通噗通的跳著
,這一切跟夢一樣,甚至還思考著,莫非自己其實已經死了?現在真的事在作夢?
「好孩子。」
「北琉、真廣,你二人陪他們去把其他孩子領了。」兩名侍衛聽令,應答了聲,便帶著他
們離去。
直到抵達玉城按司的房舍,他們才認清了現實,這一切都不是夢,後來玉城按司替他們找
了導師,指導學識,以及各種武術,其中以中山鏡和柏村忍最具天賦,雖說玉城按司鮮少
來探望他們,但在兩人心中,此人早已是他們的父親。
多久了?這事,柏村忍不時會想起那時的日子,兩人學習速度飛快、武藝也相當了得,處
事機靈能幹,在天孫越繼位後,玉城奉行被提升為玉城按司,而二人也被提拔為奉行所長
和副所長。
離開貧民窟之後,他們還是會習慣性的幫助孤兒,而當時的孤兒們,包含搶他們食物的壯
漢,總共八人都是在這奉行所任命,他們彼此有著比親兄弟還親的感情和羈絆。
「柏村,不好,又有命案發生。」藩村從外頭急忙跑進奉行所,他的身子是他們八人裡最
小的,所以又被叫做蟲子。
「啊?不是吧,這才過一天又有人被害?」柏村撓了撓腦袋瓜子,中山鏡才帶回一個古怪
自稱醫生的尚三傅,這屍體都還沒檢查完,又死了一個。
「不過現在鏡被按司大人召去,罷了,我去吧。」他打了個哈欠,拿起桌邊的佩刀,跟著
藩村出去了。
「豐島,我和蟲子去一趟,這裡麻煩你。」
正在搬著重物的豐島點了點頭,現在的他是一個健壯的傢伙,身高足有一米九,又高又壯
。
「對了,注意那個醫生,若他有什麼詭異的行為,不要留手。」
「明白。」
交代完畢,柏村忍和藩村便出門而去。
「情況如何?是同一人幹的?」柏村忍問道。
「應該是,據回報,內臟全沒了。」
「嘖!」
奉行所離這兒不遠,他們用走的便到了,而受害者,同樣倒臥在河邊,這次的受害者,是
名中年婦人,算是艱苦人家,自己照顧兩個孩子,內臟和眼睛被掏空,有幾根指頭的指甲
外翻了過去,慘不忍睹,身上的財物和衣物倒是完好,柏村忍看了看現場,雖然淡了,但
是有拖行的痕跡。
他跟著痕跡,沿路到了橋頭,而橋邊的原木柱子,有幾道抓痕,看來是婦人掙扎時抓的,
不過有兩道痕跡相當深,看上去是被什麼東西切割過一樣,不太像是手指抓出來的,一旁
,還有一小堆略為鼓起的綠色液體。
柏村忍敏銳的拿出竹筒,掏出竹籤將這些綠色液體沾了起來放入竹筒內,接著走回屍體邊
查看,這才發現屍體的另一手握著髮簪,上面頭樣有綠色液體。
「莫非,她刺了什麼東西,這…是血嗎?古怪…。」柏村忍皺著眉頭思考,將髮簪拿起,
放入另一個竹筒內。
「怎麼樣?」藩村問道。
「嗯,看來她刺了什麼,但是又不是血液,要是鏡在就方便多了。」
「先將屍體帶回去吧,免得造成恐慌。」
「是。」藩村指揮著其他人,開始處理現場。
柏村忍又走回橋頭,想看看有沒有什麼其他線索,顯然那名婦人應該是被從橋下的什麼人
給拖下橋,不過,這橋下很高,除非犯人坐船,否則應該勾不到橋上的。
他看了看河岸邊的船隻,大部分是茅草屋頂,要能支撐人的重量,倒也不太可能,他邊思
考,邊往奉行所走了回去。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水面依舊平靜,和命案呈現對比,滴落在水面的露水漣漪擴散開來,
而水中似乎有個青綠色物體沉在水底,沒有人發現什麼異狀,他本來貼近水面,水滴落下
後,便沉入水底。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