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 刀惑-5

作者: benson820827 (班森宏)   2015-06-12 13:48:12
  「嘩啦!」則符拍水洗臉,水聲令他想到昨天斬斷手腕,血箭迸
飛的聲音,內心揪緊如團。
  「我……我怎麼做得如此殘忍……」甩甩頭,甩掉臉上的水珠,
甩掉痛心的內疚感。
  沉澱了心情後,他將蒼狼從腰上解下,橫放於地,跪下來,恭恭
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喃喃道:「弟子不孝,令師父煩心了,待我一
了鬼徹、不知火和村正的封印,必定前去向您請安。」
  則符莊重地捧起刀,緩緩拔出,右手握柄,左手扶刀,橫刀向前
一揖,然後將刀法使開,在林中左劈右削。初似舞刀,慢而穩重,將
一整套使完後,又重來一次,唯腳下速度逐漸加快,再快!
  最後身形幾與刀合而為一,在方圓五尺內,只見刀光來去高低,
狼嚎一聲聲綿延。
  忽地,一音拔尖,清絕孤高,繞峰入雲,刀光隨聲ㄧ竄,向前疾
衝了一丈外,「鏗鏘!」一聲,嘯聲乍停,刀入鞘,人現蹤。過了幾
秒,十尺外的一棵樹微微一頓,一輪工整的切面顯現,上半株慢慢滑
下了地。則符深吐一口氣,將刀掛回腰上,完成每日的晨禮。
  整頓行李後,則符回到昨天的戰場,血腥味尚未遠走,雙刃交擊
聲還在繞梁,卻不見毛輒的屍身和妖刀鬼徹,則符心中暗叫不好,仔
細尋得延伸的血跡,沿路追去。
  最後,他奔到一塚墓前。
  或許,這座墓只能稱作土堆,隱沒在城郊外的亂葬崗間,若干天
後血乾沙埋,就不復見了。
  晨陽斜斜照進林裡,打亮則符的身軀,但更大一半都還沉在影下
,尤其是陰惻惻的臉,看不出神情,似乎是悔恨,或是疑懼。
  忽然,一個小光點游移到臉上,則符瞇起眼一看,是土堆上有個
點反耀著光。
  他俯下身撥開土,是個玉墜,刻著毛輒和譚葳的名字,他輕輕撫
過每個紋路,彷彿這樣就能見證他們的回憶。將它握進手心,想撿起
玉墜,卻見一條線扯緊了,一頭繫在玉墜上,一頭連進土堆內。則符
一挖,將鬼徹挖了出來,他望著刀和玉墜半晌,墓上撒下了幾滴淚,
復又乾去。
  「咦?他是你朋友嗎?」粗曠的聲音驀然響起,則符驚得轉身,
手隨即按上刀柄,開出一截刀光。卻見來人並非殺手,而是個尋常打
扮的樵夫。
  「哎呀別動刀別動刀!有話好說呀好漢!我只是個來砍柴的!身
無分文又兼體臭橫溢,你高抬貴手,放我一馬吧!」樵夫一見刀光,
連忙將肩上的斧頭丟得遠遠的,求饒的緊。
  則符假意鬆了戒心,拍回刀,拱手道:「失禮了,現下四方雲擾
、局勢動盪,小弟在江湖行走,多有防備,因而拔刀。」溜了一串官
話,讓樵夫誤認眼前此人,不過是個喜賣弄刀威的讀書人罷了。
  樵夫眼看對方行了四平八穩的禮,心知此人並非截路索財的賊盜
,心下一寬,正想恭敬的回個禮,撿回斧頭繼續工作,卻被則符截斷
話頭:「但是……這刀是我朋友的,難不成他出了什麼事嗎?」指著
墓,則符目光微利,假裝不小心流露出懷疑。
  樵夫臉色一白,連連擺手,驚恐道:「不不不,人不是我殺的,
我在田裡見到他時,他已經死了,我想說將他葬了,就載來這裡了。」
  則符不發一語盯著他。
  「大俠,我向我家那河東師發誓,我絕沒有說謊。」樵夫盡力擺
出堅定的神色。
  「連老婆都怕,看來是懦弱怕事之人。」則符心中一陣輕蔑,也
安了心,臉上一放鬆,道:「好吧!我信你了。」說完逕自坐下,假
意細看鬼徹,心底盤算著往十二村的路。
  樵夫見他已無疑兇之意,長吁一口氣,懷著死裡逃生的心情,先
將斧頭撿了回來,再掏出三炷香,點上,恭敬地拜了三拜,插上了墳
。再拿出一壺酒,斟了一杯,他大力地吸了吸酒香,看著酒杯舔著唇
,偷眼看了則符,又看了酒幾眼,才依依不捨地將酒杯遞向則符:「
大俠,敬你一杯!」又斟了一杯,在墳上撒了一圈:「這位大俠的朋
友,想必也是大俠,您喝足了便上路吧,來世再做大俠。」
  他又自斟了一杯,一仰頭,喝乾,一抹嘴,咂了咂唇,有點得意
忘形地大聲道:「好酒,那瘋婆子竟藏了這上等的竹葉青,吭都不吭
一聲,叫我鎮日喝市儈的濁酒,舌頭都忘了真正的酒味呢!」見則符
沒喝,喲喝一聲:「哎呀大俠,你不和我乾杯,好歹也敬一下你的朋
友吧!」
  則符睨了他一眼,看得樵夫心頭發毛。半晌,他嘖了一聲,突然
將手中的酒全灑向墓,將空酒杯拋回。樵夫目光微抬,則符趁機劈手
一奪,將他手中喝過的酒杯搶來,樵夫一愣,空出來的手反射性地接
住杯子。
  一瞬之間,兩人杯子對調。
  則符這才斟酒,喝乾。樵夫呆了一會,然後想通似地苦笑,心道
:「竟然是懷疑下毒!則符阿則符,你究竟變了多少?
 
  樵夫收拾了午飯的飯盒,揹起了斧頭,往山裡走去,臨走前向則
符揮了揮手,帶著大咧咧地笑。
  反倒是則符心理不舒坦,向莊稼漢看了一眼,擺過頭去。
  竹葉青的甘甜沒有舒緩喉頭的梗塞,倒是刺烈的酒氣在體內馬奔
鹿撞,不論深呼吸幾回,放空多次,一縷念頭仍如蠅般時來時去,糾
纏不已。
殺了他,豈不乾淨俐落?
  妖刀一事不得有消息散出,而屍體才不會多嘴,但他還是大費周
章地試探、誘導和恐嚇,只為不殺他。
  儘管,換來的可能是告密和高手圍殺。
  但他真的不想多殺一人。
  何況,是在毛輒的墓前。
  則符忿忿地向地上掄了一拳,起身離去。腰上多了把鬼徹,但玉
墜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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