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三十四：兵權
時間能抹平戰爭的傷痛，但身處其中的人卻不見得能輕易忘記，在經歷了白川氏的入侵後
，琉球本島漸漸出現些許質疑天孫越政權的聲音，另一方面，是想要對白川氏進行報復的
仇恨心，即使天孫越對於陣亡的士兵親屬給予了極為優渥的撫卹金，但錢卻買不回自己的
兒子、丈夫、或是情人。
朝野上亦漸漸出現了兩派，分別是主戰派和主和派，雖說沒有特別選出各自的領導人，但
主戰派卻通有默契的以天孫弓為首，那是因為他乃大王子，並且有繼任王位的機會，而主
和派毫無懸念以玉城按司為首。
赤龍房的書桌前，天孫越正寫著字，一旁坐著玉城按司，倆人都未有說話，只有傳來天孫
越手上毛筆與粗紙的摩擦聲，以及偶爾的磨墨聲。
他知道自己的王正在煩惱，而寫字便是其中一種發洩的方式，只見他的字當中，筆觸之間
如烈火燒盡、結尾之時又像銳劍劃過，猶如要滅除心中的所有煩惱和苦悶，天孫越身為王
，他何嘗不知自己所做的一切決定，無論如何都會有正反兩面的聲音，再者，每一個決定
亦無法預期會將琉球王國代往何處。
不知過了多久，天孫越終於放下了手中的毛筆，前端因過度的用力而產生開叉，他將毛筆
按在筆架上，看著自己寫的字，彷彿那些矛盾都在這些字當中鬥了起來，又像漩渦一樣全
部被攪在了一起。
「王…。」
「朕，如何是好？」未等玉城按司繼續說話，天孫越率先問了句。
當事情牽扯到「國家」時，所有在其中之人，思考絕對會更為複雜和難解，玉城按司也明
白這層道理，主戰派和主和派，戰爭又或是和平，這樣的選擇看似如此簡單，然中間所影
響的卻是整個國家的未來。
天孫弓是自己的兒子，做父親的一般當然都會無條件支持他的決定，但天孫越清楚的知道
，王位的爭鬥已經悄悄開始，即便天孫弓沒有表現出來，可作為過來人，天孫越又何嘗不
清楚，玉城按司相當了解自己的王不想打仗，所以才會「站」在主和派這邊。
「弓兒、自己的兒子，有這樣的野心，我實在是應該高興吧？」天孫越有些略帶苦笑的說
道。
玉城按司皺著眉頭，他無法想像，若是讓天孫弓繼承下一任王，會將琉球王國帶往哪去。
「朕當然也希望他可以繼任我的位置，畢竟…。」天孫越嘆了口氣，他未說出口的便是無
法上的了檯面的天孫河。
「但是…但是大王后不會…不會…這個…。」玉城按司對於宮中的人事物，基本都有一定
的了解，而他亦明白大王后積極的想讓自己的孩子有更高的「成就」。
雖然天孫越不認同天孫河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但畢竟名義上是王子，再者，天孫河生性善
良，他偶爾還是會對這個兒子感到可惜，善良過了頭，同樣是無法成為優秀的一國之君，
但大王后可不這麼想，只要天孫河是王子，他就同樣有機會可以成為王，因此天孫越也明
白，大王后是不會放棄天孫河。
「讓河兒成為王，朕亦無法安心。」
「如果…。」玉城按司想說的是，如果神諭並未選擇其中一人繼任王位的話，那麼又會是
如何？
「如果神諭未選擇他倆之一，也許未必是件壞事，但…這之間又得犧牲多少人？」天孫越
明白玉城按司的假設，便自己說了出來，可就算神諭最終選了他人，這過程當中的王位鬥
爭，犧牲的人命卻永遠回不來了。
天孫越的眼中有些迷茫，不知道他看著什麼，是否是自己死去的哥哥？自己的父親？沒有
人知道，玉城按司亦從來沒有去想像過，因為他沒有懷疑過天孫越是否因為想要王位，而
毒害了自己的親兄弟。
「義元…。」
玉城按司站起身子拱手，等著天孫越繼續說話。
「日前暫時交與你的兵權，恐怕要繼續託付與你。」天孫越如此說道，而其中是有緣由的
，若是擁有兵權的玉城按司先一步去了又或是有什麼意外，兵權會自然的回到天孫越手中
，但是，若天孫越發生了什麼不可預期的事，那麼兵權可能會落到自己的兒子手上，到時
可能就會有意想不到的後果。
以往玉城按司都是拒絕的，但他相當清楚天孫越的思考，當下便沒有在拒，而是簡單明瞭
的說了句，「是！」
倆人對琉球王國的和平和未來的想法都是相同的，一王一臣如此崇高的地位身份，卻阻止
不了歷代王位的鬥爭，這是一種既可笑、又諷刺的事實，而作為王的天孫越，其責任心遺
傳了自己的父親，他無法接受讓自己的兒子繼位後，讓琉球國走上戰爭的道路。
深宮中的另一偶，亦同樣的在謀論著什麼。
「你怎麼看的？白川氏。」天孫弓在書房內問著。
一旁的翁祥瑞思考了一會兒說道，「肯定會再來的吧？」
天孫弓點了點頭，他也是這麼想的，若是如此，先下手為強才是優先之選，但沒有兵權那
也就只能想想罷了。
「父王肯定是不想打仗…，他想的簡單了。」
「對方誓要殺盡天孫氏，而我們只能等死？」
「但是我們琉球也不是省油的燈，上次不把他們給打跑了？」翁祥瑞在一旁說道。
「白川氏…。」天孫弓雖然有野心，但在看到真正的白川氏士兵時，心中不由得有一股恐
懼，想不到有這麼驍勇善戰的氏族，並且人高馬大、毫無畏懼。
「一定要先下手為強…。」天孫弓喃喃的說道。
「那怎麼辦好？兵權不都在…。」
「都在按司那兒。」天孫弓接著說道。
「咦？王未將兵權收回的嗎？」
天孫弓露出冷笑，「我太了解父王，他總想將兵權賜給最信任的按司，但按司卻始終不肯
接下兵權。」
「這會兒按司終於是接了兵權，那麼父王肯定是不會收回。」
「按司有兵權嗎…。」翁祥瑞在腦海中翻了翻看過的琉球史，按司擁有兵權的情況並不多
見，必須是王非常信任按司才有可能發生，若有兵權，造反亦是相當簡單，但，琉球王國
自始以來從未發生過。
「一個按司，竟然握有兵權…。」天孫弓語氣當中有些不悅，好歹自己是王子，然而天孫
越信任的卻是一個外人。
「按司也是反對戰爭的吧？」
天孫弓點了點頭，「當然，就是他說服父王不要打仗。」
「不過，他對琉球的衷心應該是…。」
「哼，誰知道呢？搞不好他就是謀劃了許久。」天孫弓有些不屑，因為玉城按司畢竟不是
王族，只是一個老臣罷了。
翁祥瑞皺著眉頭，回想著玉城按司以往的作為，在他眼中，玉城按司並不是一個喜歡權力
的人，「你是說，他都是裝出來的？」
「嘿，那可難說的很。」
「若是兵權在他手上，那麼想要先襲擊白川氏，應是不可能吧？」翁祥瑞說道。
天孫弓又何嘗不知道，沒有兵權都是空想，然而兵權卻在一個最難對付的外人身上，若是
以前，如果天孫越有個萬一，起碼兵權可能會落在自己身上，而現在的話，除非…，「除
非按司有個什麼萬一…。」天孫弓冷冷的說道。
「你莫非想…？」翁祥瑞在一旁猜測，他亦清楚天孫弓的思考和個性，而他擔心白川氏來
犯也的確有其道理，雖說自己沒打過仗，但琉球畢竟是自己的家，怎麼也不可以讓蠻族給
侵犯。
「他…他可是按司，若出事的話，可是大事…。」翁祥瑞有些勸誡般的說道。
「當然，所以得想個縝密的計畫。」
翁祥瑞吞了口唾沫，因為雖然天孫弓是王子，但如此的計畫，可以算的上是造反了，若是
走錯一步，就算是王子也不可赦免。
「你怎麼看？」天孫弓忽然問道。
做為他最好的朋友，雖然擔心，但天孫弓很信任自己，否則也不會把這樣的事情說出來，
再者，他也答應若是當上王，會給自己按司的職位，這些心思，都讓翁祥瑞心動卻又猶豫
，如此複雜矛盾，讓他一時語塞。
「這…按司…。」
「按司的品德很好…，可能、可能不好對付。」
天孫弓點了點頭，「的確。」
「但畢竟不是王族。」
「能擁有兵權的，只能是王族。」天孫弓語帶氣憤的說道。
翁祥瑞雖然心情有些複雜，但是腦子還是好使的，他忽然想到一個人，於是便說道，「不
知道大王后怎麼想的？」
天孫弓一聽，撫著下巴思考起來，他當然清楚大王后的為人，雖說天孫河本性不愛權勢，
但身為白川氏的大王后可就不是了，而且，他亦想過，如果自己當上王，那麼大王后肯定
會被他趕回宮古。
「大王后嗎…。」天孫弓想著，敵人的敵人便是自己的朋友，大王后對權力有慾望，若是
讓聽自己話的天孫河擁用地位或權利，那不等於大王后自己有權了嗎？
「看來，這是個方法…。」天孫弓思考許久，若要和大王后聯手，那得有談判的籌碼和底
線，否則很有可能讓大王后和天孫河撿了個現成的。
自古以來，王族的權力鬥爭一直在反覆上演，天孫弓自然有自己的想法，當然，大王后也
是的，自白川氏來犯後，她已默默的下定決心，總有一天，一定要讓這些人後悔，天孫越
、白川氏、所有的人。
「王子呢？」大王后在寢宮中未寢，天孫越的年紀已大，白川氏沒把嫁來琉球的她給放在
眼裡，如此，大王后越感到危機，自己的地位、權力、身份等，若是天孫弓當上了王，自
己肯定無法繼續待在宮裡，所以天孫河、自己的兒子必須、一定要當上王。
「在和那位侍女在後院賞星。」面前的這位侍女和其他人不同，她穿著俐落的黑色女軍裝
，貼身的剪裁突顯她玲瓏有緻的身材，但和她的胴體不同，臉上有傷疤、並且留著短髮，
眼神透出銳利的殺氣，琉球鮮少有女兵，而她是大王后從琉球女兵當中挑選出來當自己侍
衛的其中一人。
大王后一聽天孫河和胡牧喜越走越近，心中越是不滿，她亦清楚天孫河完全沒有爭王位的
心，但卻又不想將王位拱手讓給天孫弓，雖說天孫河很聽自己的話，但強迫他去爭王位肯
定也不會那麼順利。
「下一任的王，應該是新一任的聞得君來決定。」侍女默默的說道，身為軍人身份的侍女
，她可以是精英中的一員，原因是她不問緣由，只服從上邊的命令，因此現在的她才會如
此告知大王后。
「是這樣的嗎？」大王后對於聞得君的繼任並沒有那麼清楚，主要是白川氏本身就不特別
傳述祝女相關的故事。
「是的，聞得君滿五十九歲就會舉行儀式選出下一位繼任者。」侍女繼續說道。
大王后想了想，若是能知曉下一位即將上任的聞得君，並且提早和其套近乎，那不就能早
一步明瞭王位繼承人了嗎？
「下一任聞得君選任是在什麼時候？」大王后問道。
「應該是在十天之後。」
「什麼？那麼快？」大王后甚為驚訝，想不到下一任聞得君即將要進行選任。
「打聽好下一位聞得君是何人，並立刻回報。」
「是。」
大王后不由得感到有些幸運，因為若是錯失本次機會，讓天孫弓早先一步，那就全盤皆輸
。
「祝女嗎...。」不知道為甚麼，她想起了新垣玄。
「真是太像了...，但是她說自己的父母已經雙亡...，不是真的死了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