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孫曉瑜
「還哭？」元采看著她那個哀怨的表情，眼睛又亮晃晃的蓄滿淚。「不是沒殺妳那個心愛
的人了嗎？」
「他才不是我心愛的人。」她彆扭著的表情，真不老實。
「那妳為什麼哭？」
「因為……」小丫頭低下頭，猶豫了一下，「我只是有點捨不得，學校的生活。」
原來如此。
元采看著她有些不開心的臉蛋，表情仍然沒有太多的變化。兩人坐下，由虛替他調整真氣
，花了幾個小時的時間，使得元采有些僵硬的身子似乎好一些了，他招招手。「過來。」
「幹嘛？」她不解。
他摸摸她的腦袋，「乖。」
「這是幹嘛？」
「妳祖父就很喜歡這樣。」元采道，手勢一點也不溫柔。「妳知道嗎？他繼承的時後才五
歲，整天哭鬧，我讓他十歲之後才跟著我出門。」
「真的？」
「嗯。也因為沒有任何守護師跟著我，我盡量小心翼翼沒有受傷好多年。」元采冷哼了一
聲，原本漠然的表情變得稍微有些溫柔，「當時的儀行師還特別挑了幾個女人，跟奶媽一
樣的整天抱著他哄。他學習得又慢，調皮搗蛋，惹人生氣，好幾次哭著說要退位。」
「印象中爺爺是個非常嚴肅的人呢，想像不出來當初是這樣的。」
「那是後期，一開始只是個孩子。」
「元采大都記得嗎？以前的公孫虛。」
元采說起爺爺居然是一臉憐愛的神色，這讓虛真的好意外。但是她好奇的表情想要多探索
，元采大人就斂起了表情，並沒有想要多談的意思。
他默默的拎起衣服離開，默默地唸了一句。「這是活得長的唯一好處了。」
虛這才想起，是唉，元采大人送走了五十五個公孫虛，等於也已經迎接過五十五個分離，
就算一開始如何悲痛欲絕，萬般不捨，到後面也會麻木，也會變得毫無感覺吧？
對於生死，對於別離，是不是看得更加容易了呢？
但是四千多年的壽命，對於元采大人這樣的龜武族神獸來說，還走不到一半。但即便是如
此，這一路走來，也一定會有疲憊的時候，乏味的時候，想求而不能得，有苦卻說不出的
時候吧。
他是怎麼熬過來的？
伴他走過這長長的歲月，只有一個一個公孫虛而已。
即使他沒有說出口，但是元采大人會記得這些過往，記得這些曾經，替那些已經喪失的生
命，乾涸的眼淚記得這一切，因為除了族譜與他的腦袋中勉強寫下的紀錄之外，那一個個
活躍的生命，遺忘了之後就沒有了。
沒人記得他們原本的名字，沒人理解他們的個性，只剩下一個毫無意義的：某某代公孫虛
罷了。
連名字都改過，這段短暫的生命就什麼都沒留下。
「我……是不是能力最差的呢？」早晨要睡的時候，虛到了元采大人的寢殿，她問。
「還早。」他搖搖頭，幾乎完全沒有思考。「才開始幾個月，現在說什麼都言之過早。」
元采想到當他無心的打算攻擊那個叫做昕澤的人類時，她飛奔救下時的速度，比起平常反
應要快了好幾倍，雖然她無心學習，也配合吃力，但絕對不是無才能之人。
這孩子是有潛力的。
「每個人都會有妳這樣的時期，捨不得過去的生活，捨不下原本平安的身份，對於這份工
作的使命感覺得沉重，這沒什麼。」
「對不起，元采大人，是在下的決心還不夠。」她說。
「妳可以不用這麼快就忘記孫曉瑜。」沉默的元采突然這樣說，「至少她帶給妳的快樂比
公孫虛多。」
虛倏的抬起頭，驚訝道：「大人……您怎麼會知道……」
「妳不會以為本王把那隻小老鼠放衣服裡頭，只是為了取暖吧？」元采翻過身，有點不耐
煩的嘖了一聲。「好了，別再哭了，本王乏得很，快滾出去。」
「是。」
天空已經漸漸亮了，虛將細細的竹簾放下，避免亮光擾了元采大人安睡，回到自己的房間
後，她拿起了原先那幾本不常看的書。
剛好這本書上，翻到了某頁，上頭寫著：
「梅島被下了結界與保護咒，不容易被人記得，而非此地的人欲登上梅島，將會被地域師
與蛤蟆阻擋在外，擅自亂闖輕則昏迷並消除記憶，重責處死。」
怎麼就剛好是這一頁呢？虛有些苦苦的笑了。
將書本移開，底下是那些尚未開封過的書信。
她終於有勇氣打開那些信件了，她一直深怕自己看了之後，會捨不得，怕自己會做不好公
孫虛的本分，但是有了元采大人的安慰，那幾個同學的鼓勵，她覺得自己似乎還能夠繼續
。
或許遲早都是要割捨的，但是就暫且讓她再稍微懷念一兩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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