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長篇已完稿,日更應該(?
●完結倒數中。
結束到埼玉的出差行程後,遠山與小組的同仁們為了A-Trust的收購
案做總結而持續忙碌著。由於此結論需作成最終提案書向上呈報至A
-Trust的董事會,於會期中經過董事會同意後再行投標,事關決定
成案與否,自是不可馬虎。
當然,收購價格自是其中的重頭戲,所以出差後與A-Trust的大小會
議仍是馬不停蹄地持續好幾場,光是針對買賣契約書的討論,就持
續八個多小時也算是一種疲勞轟炸了。
所幸這些足以忙到焦頭爛額情況,在將最終提案書交給山崎部長轉
呈董事會後就暫且先告了一段落。因小組三人日夜加班趕工之下,
總算比預計的時間還早完成提案書,在離董事會開會前兩天便送交
山崎部長。意即待董事會做出決議之前,會有兩天難得的空檔,
不僅可以慢慢處理些平常沒能處理的事,還可以支援別的小組,
甚至可以在正常時間吃完晚餐,然後出現在有馬的居酒屋小酌。
遠山常在宵夜時刻出現在居酒屋,所以其實很少看到此時居酒屋客
人約半滿的情況。他擺擺手和有馬打聲招呼後就坐在他的老位子,
一面看著有馬忙著上菜招呼客人,一面獨自喝著啤酒,直到有馬有
了空閒在吧台裡打轉。
「好久沒見,都忙完了?這幾天可都有好好吃晚餐?」有馬看似不
經意地一提,「十三那傢伙可是將你的胃托給了我看管,道義上我
可不能不聞不問。」
遠山聽到大月的名字,神色竟是微微一變。
這幾天工作上的忙碌幾乎填滿了遠山所有清醒的時間,每天有看不
完的數字、圖表及報告,再加上開不完的馬拉松式會議,下班回到
家都讓他累到所有感官都停擺了一般,分不清再度回到獨自一人的
生活有了什麼不同。更現實的是,除了出差後回到東京的那一晚,
他幾乎忘了大月已經離開的這件事──直到現在,向來會坐的位置
至今仍空著的現在。
看到遠山瞥向身旁的坐位,有馬刻意語帶輕鬆地道,「十三到紐約
才幾天,不會是開始想人了?」
「沒有。」遠山悶悶的聲音飄出口。
「嗯?」
「我一忙起來,連離開了幾天都沒有注意,而且連想都沒去想。」
遠山喝了口啤酒,看來喪氣地問道,「我這樣很過份吧?」
有馬聞言一愣,而後豪氣地笑了聲,「難道得要茶不思、飯不想才
不過份?你是那種人嗎?我還真無法想像。」這時有馬語調一轉,
帶了點感嘆的口吻道出像是他的經驗談,「更何況,活到這把年紀
就會發現,根本沒有什麼少了誰就沒辦法生活這種事,不是嗎?」
「我當然知道。」遠山的聲音是承認,但卻又聽出了點不甘心。
遠山當然明白他早過了青春浪漫的年紀,甚至看到校園愛情片也會
開始嗤之以鼻,但他承認,發現自己竟然是個一面承諾會好好考慮
是否接受對方的感情,卻也在一方面因工作而好一段時間沒讓對方
出現在腦海中的人時,對自己感到又氣又無奈,更難以想像,為何
大月能將這一段感情放在心裡這麼久,甚至感到不捨。
該不會大月早就知道會如此,才連下台階都替他找好,要他不要聯
絡嗎?遠山思及此是忍不住自嫌起來,舉杯又喝光杯中物,吶吶地
開口,「噯,有馬,你覺得『不要聯絡』是什麼意思?」
「不要聯絡?」有馬疑問。
遠山只是拿出手機,從手機護套中抽出了張紙放在吧台桌面。那是
大月去紐約前留給他的字條,他收到後便一直放在手機護套的夾層
中帶著,但卻也沒有再拿出來看過一次,除了現在。攤在居酒屋昏
黃的燈光下,在時過不知幾日的現下,仍覺莫名刺眼。
「這是大月留下來的。」遠山臉上的表情在有馬眼裡有說不出的微
妙,「原來出差後回家等我的,會是這幾個字。他怎麼老是會做些
讓我想都沒想到的事啊。」
有馬只是於胸前交抱雙臂彎,腰看了看紙條後挑了挑眉,一臉是顯
然看到什麼都不意外的模樣。
這要歸功於最意外的事早就已經在眼前上演過,早可謂見怪不怪;
至於他眼裡最意外的事為何,自不是交易市場上的大起大落與多變
,而全拜堪稱絕配的大月與遠山這兩人所賜。一個終於將高中糾結
至今都不知幾年的感情說出口,另一個是那一直線的思考模式,以
致於毫無被同性告白理應會出現的掙扎。
不知該說是這人單純,還是現代人早習於將一切複雜化地活著,連
自己都不知不覺被同化才有此感,可偏偏那一直線思考的腦袋,在
這時卻成了反效果。看來他以為一個告白、一個不排斥,就離兩情
相悅只差上一步的想法,果然還是太天真吧。有馬在心裡暗暗嘆了
口氣,想著他們還要兜圈子到何時。
「有馬你說,他是不是對我失望,不想等我了,所以才會留這東西
給我?」若不是遠山的一臉正經,有馬會以為這是句玩笑話。
有馬皺起眉頭扳著臉孔,「我只是個小小居酒屋的老闆,你把我當
成什麼了啊,小子。」
「Dustin。」遠山湊進有馬扳起的臉,道得直接,這麼一丁點表情
上的變化,顯然不影響他從有馬身上找答案的念頭。
聞言,有馬是當下轉身,閃身就想進廚房,一切當作沒聽到。在這
裡聽到這個名字,對有馬來說是有多不對勁就有不對勁。
「Dustin。」遠山又喚上一聲,聲音拉高了幾度。目光沒有隨人而
移動,像是早就知道這個人會再度回到視線範圍內。
果不期然,這聲喚讓有馬渾身一僵,在半身進了廚房的狀態下,硬
生生地收回了踏進廚房的一腳,扶額嘆上一口氣,方才刻意的正色
倒也毀了大半。放棄似地回到了吧台,伸手將手肘撐在吧台的遠山
壓回座位,「好,算我服了你,可以了吧?」
「有馬,」遠山倒也乾脆,馬上改口,「你一定知道什麼對吧?」
有馬定定地望向遠山,想著當初正是在這裡,對遠山說出大月那最
為痛苦的記憶。嚴格說來,他是造成大月那段過去的推手。多年之
後,他不再是巴克萊的經營者,但與大月於此相遇之時,他知道大
月仍是當年的那個人,不時以清酒澆灌著那絲毫未見復原的傷痕。
或許,當時擅自地將大月的傷口擺在遠山眼前,多少出於內心的虧
欠,但現在呢?
有馬呼了口氣,娓娓道來,「你知道我那天我說十三『和以前不一
樣』除了交易這一點之外,指的是什麼?」
知道有馬指的是在Brokers & Traders交易那一天的事,故遠山只是
偏頭問,「……是?」
「老實說,撇開工作不談,那時對他這個人的印象就是不苟言笑,
也不怎麼和其他人打交道。不過待在那種地方的,說穿了都是怪人
,講現實一點,只要能幫公司賺錢,不做對公司不利的事,有多怪
都無所謂。」有馬一面以抹布擦著桌面道著,「只是不知從什麼時
候開始,他整個人的氣色越來越糟,不管透過影像還是特助回報的
狀況,我的經驗告訴我,這傢伙應該是差不多了。」
像巴克萊那種投顧公司,全盛時期每一個交易員所操作的資金,是
一般都市銀行難以想像的龐大,光是這一點,公司內部的防弊措施
更是不可能少。小從電腦的所有記錄,大到全公司的門禁與監控系
統之多倒也是可想而知。遠山並不意外,有馬這個身為連員工都沒
幾個人見過的幕後老闆,其實一直都藉由影像掌控著一切。
說來,這是遠山第二次在這裡聽有馬說著有關大月的過去。只不過
第一次是以朋友的身分,現在卻是用老闆的角度談著。
以前不過以為有馬與大月的交情深厚,才進而知曉大月人生中的大
事,畢竟會以名稱呼的,就印象所及,除了親人之外,有馬是少見
的例外。而現在則是多了一層會意,因有馬參與了那一段他所未知
的過去,幾乎到了谷底的過去,就算大月在那天之前並不知情。
關於那段往事,遠山知道他是有很多機會可以問的。但卻也相對地
明白,很多傷口即便心中早已釋懷,遺憾卻已經是傷口最美好的樣
子;就算時間足已淡化一切,亦能對此侃侃而談,但說穿了終究還
是個消不掉的疤。
他不希望大月不停審視著過往的傷疤,並將此充斥在兩人最後的相
處時光中,甚至連到了紐約之後,都不想探究大月的過去。偏偏大
月留下的這張紙條讓他動搖了。
他是個會追根究柢的人,個性使然也好,興許是再加上業界的訓練
也罷──或者是他太過在乎這個人的程度已超過想像,讓他無法忽
視心中的疑問,才會不惜抽絲剝繭地去一一審視,為的只想知道為
什麼。
存在於兩人間的誤會已經太多年,他不希望、甚至是害怕著,此時
努力為兩人的關係重新思考的現下,又出現了新的誤解。
他想,有馬是能給他答案的人。一個從當年便看著大月至今的人。
「當交易員,特別是在那種紙醉金迷的大都會,迷失在金錢交易上
已經是見怪不怪的事,承受不住壓力而『不行了』的人多的是,他
不過將會是其中一個罷了。」有馬說得看來毫不在意,彷彿從以前
到現在都處於超脫在一切之外的角色,就算曾經身處其中。「之後
望之的事上了報,而且只是出現在讀賣新聞裡的某個小角落,結果
他當天不僅丟下交易不假曠職,還一連消失了好幾天,最後等到的
果然就是辭呈一張。其實當時我連警方找上門的心理準備都有了。」
有馬將腦中當年大月因望之而崩潰的畫面轉化成文字說出口,字字
句句如此雲淡風輕,甚至對大月當時的失常視為意料之中的事,但
聽在遠山耳裡卻已是句句震撼。就算不知道,大月在那段消失的空
白中過著什麼樣的日子,但可想而知的,那不會是個想再次回憶的
過往。遠山萬分慶幸沒有直白地問出口。
「所以我真正驚訝的是在這裡看到他的時候。比起知道他還在業界
這一點,原來他也懂得笑才更讓我吃驚,特別是在談到他喜歡的人
。」有馬這才停下手邊的工作,仔細回想著,還不忘刻意撇清,「
我還在想,不知道是誰可以讓他露出我當年從沒看過的表情,只知
道他停留在暗戀狀態多年,卻總是少了這麼點勇氣開口,和他當年
在市場上,下手快、狠、準的樣子完全不像是同一個人。」
有馬刻意一瞥而來的視線讓遠山面上一紅。大月那盈滿暖意的笑因
而逐一浮現之時,遠山只管拿起酒杯,喝口啤酒當作遮掩。
遠山這顯然是臉皮薄的反應,有馬倒也不逗弄他,只管道,「雖然
我從來不相信一個人能因為什麼而澈底改變,就算從『走火入魔』
式的交易手法,變成現在這樣的沉穩冷靜,我還是抱持懷疑態度。
但我相信一個人在面對他喜歡的人會變得膽小。怕自己不夠好,怕
自己不夠為對方著想,設想好一切卻還怕造成對方壓力──」有馬
這時彎下身來,平視著遠山,「就像你現在一樣啊,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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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馬主場無誤!(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