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謝謝你,接下來,請你替我繼續活下去。
01
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那片璀璨星空。
數不清的耀眼星芒點綴於深邃夜空中,彷彿整片天空都在發亮。銀河星雲橫跨天際,發著
光的星團將穹頂暈染上炫目色彩。天藍、鈷藍、丹寧布藍、午夜藍、長春花藍、普魯士藍
,其中又混雜著一些淺灰紫、礦紫……夜空彷若一面巨大調色盤,各式相似的顏色彼此交
織相融,卻依然存在著細微的差異。
這樣夢幻美麗的場景如同夢境,而我亦不確定它是否真是現實。周圍毫無半點遮蔽,似乎
世界只餘下天與地,讓人感受到星空的絕美,與自身的渺小。
那景色是如此迷人,如此虛幻。
這片閃耀的夜空是否真實存在?而我……是否也真切存在於此?
穹頂的廣大無際模糊了我的思緒,眼中是一閃一閃的星點,頭腦逐漸停止了思考,腦海中
只見灿爛星群,一閃一閃發著光。
我還存在嗎?靈魂感覺已然蛻去了軀體,與廣闊天地結合交融。
「——你是誰?你怎麼在這?」
一道清亮的男孩嗓音驀地自身旁響起,也喚回了我飄渺的思緒。我轉過身,男孩只到我肩
膀高的身影闖進我的眼簾。
「你是誰?你怎麼在這?」
沒有得到回應,男孩又重複了一次問句。
「……我不知道。」
我開了口,聲音彷若不是自己的,連回答也不曉得是針對哪一個問題的。
「——是嗎。」
男孩聞言只是輕輕地笑了。笑意在他清秀的面上漾開,莫名使我感到溫暖,原先還有些徬
徨的心也安定了下來。
02
「那你呢?你是誰,又為什麼在這裡?」
我們坐在一望無際的草地上,我向神秘的男孩攀談。
他笑了笑,表情有著一絲悲傷。
「我也不知道。長久以來一直只有我一個人在這裡,我覺得……很寂寞。不過已經沒關係
了,」一掃先前的陰霾,男孩臉上轉而綻放出純粹的笑容,「現在有你陪著我了。」
星光閃耀,於男孩稚嫩的臉龐上熠熠生輝。我說不出話,視線定格在他充滿笑意的臉上。
「……嗯,真是太好了。」
——現在,有我在這裡陪著你。
03
在星光穹頂下,時間彷彿已經過了很久,抑或是靜止著的、絲毫沒有前進過。
男孩與我很少交談,畢竟沒有人記得自己的事情。大部分時候我們都是或坐或躺於茵茵草
地上,注視著永恆的星空。
「我問你,」男孩某次開口,語氣像是在談論日常般的隨意,「如果這裡是黃泉的話,你
要怎麼辦?」
「沒怎麼辦吧,就這樣和你一起待在這裡也沒什麼不好。」
我也以輕鬆的語氣回答,沒怎麼思考便脫口而出。
「那……如果,」男孩停頓了片刻,「只有一個人可以離開這裡,你會想要離開嗎?」
我愣了一會兒,聽出了他話語中的認真。我坐起身,望著他的雙眼,道:「我會選擇待在
這裡,讓你離開。」
聽見我的回答,男孩有些迷惘,「為什麼?這麼莫名其妙的地方,你其實也想離開的吧?」
「是這樣沒錯。但是,」我又在草地上躺下,「你已經獨自一人待在這裡很久了,我不想
我離開以後,你又繼續陷入無盡的寂寞。」
男孩沒有回應。看著眼前閃爍的星光,我漸漸被睡意籠罩,意識陷入黑暗前,隱約聽見了
他帶笑的低語。
「……你還是一樣那麼溫柔呢……」
我沉入了夢鄉。
04
「你會不會好奇這片草地有沒有盡頭?」
在無盡的黑夜中,男孩這樣問我,眼中閃著興奮的亮光。
我點點頭,他開心地一笑,「那好,我們來猜拳,輸家往前跑,贏家留在原地,這樣才能
知道這裡是不是只是迴圈。」
我聽不太明白,依舊是答應了他的提議,準備與他猜拳。
「剪刀,石頭——」
望著男孩即將出拳的動作,忽然一種熟悉的感覺闖入腦海。
——那個人……在出布之前,都會做出的習慣動作……
一瞬間,男孩移動拇指的行為與模糊記憶中某個人影重疊。
「——布!」
我伸出兩指,贏過了男孩展開的小手。
男孩癟癟嘴,嘟嚷道自己果然不會猜拳。我愣愣看著自己的手,又移動視線到男孩身上。
我們應該是第一次猜拳吧——這熟悉的小動作是怎麼回事?
「說好的,輸了的我要往前探索囉,你要好好待在原地喔!」
男孩的聲音拉回我的注意,等我回過神來,他嬌小的身影已經與我拉開了一段距離。
剎那間,男孩向前奔跑的身影與記憶裡那某個熟悉的人影交疊。
——停下來啊!繼續往前跑去的話——
「……不要……快回來……」
我開始顫抖,微弱的話語傳達不到遠處男孩的耳中。一股強烈的恐懼竄上心頭,我放大音
量朝前方哭喊。
「……不要走!快回來、別再離開我——」
「——你怎麼了?」
男孩的聲音倏然於身後傳來,我猛地轉過身去。太好了,他回來了,好好的站在我眼前…
…而沒有像「他」一樣……
我忍不住衝向前抱住男孩小小的身子,雙腿一軟跪了下來,就那樣抱著他放聲痛哭了起來。
男孩僵了一瞬,隨後微微的嘆了口氣,小手一下一下輕撫我哭得不住抖動的身體。
「我在這裡。」
男孩令人安心的話語自耳邊響起,我仍舊止不住宛如潰堤的淚水,像是要把一輩子的眼淚
流乾般的大哭。
如果不以哭泣來發洩情緒的話,我會受不了心臟那裡幾乎要使我窒息的抽痛啊。
05
「……那個,我做戒指給你好不好?」
大哭一場後我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我還是不清楚那時的感覺是怎麼回事,只是一想到那
樣的痛楚,仍然會令我哽咽。
「……嗯,好啊!」
男孩意外地沒有問我為什麼,而是爽快地點頭答應了。他的眼中似乎很快地閃過了什麼,
但我來不及捕捉,也沒有怎麼在意。
「那我也要做一個給你。」
男孩嘻嘻笑道,低頭開始物色中意的綠草。心頭湧上一股熟悉的幸福感,我也低頭找尋著
順眼的草葉。
半晌,我倆都完成了一枚草製的戒指。互相交換後,男孩哈哈笑道我做的戒指太醜了。
「有什麼辦法,我本來就不太會做美勞嘛!」
沒有感到羞愧,我很順口地解釋道,像是說過了無數次。
男孩帶笑的雙眼看著我,「嗯,我知道啊。」
我一愣。什麼意思?他怎麼知道?
男孩將草戒指戴到了右手食指上,我回神,也想與他戴在同個位置。
「欸、等等,」男孩卻突然出聲制止了我,「你戴到左手食指上吧。」
雖然感到疑惑,我仍是照著男孩的建議把草戒指套入左手食指。
「嗯,這樣就好。就這樣,很好。」
男孩閉上眼,輕輕在戒指上落下一吻。
06
我靜靜望著左手食指上,男孩做給我的草戒指。轉過頭,看見男孩沉睡的樣子。
嘴角才勾起弧度,卻隨即凝固於臉上。
記憶的碎片,如潮水般湧入腦海。
07
離我來到這個有著奇異星空的世界過了不知多久,草地上忽然颳起從未有過的強風。接著
在我們面前,空中出現了散著白光的洞口。
「這是……」
「看來,我們要分開了呢。」
我猛然回頭,撞見的是男孩哀傷的面容。
「你走吧,回去過你原本的生活。」
我咬緊下唇,搖搖頭。
男孩突然急了,「你還有大好人生,為何不回去?」
我仍然默不作聲。
「我已經死了,」男孩神情轉為平靜,「而你只是陷入了重度昏迷。所以,你快回去吧。」
「我知道。」
聽見我的話,男孩先是困惑,接著似乎想通了什麼,表情變得驚愕。
「我想起來了,所有的一切,」我露出釋然的笑容,「所以,這是我的決定。」
我趁其不備,向男孩重重推了一把。失去了重心,男孩就那麼被吸入了洞口。
「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我已經覺得知足了,」看著男孩無聲大吼著什麼,我壓下心中的
痛楚,露出最燦爛的笑顏。
「謝謝你,接下來,請你替我繼續活下去。」
——我早逝的、親愛的哥哥。
08
醫院的病床上,少年睜開了眼睛。
他緩緩舉起了腕上包覆著層層繃帶的右手,愣愣地盯著食指。
少年動了動嘴唇,面上流下了兩行清淚。
「……對不起。」
——我的……溫柔的弟弟。
09
最令我印象深刻的,不是那片璀璨星空。
——而是我弟弟最後如星芒般耀眼的燦爛笑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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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沒有寫三題了啊,這個題目老實說也是很久之前抽的了。
一開始設定的內容原本不是這樣的,前面的星空我還是上網google「紐西蘭星空」的照片
,一面看一面描寫的。而那堆看起來很厲害的顏色只是我看著維基寫的(。)
邊寫邊改動了大部分的設定,但基本上都沒有明寫,如果不解釋肯定沒人看得出來的嗚嗚
嗚。如果想先自己思考思考的就先別往下拉吧(不會關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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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是一位少年,因對生活失去了動力而選擇割腕自殺——最後面我有寫到右手腕包著繃
帶,從這裡亦可看出主角為左撇子(雖然不明白有什麼意義就是了#)——又抗拒著醒來
,所以陷入了昏迷。
彌留之際意識來到了類似黃泉的地方,而他在幼年就車禍身亡的哥哥(男孩)也在那裡,
他保持著去世時的稚嫩外貌。在主角的意識要消散之前,男孩出聲叫住了主角,使主角回
神,也讓主角免於一死。
中間其實男孩有想過把主角留於此地,自己回到現實,用主角的身體活下去,但因為主角
明明什麼也不記得,卻仍為他傷心大哭,令男孩最終放棄了這個想法,決定要讓主角回去
。這個我自己在寫的時候也陷入了掙扎,到底要不要讓男孩搶走主角現實的身體,最後還
是和男孩一樣放下了執念。
而戒指戴的位置也有含意(這我還是特地去查過的哇哈哈),男孩戴的右手食指代表了專
注力、執著力,是由於他擔心自己會忍不住改變心意,希望自己能堅持住讓主角回去的決
定。而他讓主角改戴的左手食指則希望他能帶著勇氣與自信,回去後繼續好好生活,算是
哥哥對弟弟最後的愛意。
然而後來主角突然想起了所有記憶,也知道了男孩就是小時候在他面前被車撞死的哥哥,
決定讓哥哥回去、使用他的身體,希望哥哥去過他原本已經失去了的未來,畢竟他本來就
不想活了。
最後回到現實的是哥哥,因為他看著的是「男孩」戴草戒指的地方——右手食指。面對弟
弟的溫柔,他為自己掙扎過的醜陋心思感到愧疚,因此才會說出那句: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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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寫的實在太隱晦啦,就算沒人看出來也沒關係(苦笑)但是對於這篇我還是挺滿意的,
畢竟是難得的完稿啊~想求心得求評論!!
總之謝謝你看到這邊!期待下次隔著文字的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