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模作樣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布魯斯說:「這裡可是大都會,我不認為韋恩具有這麼
大的吸引力。」
「我只能說你低估了自己的重要性,韋恩少爺,但我是不是離開比較好?」
布魯斯笑了。「為什麼呢?這裡還不是我的。」
或許眼前的記者聽出了什麼,布魯斯任由確實十分高大的記者帶著疑惑打量自己,他
則轉過身繼續享受大都會糟糕的風景。在終於考慮清楚後克拉克也站到了圍欄邊,他與韋
恩少爺之間是三步左右的距離,對於一個聲名狼籍的富家子弟而言,這樣的距離堪稱友善
,同時也非常禮貌。
身旁多了個人的感覺並不好,布魯斯覺得自己更疲倦了,他幾乎不能控制溢出唇角的
嘆息,幾乎是在同時,記者將放在圍欄上的紙杯推了過來,附帶一個非常愚蠢的微笑,布
魯斯卻只是瞪著那杯不應該出現的咖啡。
「我想你比我更需要這個,但可能有點冷了。」
看著對方後退一步,似乎想藉此表示這僅僅是個純粹的餽贈。無論如何,布魯斯已經
累得無法繼續裝出跋扈的樣子,他拿起杯子,確實已變得微溫的液體幾乎只有香味,但咖
啡因仍然起了作用,堅持自己應該保持形象的韋恩少爺不忘給出一個評語。「糟糕的口味
。」
「抱歉。」
伴隨歉意而來的微笑讓布魯斯更加懊惱,他放下紙杯。「嘿,我可不應該喝陌生人的
飲料,這是鐵則!」
「喔,我很抱歉,韋恩少爺,我是肯特,克拉克‧肯特,星球日報記者。」
「肯特。」
簡單的字詞在布魯斯嘴裡繞過備受冷落的一圈,即使帶著咖啡香氣也不能改變什麼,
緊張的扶了扶眼鏡,克拉克覺得自己真該第一時間就離開的。
突然笑了起來,以後背靠上圍欄的布魯斯低聲說:「放輕鬆,肯特,你看起來簡直像
被踢了一腳的小狗。」
驕縱無禮、喜怒不定,布魯斯肯定自己將難以取悅的富家子弟扮演得很好,但保持沉
默與距離的克拉克使一切變得無趣起來,放棄私人舞臺,布魯斯妥協似的灌了一口咖啡,
察覺到某種隱微的退讓,克拉克低著頭似乎正在思考,最後則在一片安靜中望向遠處。
彷彿時間與風都停了下來,經過折射的日照近於璀璨卻不刺眼,柔和的灑在韋恩少爺
精緻的皮鞋旁,抬頭望向傻呼呼轉動的金球,布魯斯放任自己耗費了毫無意義的兩分鐘後
才注意到眼角餘光中的克拉克,小記者面對著太陽看得太遠太遠,專注的神情吸引了布魯
斯的注意,即使他們看著不同的方向。
像是一個簡單的字母,但卻找不到相對應的意義,記者凝視遠方的樣子如此準確、完
整、清晰,全然沒有其他人的插足之地,他們站在一起,布魯斯卻被隔絕在克拉克所見之
外,幾乎動用了黑暗騎士的敏銳,但記者目光的落點依舊無法被判斷,布魯斯承認自己無
比好奇,並不自覺的靠近克拉克──或許太近了,察覺動靜的記者微微轉頭,那雙遮掩在
厚重鏡片後的眼睛使整個天空如水般流動,無趣的遭到過濾、糟糕的開始發亮,光彩奪目
的則被渲染開來,彷彿一片藍色的夕陽或海洋。
那雙眼睛簡直不可思議!直到這時布魯斯才發現兩人之間的距離並不那麼恰當,但韋
恩少爺擁有這樣的特權。
「我不知道你在看什麼。」布魯斯喝下一口咖啡以緩和突如其來的乾渴。「但我肯定
你看見的東西和我不一樣,大都會本身就是個糟糕的裝置藝術。」
「事實上,我覺得這很可愛。」克拉克笑了,毫不介意韋恩少爺的評語。「每座城市
都有屬於他本身的美。」
「高譚也是嗎?」
顯然沒預料到這樣的追問,克拉克卻不需要斟酌字句。「當然。」
「那麼我肯定你沒來過我的城市。」
「我聽說過那裡。」
挑起眉,布魯斯將空杯放在圍欄上。「我誠摯邀請你進入地獄。」
直到這時,克拉克才稍微退後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地獄之中也有偉大的靈魂。
」
「記者總是喜歡誇大不實的報導。」
「我想你沒看過我的文章。」
「也許我今天晚上會拿來當作睡前讀物,你知道的,童話總是讓人昏昏欲睡。」
專業受到質疑讓那雙明亮的眼睛快速黯淡下來,布魯斯不該做出任何補償,但開口的
衝動湧在那兒,無所適從的結果是啞口無言,他為什麼要在意眼前陌生記者的心情,一杯
糟糕的咖啡可不具有這樣的價值。
「祝福您有個好夢。」
聽著乾巴巴的祝福,布魯斯不可自抑的笑了起來,他的無禮合該得到一個狠狠的瞪視
,但小記者沒有這麼做,那張傻呼呼的臉看起來無奈又委屈,這使得布魯斯更開懷了,原
本帶著幾分虛假的笑意猛然真實起來,他都說不清自己有多久沒那麼開心了。
「我真的會讀的,然後期待有個好夢。」
克拉克看起來像是想說些什麼,但秘書的出現使原本像是停住的時間繼續向前。
「韋恩少爺,原來您在這裡,沃菲爾德先生已經在辦公室等您了。」
聳聳肩,布魯斯保持一貫的無禮。「看來你的老闆終於開始對我的錢感興趣了。」
「我猜這仍然是個商業機密?」
「我不介意你天馬行空。」
向著仍沉默等候的秘書走了幾步,布魯斯又回過頭,不應該察覺的記者藉由一種近乎
默契的可能看向他,布魯斯認為自己該為那杯咖啡道謝,但那樣的表現太不韋恩少爺了,
於是他只是笑著擺擺手,小記者也跟著這麼做了,看上去傻氣又執著。
布魯斯的笑容再一次變成真的了,電梯門關上的瞬間,他甚至能從鏡面倒影上看見阿
爾弗雷德喜歡的樣子,或許他能用這個愚蠢的小記者讓老者消氣?
對著秘書的眼神,布魯斯聳了聳肩。「我確實該把這兒買下來的,能逗我開心的人不
多了,像是剛剛那個……」
「克拉克‧肯特。」
「對,克拉克‧肯特,他可真是有趣!」
又將自己丟回了韋恩少爺的身份裡,布魯斯與沃菲爾德的整場會面都笑得像個名符其
實、腦袋空空的富家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