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後悔
趙丹對新拿到手的訂製菜刀很是滿意，輕盈好使，做起菜來根本如虎添翼。
花了一下午在廚房的成果盡情展現在桌子擺放不下的豐富菜色上。
對著目瞪口呆的刀匠師徒一家，黎森開口解釋：「當初成望收了我一半的訂金，剩下
的後謝就用做菜代替，他說這樣還能順便試刀，不稱手可以再修改修改。」
趙丹開心地補上，「聽說那位救命恩人說了，想讓大家嚐嚐大戶人家都吃些什麼菜。」
撓撓腮幫子，「我可是使出了看家本領喔！」
想不到他還記得……
孫瑞煜想起成望初來的日子，總是嚷著這裡的吃食差，總有一天要讓他們嚐嚐美食。
看著滿桌菜餚，自成望離開後那股壓抑在心底的後悔，似乎隨著眼前這個小廚師的話
滿溢而出，壓不回……
整個用膳期間孫瑞煜都心神不寧，嘴裡嚼著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心裡想的卻是有成望
陪同一起吃的那些粗茶淡飯。
8.逞強
把中午要煮的材料都搬到離打鐵爐最遠的角落，趙丹隨手拉來一張矮凳坐下，開始撿菜。
「對了，孫大哥可以跟你打聽當初三木他被救的經過嗎？」
聞言，孫瑞煜楞了片刻才回，「你怎麼不問三木他本人？」
「誰說我沒問了，三木說那時候他已經昏倒根本不知道怎麼被救的……我又不能去問
我家少爺……」說完狠狠地剝掉手上拿著的竹筍外皮。
「我本來打算這次來直接問救命恩人的，哪知道他幾個月前就離開了……我聽說當初
你也在場，才想問問你。」山裡現挖的竹筍就是不一樣，鮮又嫩，煮湯好。
那天的事情孫瑞煜不太願意再次回想起，可是看著跟他遙遙對望，趙丹那張笑容可掬
的臉，再加上已經吃了人家好幾頓的飯菜，只好勉為其難挑著能說的講。
「那天我跟成望下山進城，半路上遇到你們家少爺的商隊遇襲，我還沒反應過來，成望
他已經衝上前救人……」然後眨眼之間就死了兩個歹人，在血腥畫面衝擊之後，他看向
成望的眼神帶了一絲懼怕。
「就這樣？」趙丹停止削竹筍，不敢相信地大叫。
「打贏三木跟少爺他們的壞人被一個打鐵匠打敗？」
孫瑞煜苦澀，「成望……以前是殺手。」所以才殺人不眨眼。
什麼！救命恩人以前當過殺手！
趙丹好奇心被引起，「那他怎麼跑來打鐵？」
「他說要學怎麼打鐵鍛刀，師父不知道為什麼就留他下來……」
「那怎麼不在，他學會了？」他本來很期待能見到黎森的救命恩人。
「沒有……」往爐火再添上幾塊柴，「他救醒三木之後沒多久就不辭而別……」
手上的鐵鎚重重揮下，希望這個話題能就此打住。
「這樣啊，我想當面謝謝他都沒辦法了。」趙丹失望想著不知道日後還有沒有機會。
分神想事情的狀態下，趙丹不慎割到手，新的菜刀刀刃鋒利，才一下子就血流滿地。
「孫大哥不好意思，你身上有刀傷藥嗎？」
丟臉丟大了，堂堂一個廚師削菜竟然削到自己的手上去。
孫瑞煜轉身瞧向角落的趙丹，被一地的血嚇一跳，連忙衝去拿藥。
打開藥箱，那熟悉的青瓷藥瓶就擺在醒目的地方，孫瑞煜訝異成望竟然沒有把屬於他的
那些藥帶走。
看著已經止血的手指，趙丹稀奇地拿著那瓶藥左看右看，「這藥效果真好，哪裡買呀？」
「外面買不到，是成望忘了帶走的……」對呀，這麼珍貴的藥為什麼留下，孫瑞煜不解。
「這麼好的藥怎麼會忘記，一定是特意留下來的。」趙丹反駁。
孫瑞煜被這話堵得無話可說。
反正也不重要了，那個人無情的說走就走，不虧是當過殺手的人。
孫瑞煜最恨他不為自己辯解這點，讓他想找個理由釋懷都無法。
4.回憶
黎森跟成望約在半山腰林子裡的空處切磋武功，在趙丹停留做菜這段日子。
黎森不解成望的心思，為什麼不讓刀匠一家知道他人在這，只私下見他，連趙丹都不見。
「停！」黎森往後跳離對方的攻擊範圍。
「成兄，我們歇會喝口水吧，順道嚐嚐趙丹做的糕點。」
挑眉看向上氣不接下氣的三木，成望笑了，「我這身衣服半點塵埃都還沒沾上，你就想休
息啦？」
已經坐在地上打開食盒的黎森不理會訕笑，「休息才能走的長遠。」
好吧，看在糕點的份上。
「成兄，能否問你一些問題？」當初被救之事，少爺一直沒說清他是怎麼被救的。
嘴裡塞滿桂花糕的成望點點頭，表示准了。
「那時候你為何願意出手相助？」據他所知，少爺事後重金酬謝被拒絕了，才會假他之手
，在訂刀之事上多給銀兩。
「沒什麼，被你的忠心給感動了，讓我想起我哥……」成望若無其事地，「他為了保護我
家少主斷了一條胳膊。」
所以看到邊喊少爺小心，邊飛身撲過去護住主人，然後被狠砍一刀的三木，成望才會沒忍
住，萌生了殺意。
「成兄……你來歷不簡單吧！」什麼樣的護主要護到斷臂這程度。
成望嘴邊揚起一抹淺笑，「我從小在殺手窩裡長大的。」
1.買醉
初秋入夜的山，微寒，生起篝火照明兼暖身。
原本要用來送給刀匠一家的酒，黎森從行李中偷偷帶出門，打算跟成望一起乾了。
「給，好東西，」黎森就著瓶口喝了一大口後遞出，「是阿丹釀的花果酒。」
成望聞到一股馥郁香味，伸手拒絕推來的酒瓶，「謝謝你的美意，我就不喝了。」
「喝一口祛寒也好。」黎森堅持，想讓恩人嚐嚐趙丹除了廚藝，就連釀酒也不在話下。
成望拿著樹枝撥弄篝火，「我戒酒了。」
黎森不再多勸，只是小口小口地喝著。
「是因為殺手不能喝嗎？」有點好奇殺手的生活。
成望笑了，「上次我回家喝醉酒鬧了不少事，惹來我乾娘一頓好罵，要不是我哥少了條胳
臂，不然他也想打我呢！」
「你酒量真那麼差啊？」從包袱中摸出一塊大餅給成望，這次倒是沒有被拒絕。
「那是我第一次喝，不知道酒量在哪，生生把自己給灌醉了……」然後招來其他人關注。
「一醉解千愁……都是騙人的！」他喃喃說著。
「然後呢？」黎森不怕死繼續問。
「我家英明神武的少主說了，離苦得樂！」所以要戒酒，更要離開那個讓他痛苦的人。
9.重逢
「三木今晚要露宿在外，他說晚上山路難走，讓我別過去......」趙丹眼巴巴地望著他，
手上拿著一個食盒。
等回過神來，孫瑞煜已經一手提著食盒，一手提著燈，走在漆黑的山路上。
據趙丹所說，三木覺得半山腰那處空地沒人又靜，適合他在那邊練武。
前頭林子隱約透露出火光，孫瑞煜慢慢靠近。
豎起耳朵傾聽，成望抬頭凝視前面林子，思考著要不要避開......
「怎麼了？」黎森不解。
成望突然開口：「知道為什麼我明明離開了，卻又偷偷跑回來跟你一起練功嗎？」
對方搖頭，「我無法忍受我救的人下一次再遇到危險可能會死掉！」
所以他在這段日子努力讓對方的武功有所增進。
「......多謝成兄。」除了道謝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看到從林子那頭逐漸靠近的孫瑞煜，他終於知道成望剛剛在警戒什麼，嘆了口氣，兩人的
武功境界差太多了。
篝火邊坐著兩個人，除了三木還有那個無消無息的成望。
孫瑞煜無預期見到成望顯得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成望率先開口，彷彿那個當初鬧失蹤的人不是他。「好久不見。」
「嗯......好久不見，你......」過得好不好，想問卻說不出口。
「不要誤會了，我沒有要回來打擾大家的意思，」成望綻開笑靨，「我和黎兄有約，」
頓了下，「履約完我就走。」
孫瑞煜急忙走近，「你要去哪？」伸手要去拉成望卻被避開了。
成望斂起嘴邊那抹笑，「沒有閣下的地方，天涯海角何處不可待？」
「成望你聽我解釋，」孫瑞煜近逼一步，對方拐身閃到一旁，他不得不停下來，怕對方轉
身就走。
黎森看看孫瑞煜再看看成望，小心翼翼地開口，「那個.......不好意思，我先回去看看
趙丹，這邊留給你們慢慢聊。」這點眼色他還是有的。
「你現在走明天就不要來了。」成望冷聲說著。
已經起身準備離開的黎森只好坐下，他真的不想介入人家的家務事(?)裡。
再次看著沉默下來的另外兩人，黎森只好打破這尷尬的寂靜。
「孫兄，那是要給我的吧？」指向孫瑞煜手上的食盒。
待拿到食盒，他招呼成望一起享用，「成兄，過來嚐嚐我家阿丹廚藝，他的荷葉雞可好吃
了，」撕下雞腿，「來。」
成望繞到另一邊，與孫瑞煜隔著火堆坐下，靜靜吃著。
孫瑞煜看著刻意拉出距離的成望，艱澀開口。
「成望......我只是個沒見過世面的普通老百姓，那時候......那時候我只是被有人死掉
的事情給嚇著了......」
成望偏頭想了想，思考該怎麼說比較不傷人，畢竟是喜歡過的人。
「我以為不當殺手就可以當回普通人，」自嘲地笑了下，續道「可是我錯了，這世上可以
接受我過往的人中，沒有你。」
孫瑞煜張嘴想反駁，卻想不出有什麼話可以說服對方。
「你知道有人跟我說什麼嗎？」想起少主那了然的眼神，成望堅定的望向孫瑞煜。
「離苦得樂......所以我們以後不會再見面了，孫瑞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