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０）
　　十二月三十一日，氣溫在日落之後急遽下降，氣象單位給了新年的頭幾天相
當不妙的預測，很可能要迎來一場大雪。
　　不過，今晚倒還好，只有烏雲，還沒飄雪。伊森歪頭看了看天空，並不特別
擔心，早上交出晶片後，他已不再有時間壓力。
　　連同晶片一起讓巴黎聯絡人帶走的還有兩輪代步工具，所以他今晚改開租來
的名牌車，溫暖，又體面。
　　他們到得很早，距離和卡蜜拉約定的七點，還有二十多分鐘。雖然中途伊森
又被一名在馬路邊徘徊的年輕女孩吸走注意，多耗了一點時間，
　　雅科夫從副駕駛座轉頭問，「有一天你會告訴我嗎？為什麼你這麼關心那些
馬路邊的少女？」今天這一個最後是搭上巴士離去。
　　「回到黑桑之後，或許吧！」伊森也轉過頭，望著盛裝打扮的同伴，忍不住
微笑，「你看起來英俊極了！」
　　雅科夫皺了皺眉，不相信伊森說的話。他翻開上方的鏡子，映入眼簾的一張
三分熟悉七分陌生的臉。
　　現在的他有一頭微捲的暗金色頭髮，梳成時髦的樣式；修剪下來的頭髮製成
了假鬍子，牢牢黏在他的嘴唇四周。他的膚色也改變了，臉孔耳朵頸子和兩隻手
掌的皮膚表面經過化妝品的層層加工，雖然還是比伊森白，卻不再是太顯眼的蒼
白。眼睛是最容易的部分，深棕色角膜變色片，外加一副銀邊方框眼鏡，效果又
快又好。
　　當他承諾任憑伊森裝扮，他只想到頸部以下的服裝，沒料到最後會花掉整個
下午的時間在自己的臉上。伊森的手藝不壞，儘管算不上什麼驚人的奇蹟，但是
成果切合目的，假使不是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找出亨利雅科夫，並不容易被看出
是他。
　　至於英俊與否，雅科夫可不願意相信現在這頭捲毛比自己本來的模樣好看。
　　一旁，伊森開始在儀表板上方的空間擺出他的監控設備。兩台筆電都已開
啟，螢幕切割成數個畫面，同時提供各種不同的資訊，包括博物館內部的監視器
畫面，以及隱藏在雅科夫身上的兩個鏡頭，分別固定在襯衫鈕釦和鏡框上。
　　他還黏了送話器在領結後頭，收話器塞在對方的耳朵裡。所以他們能通話，
他能看見對方所看見的，以便協助不擅長這一類行動的雅科夫融入社交場合，進
行大量談話。另外一小部分原因是為了他自己，畢竟，不安裝攝影鏡頭，怎麼看
得見卡蜜拉驚訝的模樣呢？
　　他們停靠的位置在博物館對街，保持了一段距離，可以將建築物的整個正面
和一部分側面納入視野。許多輛長型轎車陸續駛過，送出一批又一批的賓客。除
了本地的達官貴人，還有不少外國臉孔。由於天冷，幾乎每個人都裹著大衣和帽
子，下了車便腳步匆匆地直接走進大門。
　　十多輛車抵達又離開，他們終於等到卡蜜拉從一輛黑色轎車出來。她也跟其
他人一樣，不多作停留，快步進了博物館。
　　伊森的手機緊接著震動起來，響動三次之後便停止。
　　「是你的出發通知。」他看了一眼螢幕，傾身過去幫雅科夫調整領結，同時
塞給他兩個黑色盒子，眨眨眼說，「祝你好運！」
　　雅科夫把盒子收進口袋，沒多說什麼。下了車，穿過馬路，很快地，伊森就
只能在螢幕上的監視器畫面看見他了。
　　第一扇大門後頭是接待廳，暖氣很強，對雅科夫來說並不是舒適的溫度。
　　廳內迴盪著嗡嗡人聲，工作人員殷勤地穿梭其間，收取賓客的外套帽子。不
斷有人進門，有人離開，也有些人跟卡蜜拉一樣，在等著同伴前來會合。
　　卡蜜拉高挑亮眼，很容易找到。雅科夫慢慢走近她，正考慮怎麼開口叫喚才
能讓伊森滿意，自己又不會太痛苦，對方已警覺地轉過身來。
　　第一眼見到雅科夫，卡蜜拉沒有特別的反應。她知道自己的外貌能造成什麼
樣的效果，太多人停下來多看她兩眼，趁機搭訕也是常發生的事。
　　可是這個男人待著沒走，也沒出聲，那就有點奇怪。
　　她看向雅科夫的第二眼帶著迷惑，張開了嘴，似乎要詢問對方有什麼事，一
會兒之後又閉上嘴，神情從迷惑變成懷疑，眼睛逐漸睜大，終於在認出這個金色
捲毛鬍子男是誰的時候，變成昨晚在湯瑪斯宅邸意外見面時的驚恐模樣。
　　她氣憤地捏緊手上的晚宴包，低低咒罵一聲，「這跟我們約定的不一樣！」
語畢，又罵了一聲。
　　雅科夫揚起嘴角，得意極了。伊森則在他的耳邊不斷催促，「快稱讚她！快
點！」
　　他曾答應過伊森，今晚全聽對方的指揮。他打量著卡蜜拉，再欠缺興趣也看
得出眼前是個少見的美麗女子。她不僅天生長得好看，更懂得如何裝扮，藉由低
胸露背的魚尾禮服展現性感的同時也沒失去優雅的氣質。她很美，站在博物館珍
藏品的旁邊也不遜色的美。
　　雅科夫一路往下看到禮服的末端，那裡有個唯一可被挑剔的地方，一雙平凡
的鞋子。
　　「鞋子不錯嘛！」他高興地說。
　　想起臨出門時鞋跟斷裂，不得不換鞋的意外，卡蜜拉恨恨地反擊道：「你的
捲毛也不差啊！」
　　雅科夫抿緊了嘴唇不吭聲。他實在討厭他的新捲髮。
　　不想獨自和對方糾纏，他掏出伊森交給他的黑色盒子，取出一枚金色胸針，
上頭是精緻的花葉造型，很襯卡蜜拉的禮服。
　　看著對方走近兩步，似乎打算把胸針別到自己身上。卡蜜拉忍不住往後退，
「你想幹嘛？」
　　「胸針裡頭藏著麥克風，方便妳用那張血盆大口親自抱怨給伊森聽。」
　　「喔，伊森要我拍張衣服的照片給他，原來是這個用途。我承認他很細心，
但是，金色搭金色不覺得過分重疊了嗎？也許，他該參考一下我的——哎喲！」
　　雅科夫已經不耐煩了，他拉著卡蜜拉的手臂，把人帶到角落，小心捏著禮服
上緣，開始試著把胸針弄上去。
　　他們不可避免地站得很近，近到卡蜜拉能看見對方鏡框上的廠牌名稱。她感
到一陣頭暈目眩，反胃的那種頭暈。
　　「老天，太不舒服了，真不知道那個白癡探員怎麼忍受得了？」
　　伊森已經能接收到卡蜜拉的聲音，在通訊的另一端笑了起來。雅科夫不去理
睬任何一方，只專心在手上的工作。
　　完成後，他退開一步，打開第二個盒子，把裡頭裝著的收話器遞給卡蜜拉。
　　收話器塞進耳裡，卡蜜拉馬上聽見一個笑嘻嘻的聲音跟她打招呼，以及那些
來遲好幾步、關於今天的她有多麼亮麗動人的諂媚之詞。
　　她可不太領情，「你最好趁現在多笑幾聲，因為等我們下次見面，你就死定
了！」
　　「別那麼說，我還是履行了我們的約定不是嗎？」伊森笑著說，「你得到那
麼特別的夥伴，我可想不出有幾個人能獲得這種待遇，你的履歷會因此特別亮
眼！」
　　「是啊！多吃幾年牢飯的那種亮眼。」卡蜜拉翻了個白眼。
　　話雖如此說，她還是很清楚任何的爭論在此刻都沒有意義。她的男伴本來就
不是非伊森不可，今晚的約定只是偶然產生的念頭，她打算在分開之前，讓可恨
的亨利雅科夫好好嫉妒個夠。
　　可惜了她的精心打扮，一整個午後的努力全都付諸流水。
　　不過，工作還是要做，她沒有更好的選擇，亨利雅科夫雖然態度不佳，外表
倒很體面。再說，有伊森在遠端監控也不是壞事。
　　「仔細聽好，」她低聲交代雅科夫，「我今晚叫索麗娜，來自羅馬尼亞，一
個高貴富有、鮮少人真正認識的古老家族。」
　　「嗯，我叫謝爾蓋，我賣大型農具。」
　　伊森噗哧一聲，卡蜜拉則驚恐地瞪大眼睛，「不，你才不是！」她本來已經
為伊森準備了背景資料，包含一個她和伊森之間的美麗愛情故事，可是現在……
硬套到雅科夫身上只會變得荒謬可笑。
　　「算了……反正一般人看見你這張冷酷的臉，大概也不敢多問什麼私事。如
果真的有人問，拜託讓我來處理，你不准提什麼農具的事！」
　　「隨便，我無所謂。」
　　「那麼，我們進去吧！」
　　卡蜜拉仰起頭看他，好像在等待什麼。雅科夫也回瞪著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兩人之間的靜默十分詭異。
　　「……手肘，把你的臂彎伸出去。」伊森嘆著氣提示。
　　雅科夫照著做了。
　　透過螢幕，在卡蜜拉伸手勾住他的瞬間，伊森彷彿能看見雅科夫全身的毛都
豎了起來。他的僵硬與不自在實在明顯得好笑。
　　「怎麼回事？你排斥女性嗎？」卡蜜拉當然也察覺到了。
　　「沒有，我只排斥你。」
　　「哼，嘴上那麼說，還不是認真打扮好了，硬要來陪我赴宴？」
　　雅科夫震驚地轉頭瞪著她，好像剛剛受到什麼天大的侮辱，「你跟你的愚蠢
想像——」
　　「噓，噓，拜託，附近人很多啊！」
　　伊森的提醒讓雅科夫不情願地閉上嘴。他扯著卡蜜拉穿過第二扇門，動作略
嫌粗魯。卡蜜拉似乎不怎麼介意，她跨著大步跟著，抬著下巴，嘴邊掛著勝利的
微笑。
　　他們兩人一踏進晚會的場地，伊森先前還存有的一點擔憂立刻消失無蹤。廳
內的照明是昏暗的黃光，滿分的情調與氣氛，同時是他們的絕佳掩護，只要距離
適當，每個人的臉在燈下都有一層朦朧。
　　「讓我看看會場裡的人，逆時針轉一圈，慢慢的。」他對雅科夫說。
　　鑒於有卡蜜拉這一類來路不明的飛賊盜匪混跡其中，伊森弄來的賓客名單不
是百分之百可靠。況且，邀請函上的高官富商、藝文名流不太可能認得出雅科夫，
他們身邊的安全人員才是需要擔心的對象。如果倒楣一點，搞不好還有幾個伊森
的同行在場。
　　幸好，他們今晚的運氣不壞，大家的腦袋都正常合理。因為正常人才不會在
估算潛在威脅的時候把疑似死亡的亨利雅科夫排進去，派來的人員——如果當局
真的慎重到派了專業人員來，也該是應付卡蜜拉的專家，認出變裝過的雅科夫的
可能性極小。
　　不過伊森還是發現了一個小小的麻煩，距離他們很遠，中間隔了幾群人，不
是安全人員，而是其中一名博物館董事的男伴。
　　他試著為他們指出那個人，「看見了嗎？你們的正前方，站在那個奇怪的深
藍色乳牛雕塑旁邊的黑髮中年人？」
　　「看見了，在〝河馬〞的左邊。」雅科夫點點頭。
　　「對，〝乳牛〞的左邊。幾年前我們在法瑞邊界……呃，誠懇地跟你講道理
的時候……」
　　「就是他們在追捕你的時候。」
　　「沒人需要妳的解說。」
　　伊森用力咳了兩聲，「總、總之，他當時代表法國情報單位在第一線協助我
們，絕對認得出你的臉，千萬別讓他靠近。」
　　「太麻煩了，不如我——」
　　伊森立刻打斷他的話，「不要弄出命案。」
　　「讓他在醫院睡上一晚足夠了吧？」說著，卡蜜拉從包包裡拿出一小截玻璃
管，裡面盛裝著透明的液體。
　　「對方是專業人士，妳的廉價小伎倆沒問題嗎？」
　　「相信我，在成為專業人士之前，他只是一個男人。」她輕輕握拳，玻璃管
藏在掌心，臉上是自信的笑容。
　　朝目標走出幾步，她又回頭，「順帶一提，那件雕塑幾個月前才在展覽上造
成轟動，它既不是乳牛也不是河馬，創作者表現的是痛苦的靈魂，你們兩個該多
吸取一點文化新知。」
　　伊森在螢幕前聳聳肩，「我不覺得有什麼衝突，乳牛的靈魂也可以是痛苦的
吧？」
　　雅科夫懶得說那明明是河馬。才跟卡蜜拉相處二十分鐘，他自己的靈魂就已
經夠痛苦了。他從走過的侍者手中拿了兩杯香檳，自己全部喝了。
　　遠處，卡蜜拉已經走到目標面前，對方的女伴不在場，時機正好，再加上那
人明顯露出的著迷神情，事情看起來十分穩當。
　　雅科夫於是有了餘裕多看環境幾眼。伊森的螢幕畫面隨著他的視線轉動，除
了舉辦的日期在年底，廳內並沒有應景的節慶裝飾能讓人聯想到新年晚會。他看
見挑高的菱形玻璃屋頂，正下方是大廳的中央位置，那兒有個小舞台，室內樂團
正在台上演奏。以舞台為中心，七、八個及腰方柱眾星拱月般圍繞在外側，方柱
上展示著雕塑藝術，包括既像乳牛又像河馬的痛苦靈魂在內。再往外，靠近牆面
的是好幾張提供飲食的長桌。賓客踩著慵懶的步子穿梭廳內，話聲笑語都是輕輕
柔柔的，符合場地本身的優雅氣質。若是對於社交活動感到疲倦或尷尬，牆上每
隔數公尺就懸有一幅畫作，只要選定一件，盯著它放空腦袋，就能適當迴避任何
交流。
　　相當不錯的設計，雅科夫倒用不著，他不需要外力幫助就能散發出閒人勿近
的氛圍，每個經過的人都刻意繞開他，根本不必擔心會被扯進任何不想要的交流
裡。
　　「嘿，我找到能提振你的精神的好東西，兩點鐘方向。」
　　往伊森說的方向看，雅科夫果然立刻感到興趣。那裡有一整桌的甜點，造型
精緻，顏色鮮豔，每個都是一口分量，密密麻麻擺在十幾個銀色圓盤上，堆得整
條長桌幾乎沒有空隙。
　　終於找到整個晚會最棒的部分，雅科夫開始挑著顏色品嚐。伊森在他的耳邊
熱心地出主意，鼓吹他試試那個鮮血般的紅色，或者另外那個月亮般的乳白色，
總有說不完的比喻。
　　他嚐到了巧克力、焦糖牛奶、萊姆檸檬、玫瑰荔枝以及好幾種莓果，同樣的
顏色不見得擁有相同的口味，同一款原料又有許多細緻的區別，他的舌頭幾乎忙
不過來。
　　他拿起一個可疑的綠色，伊森的聲音有些遲疑，「那個綠……我想到某種黴
菌，雖然我不確定黴菌是什麼味道……」
　　喀喀喀的高跟鞋聲忽然在他的身邊停下。
　　「為什麼當我正在努力處理你的曝光危機，耳裡聽見的全是甜點的討論？你
們知道那有多惱人嗎？」
　　卡蜜拉雙手叉著腰，眉毛高高揚起，紅髮像火焰燃燒。比起微笑著表現性感
與美麗，這副火大不耐煩的樣子看在雅科夫眼裡實在順眼多了。
　　「危機是個太誇張的字眼，小麻煩比較貼切。」伊森分了個畫面給所謂的小
麻煩，他的女伴已經回來，兩人正在交談，目前還看不出異樣。
　　雅科夫拿起另一塊綠色點心，問她，「這個很難吃，要不要來一個？」
　　「算你走運，換了其他場合，我會把它塞進你的鼻孔裡！」她搶走那塊點心，
放回長桌，接著一把將雅科夫從甜點桌邊拉走。
　　「伊森，你盯好那個傢伙，藥效很快會發揮，症狀類似食物中毒，別讓他把
問題搞大。」
　　不需要特別交代，伊森也在看著。對方的表情已經開始改變，五官緊皺、扭
曲，無論他的酒裡被摻了什麼，那東西正在迅速發作，最後他衝進了男性盥洗室，
在一連串的嘔吐腹瀉之後癱倒在地上。
　　早已接收到伊森通知的工作人員很快出現，將人從另外的通道送上救護車離
開。
　　「抱歉了老兄，」伊森同情地對著螢幕說，「我會傳個訊息給你的老闆秘書，
讓他送個巨大的禮物籃慰問你。」
　　伊森的注意力分給旁人的期間，卡蜜拉已經開始辦她的正事，他們正在和一
群看起來德高望重的中高齡賓客熱切交談著，其中包括了現任館長。伊森聽了幾
句，大概知道卡蜜拉的目的是獲取情報，關於某些收藏品的運送行程和保全細節
什麼的。
　　這方面伊森不打算插手，卡蜜拉做足了她的功課，用不著任何人擔心。伊森
只需要協助雅科夫，提供他一些聽起來華美，實際上很空洞的讚美吹捧，提醒他
這邊該笑兩聲，那邊該驚嘆地倒抽一口氣，對伊森來說比吃一塊蛋糕還簡單。
　　得到滿意的結果，卡蜜拉找了藉口拉著雅科夫離開。在前往下一個目標的途
中，耳機裡傳來伊森急切的聲音，要他們立刻改往左手邊前進。
　　「怎麼回事？」卡蜜拉一面問，同時照著指示移動。
　　不多久，他們走到一面巨大的落地鏡前。
　　雅科夫不得不承認眼前的畫面賞心悅目，儘管他看起來有點陌生，是個遺
憾，其他倒是無可挑剔，他們兩人在視覺上是極好的組合。他從鏡子裡窺見卡蜜
拉的眼神，知道對方也是類似的想法。
　　這讓他聯想到伊森的意圖，「你該不是要……」
　　「站好別動，我要擷取畫面。這會是一張完美的合照，你們兩個真是好看極
了！」幸好伊森的動作夠快，才沒拍到兩人同時大翻白眼的畫面。
　　「我從沒待過監控的這一端，真是太有趣了，我不明白其他人為什麼經常抱
怨？」
　　「因為那些可憐人是跟你合作？別再幹蠢事了，去吃晚餐，找點其他事情做，
我可沒有一整晚的時間陪你玩遊戲。」
　　伊森笑著答應，不再搗蛋。現在他覺得卡蜜拉昨天給他找的麻煩都還清了，
甚至接下來幾年，對方如果還要來他的生活中製造混亂，他也可以接受。
　　接受卡蜜拉的建議，伊森真的開車到最近的速食店外帶晚餐，再開回博物館
對街，窩在車裡吃漢堡喝可樂。一時之間，高貴神秘的索麗娜和賣農具的謝爾蓋
的耳裡全是咀嚼食物的雜音。
　　他們都想抱怨，卻在看了彼此一眼之後同時打消念頭。死也不肯和對方站在
同一陣線的固執讓伊森得以繼續用吸管呼嚕嚕地弄出惱人的噪音。
　　本來，伊森以為今晚是件苦差事，沒料到自己最後竟會享受起來。
　　早上交付了晶片，他和西奧多通過電話，告知隔天回國的行程。對方沒問原
因，還勸他多留幾天玩一玩。他現在覺得那是很好的建議，此刻的他正在身體力
行。
　　不是自己的任務，伊森的心情真的輕鬆很多，他最擔心的雅科夫與卡蜜拉的
互動也比預期得好，他們沒有動手掐死對方，到後來甚至連鬥嘴也極少發生，時
間多半耗在向其他賓客刺探情報，或是偷窺館內禁區上面。
　　當然，每次需要假裝親密，在賓客面前挽手，卡蜜拉甜膩膩地喚著〝親愛的〞
的時候，雅科夫的不自在依舊明顯，但他還是信守承諾，竭力配合。其他諸如把
風、站位、擋視線等等小事，倒是一點也不費力。
　　偶爾，伊森還是需要放下漢堡，盡一份心力。比如卡蜜拉要求雅科夫纏住某
個賓客，伊森便會查出對方的興趣，給雅科夫攀談的話題；又或者要嚇走某人，
伊森便建議他對著目標笑，笑到對方膽戰心驚拔腿開溜，換來雅科夫很不爽快的
事後抱怨——
　　「我的笑容也讓你不舒服嗎？」
　　「我？我很喜歡啊！」
　　「……什麼？」
　　「我的品味有問題，大家都這麼說。」
　　——結局通常是卡蜜拉要他們閉嘴，並且禁止再進行所謂的不知羞恥的調
情。
　　大多數時候，伊森只在螢幕前純觀賞。就像現在，卡蜜拉要求一個騷動，發
生在館長身上，方便她扒竊時，雅科夫完全有能力輕鬆處理。事情最後牽涉到一
名倒楣的侍者，在空無一物的地方忽然踉蹌了一下，手裡端著的酒水全部撒在館
長身上，熱心的索麗娜小姐剛好就在旁邊，適時伸出友善的援手。
　　螢幕上，伊森看著卡蜜拉神不知鬼不覺地扒走館長的鑰匙卡片，和雅科夫逐
漸接近館區東側。
　　伊森瞄了一眼博物館的圖面，提醒他們，「這些通訊器材不是高檔貨，能耐
有限，門後的區域恐怕收不到訊號，你們自己要小心點。」他畢竟不是為了監控
新年晚會才來巴黎，現在轎車裡的設備只算勉強可以應付。
　　「知道了，我只需要十分鐘，很快的。」卡蜜拉回道。
　　拉開門，他們溜進一道長廊，耳機裡霎時寂靜無聲，雅科夫身上的兩個鏡頭
畫面也隨之消失了。
　　伊森把畫面切換到走廊監視器，正好看見卡蜜拉用偷來的鑰匙卡刷開一扇
門。根據圖面顯示，那是間辦公室，裡頭沒有監視器，卡蜜拉進門後，伊森的螢
幕上便只剩下留在走廊把風的雅科夫。
　　平靜無波的十分鐘過去，卡蜜拉再度回到長廊。
　　但是他們沒有立刻返回大廳。從監視器有限的角度觀察，他們似乎在交談，
卻看不見臉孔，猜不出他們可能在說什麼。
　　要說伊森沒有感到不安是不可能的，可是他無能為力。監視器裡的兩個人，
他們的肩膀線條都是繃緊的，黑白的無聲畫面裡，瀰漫著異樣的氣氛。
（待續）
抱歉久等了!
因為把四、五天應該要更新的一回砍了大半，跟這邊合併，所以才變得這麼慢，
不、不是偷懶的緣故喔!^^"(難得不是偷懶....)
這是伊森很開心的一回，希望大家看了也覺得愉快!^_^

天啊這篇讓我從頭笑到尾XD 痛苦的靈魂實在是太好笑了XDDD不知道該同情卡蜜拉還是說她自找的XD 不過能跟傳說中的雅科夫一起結伴出席晚宴，也算是人生中的重大事件了吧ＸＤＤＤ

整篇都好歡樂 不過停在這裡讓人好緊張喔

好愉快啊！我跟伊森同一邊XD 好奇綠色那個是什麼口味

太可愛了XDDDDD伊森玩的很開心嘛！

我以為白松露口味的馬卡龍足夠驚悚，綠色我想不出來www

通篇沒有最好笑只有更好笑www

最後結尾好緊張啊啊到底發生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