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
隔天周稚河就回學校上課了。
早上我們又一塊去學校，跟之前一樣，在學校裡相處，當然也一樣——又有些不一樣。就
算周稚河座位在我的後面，課間有時我會回頭問他功課，反正我不問，別人也會去問他，
不只女生，有的人跟他也不算熟，他們似乎不覺得尷尬。
我思考過，如果我們沒有交往，他坐在我後面，我敢不敢當眾問他題目怎麼做？我想了很
久，或許我會，他頭腦那麼好，既然我不會，為什麼不請教？就算我知道趙瑋博不喜歡他
，可是，問個功課，都是同班同學，也不怎樣。只是，我和周稚河在一起，眾目睽睽之下
，好像做什麼都彆扭。以前不覺得有什麼，現在到處覺得不對勁。我在教室裡問他課業，
也就只有這樣，面對面也不聊天，坐在他隔壁的男同學，跟他也不熟，卻可以隨便地說話
，不用擔心其他人多心。
周稚河發燒時，我帶著他去保健室，又幫忙他收東西，多少人看見，我心裡七上八下，但
是，又覺得好像也沒什麼。後來曹凌雋他們問我，我非常自然地告訴他們，我先發現他生
病，沒有理由當作不知道。當時趙瑋博聽了，似乎不以為然，講了些風涼話，我一點也不
想理他。曹凌雋和王俊為倒是沒說什麼。
我們依然分開進教室，只是，在教室裡，下課的時候，我回頭問周稚河功課，問完了也沒
有轉身，就跟他聊天，在走廊上碰到，也會點頭。第一次我這樣做，他愣了一下，兩隻眼
睛盯著我看了又看，不過他很快習慣了，有時上課了，我伏在桌上不起來，他會用筆頭敲
我的肩。
周稚河回來上課了，不只我高興，班上的女生似乎也非常高興，下課時，幾個女同學有意
無意地走過來，有的問他題目，有的直接問他感冒好了沒有。周稚河態度淡淡的，她們也
不覺得尷尬。我坐在前面，拿著卡片背英文單詞，接著英文課，有個小考。我一直有些分
心，結果就沒有考好。在我隔壁的林毓涵像是也不滿意她的分數，她大力地翻開課本，捏
著考卷看了又看，但是英文老師檢討題目的時候，她彷彿也沒有在聽。這陣子在學校，她
又開始頻繁地看手機，下了課，她總是出去。有一次我看見她在走廊上講電話。
我回過頭，周稚河便看來。他戴著耳機，就拿了下來。
我道：「我以為你會考一百。」剛才報分數，他考了九十五。
周稚河就道：「今天不想考一百。」
我白了他一眼，道：「我看你的考卷。」
周稚河拿出考卷遞來。我看了看，有個單字他拼錯了。我覺得不可思議：「你怎麼會寫錯
？」
周稚河道：「人總有失誤。」
我道：「中間是兩個LL，你少寫了一個。」
周稚河道：「連在一起寫的話，看起來就像一個。」
我道：「就是拼錯。」
周稚河抬起眉，不講話。我連忙把他的考卷折了幾折，還給他。他倒也來要我的考卷，我
才不給他看。因為我也拼錯了那個單字。
很快的，期中考試到了。考前的那禮拜我和周稚河同樣到圖書館念書，我們沒有待到很晚
，吃過晚飯就各自回家。現在我和他放學到總圖，過了八點，我就要回家，就算沒有去念
書，再怎樣閒逛，也不敢太晚回去。父母親倒是沒有約束我回家的時間，是我自己想這麼
做，上次那麼晚回去，彷彿有意無意，母親注意起我每天到家的時間，父親也會過問我功
課的情形，他以前就會問，現在隱約帶著一種提醒。
這次期中考，我便感到壓力比以往都要大。不管怎樣，我也不會讓成績不好看，不然影響
高二的學期總成績，到時繁星計畫申請不到高雄的大學。
期中考結束在當週的禮拜四，禮拜五當然還要上課。成績還沒有出來，一些重科的授課老
師便開始檢討。這次數學不難，物理化學的題目卻不好做，上午上完兩堂物理，大家彷彿
都感到精疲力盡。黑板上寫著滿滿的式子，物理老師把教室裡常備的所有顏色的粉筆都用
了。我是值日生，擦了很久才乾淨，板擦清出一堆粉塵。
王俊為在台下催促，接著要去上音樂課。曹凌雋和趙瑋博已經先走了，他們去音樂教室佔
位子。王俊為道：「另一個值日生是誰？」
我拍了拍衣服上的粉筆灰道：「彭育章。」
王俊為回頭喊彭育章，沒人回應。我道：「早就跑了。我好了，走吧。」
班上多數的同學已在音樂教室裡就坐。我和王俊為進去，曹凌雋便揮手，趙瑋博坐在他前
面，跟一個同學聊天。我走到曹凌雋後面的位子坐下，他回頭道：「怎麼那麼久？」
王俊為坐在我的左邊，他道：「怪吳梓文。」
我道：「我又沒有叫你等。」
王俊為哼了聲。曹凌雋似乎要說話，頓住了，他目光往我身後看去。我注意到，轉過頭，
見到周稚河跟呂正奇走了過來。在我右邊以及斜後方的位子都是空的。又另一邊的座位上
是林宗儀，周稚河就在我的隔壁坐了下來，他側過頭看來。我對他點頭，他也點了個頭，
便翻開他的書。英文書。
我知道那是數學題目，在過一個禮拜，他就要去參加ACT考試。考完了這一場，還有下一
場，五月他還要去考SAT。期中考前我在複習學校的科目，他只念了一些，其他時間都在
讀這些考題。
我翻過周稚河的那些講義，全部英文，就算知道單字，組合起來，彷彿亂碼，根本無法理
解意思。我回過頭，曹凌雋早已轉身坐了回去，旁邊王俊為倒是朝我這裡看著，但是他彷
彿看的也不是我，表情莫測。他對上了我的視線，一頓。
我有些疑惑：「你在看什麼？」
王俊為立刻道：「沒有啊。」他掉過頭。
音樂老師進來了，我也就不理王俊為了。

文文好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