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善惡是供需
元采沒有回答,只繼續看著棋盤,又看著她,沒有說話。
「元采大人不對我說實話,是不是不想對我們這種短暫壽命的人類有多餘的感情呢?」
「虛。本王可沒有把妳教成一個這麼厚臉皮的人啊。」元采笑了一聲。
「咦?」
「只是有別的利益需求罷了,妳別總是這麼天真,過幾個月就要滿十八了,也該成熟點了
。」元采研究了一下棋盤,「這個子剛才是下在這裡還是……」
又故意逃避話題不回答了,元采大人。
為什麼總是對於這些話題避重就輕呢?是不是因為自己太過年輕,不理解這些世事,所以
不願意告訴她呢?
有一天她會明白的,願或不願,都還是會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對方的吧,當然也會有偏差
有片面也有可能,要看元采大人願不願意了。
她願意聆聽,願意給予安慰,如果陪伴短暫的這幾十年只有彼此而已,她就願意為了這些
付出,如果他願意相信她的話。
大約是凌晨兩點多,起大風了。
她聽到妖怪在梅島上繞圈,然後遍尋不著目的之後,便往海上去了。
「……會死人嗎?」
「別擔心,我只放了些不大不小的妖怪而已。」
「咦?」虛看著元采大人的表情,才發覺他氣息脈象都異常混亂。
她這才想起,環抱著梅島的那一圈黑色海流本就是元采大人的化身,所以他勢必不會讓巨
大或恐怖的妖怪上城鎮,免得那些妖怪日漸茁壯後更加難以對付。
所以開門讓妖怪上岸感覺是梅島人休息,但其實根本就是元采大人獨自戰鬥。
「需……需要在下幫您運氣調息嗎?」
「不必了。」他搖搖頭,下了一個子。「換妳了。」
虛只能點點頭跟著下了一個子。
一個晚上的折騰,元采大人雖然表情沒什麼變化,但卻在她收拾棋盤時發現他的呼吸都亂
了,替他調整真氣時,更是發現他其實受了不少內傷,比起一天工作的負傷要來得多太多
了,使得她忍不住驚慌失措了起來。
「別慌,又不是沒有處理過。」元采明明額前都是冷汗,明明五臟六腑都傷得極重,卻還
是那一臉無所謂的表情,一副能夠安慰她凝重的面色的玩笑臉孔。
「您別這個臉。」虛也忍不住動怒,一邊替他療傷,一邊罵了他一句。
「怎麼?看不慣嗎?」他還笑著。「上回不是說本王挺俊的嗎?」
「四千多歲的老人家了還這麼幼稚。」虛不滿道,淚珠已經從眼眶內滾落臉頰。「還跟我
說晚上不用工作,整天就只會騙我。」
「怎麼這麼能哭啊妳。」元采有些厭煩的。
「都是因為元采大人您太過任性了,根本就從來沒有信任過我啊!」虛本就是個小女孩,
一哭起來沒完沒了。
看著她哭,元采笑得更開心了。「受傷的人沒哭,妳哭什麼?」
她抽著鼻子好久都不肯說話,治療結束之後,她又向底下的人要了藥給元采服下。即使他
發著高燒,臉上仍然有玩笑的表情,打趣的問她:「怎麼了?又要哭?」
「不行嗎?以前的公孫虛不會為了您身體不適而哭嗎?」
「畢竟妳是個娘們兒,所以是第一回。」他笑著翻了個身躺臥。「今天晚上熬過就好了,
後面會越來越習慣的。」
「要多久呢?」虛皺著眉頭問。
「這就要看上位者的良心了。」元采把她趕走,「好啦,要哭去外頭哭,別在這裡煩本王
。」
她只好回去睡覺,畢竟熬了一夜也該睡了,睡了幾個小時起來,侍女墨蘭告訴她元采大人
燒退了,但仍然睡得不好,身上出了不少汗,她便和侍女一同前去看看他,替他抹汗更衣
。
換了衣服後,他睡得似乎安穩一些了。
「這樣晚上怎麼處理那些妖怪呢?」
「怎麼不能處理?妳也把我想得太脆弱了。」沒想到元采是醒著的,他將她覆在額頭上的
手拿開,轉身繼續躺臥。虛也不放棄,換了個方向的跑到元采的面前,繼續用毛巾替他擦
汗。
「您要是多愛惜自己的身子一些,虛也就不必這麼擔心了。」
「妳要是知道每年進獻給本王的女人有多少,就不會這麼隨意接近本王了。」元采瞪了她
一眼,這純真的小女孩果然嚇到了,一臉盆的水端也端不住,給撒了一些出來,她氣急敗
壞放在桌上跑走了,惹得元采大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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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善惡是供需
幾天下來元采的精神越加萎靡,但過了段時日後,卻似乎沒事了。
也如同他所說的,漸漸因為環抱著梅島的海流,由於妖怪的數量過多產生了相當可怕的毒
性,之後的妖怪也就不常往北軒市去,之後就不必如此費神處理妖怪,他本人的身體也就
鮮少發高熱了。
對岸的北軒市果然鬧了起來,報紙新聞或網路都有大量的照片和影像上傳,有不少人親眼
見到妖怪晝伏夜出,傷害人類或牲畜,但是市長目前還沒有任何動作,只靠人民的舉報和
警消單位的處理,根本無法除盡。
這時梅島上正在製作巨大的補妖鼓。
此補妖鼓是由七七四十九張小羊皮燒製結合,並且使用七彩海靈蛇皮穿過,七彩蛇皮並非
原本就彩色,而是,每一層皮都要使用降魔咒所熬製的粉末,加入不同的效果與靈力催化
,染上後便呈現了晶亮的顏色。
擂鼓儀式已經準備好,只要一聲令下,就能將距離內所有妖怪一次降伏。
但是擂鼓執行的儀行師卻不是容易的,儀行師本是文官,但是擂鼓儀式卻要耗費大量的體
力與靈力,所以需要經過嚴密的訓練與決選。
此行之所以無法經常施行,也無法取代元采與公孫虛親自獵捕妖怪,就是因為擂鼓儀式的
耗損非比尋常。
上回施行時儀行師因此而體力枯竭,過了幾天後隨即死亡。
有鑑於此,又加上危已年邁,故虛建議他不要參加決選。
朔家一族中也不乏有身體強健的繼承人來施行,如果能進一步的直接決選出新的總儀行師
也是可行,但是危的表達卻是不置可否,便直接開始參加了訓練。
「危大人不聽我的意見,這樣可怎麼好?」
「危是個固執的傢伙。妳說他年紀大了,勸他退位,他當然是斷斷不會肯的。」元采理所
當然的。「儀行本就是文官,每天坐久了,只有在補妖擂鼓儀式上才能好好活動筋骨,對
他老人家來說也不錯啊。」
「我也是為了他的身體著想啊。」
「妳真為他想,不如就讓他試試看,經過訓練說不定會知難而退。」
「是我太草率了嗎?……」虛有些懊惱的。
「因為非和危的關係不好,所以也同樣不喜歡妳,妳做得再多也沒意義。」元采漫不經心
的說了一句。「而且……朔家的事情,妳最好還是少管。」
「為什麼?」
「沒為什麼。」
虛也沒追問下去,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意味頗深長的看了元采大人一眼。
「做什麼?」元采瞪了虛一眼,虛便別過頭去。
她看過了,那個卷宗。
原來女性繼承,不只要做身為守護師本身應該要的輔佐,還要成為元采大人的新娘,誕下
子嗣。人們相信與元采大人誕下子嗣會擁有神的能力,不僅長命百歲,甚至將會庇佑梅島
長年平安豐足。
噁心死了,虛皺著眉頭,將自己的委屈嚥下。
為什麼總是女人,必須有這樣誕生子嗣的功能,就必須要毫無選擇性的將自己獻出呢?為
什麼她不能夠自由的戀愛?任意的喜歡自己想要喜歡的人呢?
她知道自己繼承公孫虛的時候,就註定失去了自由,但是她小小的腦袋瓜子,並沒有想像
過這種程度的犧牲啊。
大人們怎麼能夠這樣冠冕堂皇更改她的未來,然後再用那些為了梅島為了人民的那些使命
感為理由,逼她就範呢?
她還有一絲希望,希望元采大人拒絕這件事情。如同他所說,元采大人每年都會接受進獻
女人一到三名左右,但是那些女人並非屬於七大家族,血統混雜,是斷斷不能留有任何子
嗣的。
甚至在元采大人玩膩後,可以將這些女人任意遺棄驅逐。
在這裡,女人就像是消耗性用品,這使得虛覺得有些反胃,對於自己的未來的人生只感覺
噁心與痛苦,這裡果然不是自己想待的地方,原本極度想要自由的心情又要跑出來了。
臼進殿通知,表示市長終於在今天軟化了態度,對於城鎮內的大小妖怪頭痛不已,前來求
助,並表明會繼續發行俸祿,並維護梅島的隱密性,急件公文,蓋了印章,應該是不會有
錯了。
「通知危大人,明天晚上要開始工作了。」虛說。「請他們今晚交出擂鼓執行的儀行師名
單。」
「是。」
「看來妳是看過了那個紅色卷宗了。」元采看著她有些古怪的表情,終於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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