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二十四:亂戰
在這樣安祥的夜色、平靜的海面,原本莊嚴的王城,卻有兩支軍隊正在生死廝殺,有多少
戰事在這裡發生過?一直不斷、不斷的反覆上演,人類是會持續鬥爭的生物,不管到了哪
一個朝代、哪一個人種,在上天的睥睨下,人類的戰爭似乎那麼的渺小,只為了權力、財
富,以及歷史當中留下的名字,這些死後帶不走的東西。
「霧!起霧了!」毫無預警的,一側士兵大喊。
「霧?!」玉城按司、天孫越等人都大感不妙,莫非?!
不錯,是霧魔,也許是因為聚集了大量人群,在加上軍隊的士氣,在魔物眼中那是極為龐
大的陽氣聚集處。
很快,不同於戰場上的慘叫開始蔓延,琉球軍與白川軍士兵同時遭到霧魔的吞噬,在場的
士兵們都沒有見過霧魔,直到身邊的同袍或敵軍被吞噬、燒灼的只剩下鎧甲,這才意識到
眼前的東西是魔物,如同幻想、故事當中才存在的東西。
「不要怕!殺!」白川平澤大喊,即便到了這個時候,他依舊想著殺光天孫氏、殺光琉球
士兵,這時候兩軍大亂,亦可能是個機會,仇恨已經沖昏了他的腦袋,戰爭早就讓他沒了
理智。
同樣在和琉球軍戰鬥的熊波,在不遠處看見霧魔無差別的吞噬兩軍士兵,他立刻知道,這
不是人類所可以對抗的東西,說不定在場的所有人都會死,「快撤退!這是怪物!」
白川平澤絲毫聽不進去,手上揮的刀子從未停過,又有數個琉球士兵被他斬殺,而白川勇
和白川信亦衝了出去,熊波眼見不妙,追著白川勇而去。
「少主!快回來!」任憑在後方的熊波大喊,白川勇這時完全被好奇心和好勝心所勾引,
他只道是想會會所謂的魔物,而且,若是斬了那只存在於故事和傳說中的魔物,豈不讓人
刮目相看?年少輕狂,似乎是白川氏大部分族人的通病。
情況超乎他們的想像,一下子之間,戰場亂成一團,霧魔、白川軍、琉球軍,敵我不分,
只剩哀嚎與慘叫,混雜著白川軍的怒吼,這是一場豪無意義的混戰,對霧魔而言,那是稱
作人類的一種美食,血肉讓他恢復、使他增長。
「糟了,不知道她們倆…。」中山鏡心中暗道不妙,如果霧魔在這裡,那麼新垣玄和琴月
夜莫非已經遭遇不測?!無奈正身處戰場,王命在身不得不顧,他亦知道霧魔的恐怖,所
以趕忙讓部隊靠攏,以免被吞噬。
白川勇這會兒已竄到了其中一角的霧魔附近,只見霧伸出許多觸角,被觸碰到的士兵頓時
發出滋滋聲響,接著霧包圍他之後,就像燒起來一樣,不久後僅剩燒焦的鎧甲落在地上。
「這就是魔物嗎?」見到此情景,白川勇既驚恐又興奮,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從小雖偶
有聽過的傳說、騙小孩的故事,想不到是真的存在,莫說他們這一代人,上一代人亦是沒
有見過魔物,這些都成了文字或話語而已,他緊握刀子,大喝一聲砍了過去。
玉城按司抵禦著白川士兵,一邊走下城牆,見有白川士兵竟不自量力的想要攻擊霧魔,便
趕忙大喊,「住手!快退!」
現在已經不是人和人的戰爭,而是人和魔物的戰爭,因此他並沒有殺眼前的白川士兵,而
是一腳踹倒,接著飛快的奔下階梯。
白川勇一刀斬下霧魔,只見他被劈成了兩半,白川勇大喜以為奏效,又接連了幾刀,卻沒
想到那些被砍散的霧又緩緩凝聚了起來,這時,數支觸手逐漸朝他延伸而來,他見狀後趕
忙退了幾步,又揮幾刀依舊無用,完全沒有砍到東西的觸感。
這時,白川勇才徹底明白,眼前的東西真的是魔物,而且是個斬不死的怪物,這完全不是
人力所能及的,在他恍神的瞬間,殊不知一旁地上,已有一條霧的觸手沾上了他的腳踝,
他頓時感到灼痛異常,腳一軟跌倒在地,前方的霧瞬間一湧而上,包圍住他的下半身。
他只覺得一股熱氣鑽進他的皮膚、肌肉、骨頭,椎心刺骨的痛,這讓他幾近瘋狂,沒有人
、絕沒有人可以忍受那股疼痛,而一時半刻他卻又死不了,到這兒他也忍不住發出痛苦的
慘叫,掙扎、無助,他像其他士兵一樣,發瘋般的抓著地板想要掙脫霧魔,即便指甲在地
板上抓出指痕卻依舊無用,他心裡知道,自己將會被霧魔吞噬殆盡。
「少主!」熊波終於擠到白川勇所在之處,眼見他躺在地上不斷掙扎,而霧已經爬上了他
的身體,他趕忙揮刀斬去,但同樣對霧魔造成不了傷害,霧還是緩緩往他上半身移動,每
往前一吋他就多一分痛苦,那是一種酷刑般的遭遇。
「走開!走開!」他怎麼斬,霧都會緩緩闔上,而且手上一時也沾到了些許的霧,他頓時
感到手背灼熱疼痛,再看白川勇半身被吞,那種疼痛更加難以想像。
「退開!」玉城按司將熊波推開,抽出短刀,一刀斬了過去,只見剛剛用刀斬完全無效的
濃霧,卻被他輕鬆的斬開,並且氣化漸漸消失,霧一退去,白川勇焦黑的下半身便顯露出
來,實在慘不忍睹。
「少主!少主!」熊波勉強將他翻過身子,白川勇口吐鮮血、眼淚直流,那樣的痛苦超過
了人類的極限,但他意識卻還是在的,他不知道這時候的腳是否還存在,只覺無法移動且
萬分劇痛。
玉城按司護在他們身前,「快退!快!」不知為何,他揮著手上的短刀時,頭腦突然一陣
暈眩,眼花了些許,他摀著腦袋,手上不敢稍作歇息。
「少主!清醒些!」
白川勇在熊波的呼喚下,這才恢復了些許意識,但疼痛卻是沒有絲毫的減少,他知道,自
己已經沒救了。
「殺…殺了我…快殺了我…。」白川勇幾乎是哀求般的說道。
「少…少主…。」熊波緊皺眉頭,看著他的下半身,他也知道白川勇離死亡不遠了,但要
自己親手殺了他,卻又是不可能下得了手。
「告訴…父親…是我太笨了…。」白川勇又緩緩說道,這時他已經有些意識模糊,人在過
度疼痛時,腦內會不斷分泌一種物質,試圖讓身體意識模糊,減緩疼痛,但那也只是一瞬
間而已,當清醒後,劇痛依舊。
「殺…殺了我…拜託。」
「少主…少主…。」即便是熊波這樣的壯漢,見到此慘烈的情景,亦沒了鐵石心腸,他將
白川勇放在地上,雙手握刀。
熊波舉起長刀,上邊沾了不少琉球士兵的鮮血,而如今卻要用這把刀子殺了自己最好朋友
的兒子,他也是看著白川勇長大的,一幕幕的回憶在他腦中飛速而過,而他最後的請求,
竟然是要自己殺了他,這種痛苦,和白川勇的皮肉之痛,有過之而無不及,但看著他生不
如死,卻又是如萬劍剮心般的痛。
「少主…原諒我…。」他握著刀殺敵從未顫抖過,這時卻略為發抖,但刀尖依舊直刺白川
勇的心臟,刀子沒入他的胸膛,白川勇瞪大了眼睛,接著才緩緩閉上,終於他不需要再承
受莫大的痛苦。
「熊波!!」遠處,白川平澤卻見他一輩子的好友,竟然、竟然手刃了自己的兒子!他怎
麼也不能相信眼前這一幕,他自小與熊波一起長大、他也看著自己兒子長大、一起出生入
死,他一直相信這是不會變的,誰知道今日卻親眼見到昔日最好的朋友,殺了唯一的兒子
。
白川平澤憤怒的大喊,誓要將熊波手刃,但他又是朋友、兄弟,他的心漸漸的死去,他終
於發現,這樣的戰鬥,意義是什麼?!骨肉相殘?報仇?他不知道是否會殺了熊波,但卻
又想抱殺子之仇,這樣的矛盾讓他的腦袋亂作一團,在他的後方,白川信猛地用手臂勾住
他的脖頸,「趁這個時候趕緊撤退!」
白川信本來也是對魔物半信半疑,直到他親眼所見霧魔吞噬了活人,而且連斬都斬不死、
亦傷不了他分毫,這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魔物存在,眼前的慘狀,讓白川信頓時清醒過來
,眼下不是在這邊混戰的時候,趁這時,他們還有望逃生,雖說戰前逃離是白川氏的恥辱
,但比起戰場,死在魔物手上,更是不值,因此他制止了白川平澤,就怕他也無意義的犧
牲,
「吉助!快退!活著才能報仇!」白川信的這番話,似乎讓白川平澤清醒了些許,「報仇
?」他不知道是不是該報仇,但活下去的本能確是真的,雖說想要滅掉天孫氏的心,似乎
淡了許多,白川勇在自己眼前被好友所殺,他同時失去了兒子、朋友、目標。
白川平澤向天怒吼,帶領剩下的白川軍直往城外而去,而城中的軍隊這時已經不再撕殺,
見識過霧魔的恐怖後,人們終是開始互助,已沒有白川軍和琉球軍之分,在這種時候若還
互相殘殺,只怕會全軍陣亡。
熊波沒有跟著撤退,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呆立當場,親手殺了白川勇,他自責、自怨,
雖然這並不是任何人的錯,但白川氏那高傲的意志深埋在每個族人的心裡,對於手刃自己
的少主,那是一種恥辱、一種背叛。
能傷的了霧魔的,只有天孫越的佩刀和玉城按司的短刀,中山鏡知道霧魔的厲害,便護在
了天孫越身邊,他心裡清楚,王不能有事,而天孫越也沒有猶豫,他知道中山奉行的武藝
,便將佩刀抽出遞了過去。
「這把刀可以除魔,先用著。」中山鏡一聽,便收起自己的刀,雙手接過寶刀,隨即揮刀
而斬,霧魔竟然真的被斬掉不少,於是他和玉城按司便兩邊夾攻,直砍霧魔,但霧魔吃了
很多人,精力大增,要完全斬殺他幾乎不可能,其他士兵則越發集中,並且忙著救下被霧
魔所傷之人。
而天孫弓呢?他早已第一時間溜進王宮大殿,幸運的是,這裡的符沒有被他撕掉,所以霧
魔進不了大殿,但已緩緩阻斷大門。
士兵們這才明白,在軍中流傳的霧魔傳說是真的,並非是子虛烏有,而至於到底是誰先流
傳了霧魔之事,卻沒有人知曉。
「新垣玄,還不來?」玉城未來喃喃念道。
「以吾之名、奉神之行、除魔!」就在這時,從霧的令一面傳來兩個女孩子的聲音,兩道
符咒飛了出來,在空中緩緩燃燒,發出些許光和熱,將大量的霧給擊散,見此情景,士兵
們大為歡呼,「是祝女大人!」「會除魔的祝女大人!」
「這次絕不能放了他!竟然騙了我們!」琴月夜有些生氣的說道。
「就、就是!」一旁的便是新垣玄,她也氣的直跺腳。
中山鏡當真是無語了,騙?看來她們倆是被霧魔給騙了,至於怎麼回事,也只有之後在問
她們了,眼前得先把霧魔給解決。
「喂!先看一下他的本體在哪兒!」中山鏡朝著她倆喊道,這霧的範圍很大,而霧魔的本
體應該不會在這兒,這些都只是他的觸手或分身而已。
「對、對啊!不然等等又被騙了!」琴月夜恍然大悟,接著她定睛查看,透過時靈,她仔
細看著霧魔到底在哪兒。
幾道霧往中山鏡和天孫越那兒竄了過去,新垣玄趕上發了幾道符,頓時將霧給打散,而且
那傷害要比刀斬大的多。
「唷,好像滿有用的嘛。」中山鏡見倆人的符咒相當有用,頓時鬆了口氣,但依舊嘴裡不
饒人。
「終於來了。」玉城未來說道,彷彿早就知道她會來一樣。
「想不到,你也有些許用處了。」
「嘿,這是月夜教我的符術,如何?」新垣玄相當興奮,因為她終於也是可以除魔了。
「不錯不錯,多畫點符,以免又有魔物。」中山鏡邊斬霧魔邊說道。
新垣玄頓時一臉尷尬,「這…我還不會畫,是月夜給我的符。」
「什麼啊?這不半調子嗎?還是說這都是她的符才有這般功勞?」中山鏡有些抱怨的說道
。
「並不是,使用符的話,還要看施術者的靈力,沒有靈力是用不了符的。」玉城未來在一
旁接著說道,見霧魔退了不少,他又拿出圖紙在畫著什麼。
「就、就是嘛!」其實新垣玄並不知道這個道理,她只道是琴月夜畫的符有這樣的功效,
甩了出去就可以除魔。
「在那兒,本體!」琴月夜發現了什麼,頓時大喊,而中山鏡與新垣玄立刻跟了上去,玉
城按司護在了天孫越的身邊,他只覺天旋地轉、腳一軟跪了下去。
「按司,你如何了?受傷了?」天孫越趕忙扶著玉城按司緊張的問道。
玉城按司搖搖頭,「沒、沒有,多謝王的關心,可能是…太累了吧。」
跟著琴月夜和中山鏡等人的腳步,霧魔彷彿知道本體受到了威脅,霧開始往他們跑去的方
向集中,只見後院的井邊,聚集了大量的濃霧,王宮內有兩口井,一在城門附近、另一在
後院廚房附近,井底下的水路相當複雜,琴月夜若不是有碧眼追蹤,否則肯定會在地下水
道迷路,其他人更不用多說。
「本體在井裡面!」琴月夜大喊著。
「狡詐的傢伙!」中山鏡知道,只要有水道、水孔,霧魔都可以順利的逃走,而地下水脈
錯綜複雜,所以他可以三番兩次全身而退,這次如果又放走他,難保下次又要遇襲。
「以吾之名、奉神之行、除魔!」琴月夜和新垣玄兩道符咒飛射過去,卻見驅散了大量的
霧,但井邊的霧依舊像是被吸入井裡般緩緩減少,看來是要逃了。
「糟了,又會讓他逃掉。」琴月夜著急的說道。
「選紅的、還是白的?」玉城未來從懷中,取出了一把鹽巴、一把赤土,正當所有人都疑
惑的時候,井口的霧緩緩凝聚,並且兩個眼珠子咕嚕的翻了出來,而兩支觸手上,各自出
現了紅色和白色的物體。
「啊、啊、啊、紅還是白?」霧魔和玉城未來說了類似的話語,就在其他人還搞不清楚狀
況時,「紅的,動手!」玉城未來一喊,將手上的赤土灑了出去。
琴月夜頓時明白,立刻抽出三道符紙,「以吾之名、奉神之行、除魔!」
「選錯…。」霧魔還正要說些什麼,卻正面吃下了三道符咒,那些符咒立刻發出光和熱,
爆發在半空中,霧魔當場中招,發出了詭異的慘叫。
「別讓他逃了!」玉城未來指著井裡說道。
中山鏡沒有猶豫,立刻直往水井跳去,一手護著腦袋、一刀直往看似霧魔的腦門砍下,身
子和霧魔撞了滿懷,一股疼痛立刻襲來,臉上、手上、身上頓時出現些許的燒灼感,他躍
進井裡,而刀子不費吹灰之力,從霧魔的腦門直砍而下,硬生生把他從頭到尾砍成了兩半
,只聽哀嚎聲不斷,霧開始緩緩的氣化接著消失。
中山鏡落入井中,手上忍痛拉了一下繩子,藉此減緩下墜之勢,最後噗通一聲落在井水當
中,此時他全身都痛,運氣好的是,泡在水中使得灼熱感減少了許多。
此時的一旁已完全沒了濃霧,看來霧魔當真是讓他給斬了,「喂、拉我上去啊!」他用最
後的一絲力氣喊道。
「呼,月夜好厲害啊。」只聽井邊新垣玄笑著讚道。
「還、還好啦,小玄也很厲害啊,一下子就學會了符術。」
「喂!」
「你們倆都是神靈眷顧之人,不相上下。」玉城未來在一旁補充道。
「喂!你們!」中山鏡在井裡喊著,要他撐上去估計是沒力了。
「我餓了。」琴月夜說道。
「我也是。」
「那麼,去吃飯吧。」玉城未來說道。
「你們!」中山鏡有些惱怒,卻見水桶緩緩的被往上拉,他趕忙雙手攀在了桶子邊緣,直
到井上,才看見三人把他們拉了上來。
一爬出井,他便躺在地上,「你們這些傢伙…。」
「哎唷,肚子餓拉不動嘛。」新垣玄說道。
「而且,你的傷要多泡水才會好。」玉城未來又拿出了畫冊。
「倒還好,我有祝女們特調的草藥。」琴月夜從懷中拿出了一個木盒。
「你…,唉。」中山鏡還想說些什麼,但經歷了戰事、霧魔,現在的他已經沒力氣再鬥嘴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