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育瑞瞪著嚴緯宸看了一會，接著轉過身去走向房間，從床上拿了嚴緯宸躺的枕頭和
棉被遞給對方，「那你就睡沙發吧！」
　　嚴緯宸接過棉被和枕頭抱著，嘟著嘴抿了抿，看起來十分委屈，好像在控訴要他睡沙
發的許育瑞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可那明明就是他自己提議要睡沙發的。
　　許育瑞選擇抬頭，把視線瞥向天花板，不想看嚴緯宸那一臉無辜，無情地說道：「你
早點買床現在就可以睡放倉庫的單人床了。」
　　「你很生氣嗎？」嚴緯宸上前抓住了許育瑞的手腕，輕輕握著，也不敢抓得太緊。「
我承認我有私心……可是相信你可以幫助到我也是真的。」
　　如果嚴緯宸很大力地抓著他，他倒還能理直氣壯地甩開，可偏偏對方就是那樣小心翼
翼、如履薄冰，反倒叫許育瑞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他繼續看著天花板上的燈飾，糾結了好
一會才道：「反正說到底我也收到你的錢，就算沒找到兇手我也不虧。」
　　「那──」嚴緯宸急著開口，卻猶豫了一下才繼續說：「那我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
、交往的這件事呢？」
　　許育瑞聽著嚴緯宸的音調比平時高了三度，感覺他很緊張，讓他很想嗆他這個自戀狂
也有這種沒有自信的時刻，實在是笑掉他的大牙，不過一想到說出口之後不知道怎麼再次
回應這個話題的尷尬，他選擇適時抽開自己被嚴緯宸抓住的手，深深吸了幾口氣之後才把
目光放到嚴緯宸身上，只看了一秒就趕快撇開視線到其他地方，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
再說吧，我還沒考慮過這件事。」
　　「我要去洗澡了。」許育瑞完全抽開手之後頭也不回地往臥室奔去，再次回到房間，
他站在拉開的衣櫃前面，看著自己的衣物發呆了好一會才拿起盥洗衣物，往浴室前進。
　　浴室不在臥室裡，他又得走出房門才能洗澡，一出房門，就看到嚴緯宸蜷縮在沙發上
的一個角落，無神地看著不遠處沒有打開的電視螢幕。
　　許育瑞飛快地衝進浴室關上門，假裝沒看到患得患失的嚴緯宸，對方雖然沒有任何言
語，但卻弄得好像都是他的錯一樣……明明就是嚴緯宸自己要委託他解決案件住進他家找
他表白……
　　「哼。」許育瑞一面洗著頭，抓頭皮的力道像是在發洩一般。
　　接著他開始清洗身體，不知不覺回想起幾分鐘前和嚴緯宸纏綿的吻，又突然害羞起來
……他好像很久沒和人吻得那麼激烈過了……
　　「唉啊──我在想什麼……真是……」許育瑞甩甩頭，又用蓮蓬頭再次沖洗自己剛才
早就沖洗乾淨的頭髮和臉，水從頭頂上流下，他關掉水龍頭，甩了甩頭髮，又忍不住無聲
地大叫幾聲，試圖讓自己冷靜。
　　他看了一下在鏡中的自己，五官和長相普通到隱藏在人群中就是一個路人、身材也普
通得毫無亮點，更是沒辦法練成線條漂亮的大塊肌肉，唯一說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值得人
喜歡的優點便是他還算好相處，可那也都是隨便抓就一大把的人格特質……還有就是他和
嚴緯宸是算是同行，不會沒話題可聊……但他不覺得這會是嚴緯宸喜歡他的理由。
　　放空一會後，他拿起大毛巾擦拭身體，想著如果把兩件事情分開，先不要管嚴緯宸他
解決案件是不是因為喜歡他、又是因為什麼原因喜歡他，單純就自己現在喜不喜歡嚴緯宸
，想不想和對方談戀愛來看呢？
　　他一邊穿上內褲和睡衣，一邊想著撇開嚴緯宸那張讓人想入非非的臉和垂涎欲滴的身
材，盡量單純地分析他和嚴緯宸這一陣子以來同居的相處模式，大概沒什麼問題，相處起
來也算是舒服自在，撇開他常常會口頭或肢體的性騷擾，好像還算是理想的同居人。
　　不過兩人的距離一下從點頭之交拉到睡在同一張床這樣的關係，實在讓許育瑞有些捉
摸不定兩人相處模式，應該要循序漸進好，還是一下就可以拉這麼近的關係好。
　　他穿好衣服，大概心中也有個答案了，他走出浴室，看著嚴緯宸不再蜷縮在角落，而
是拿出他的手機，似乎在傳送訊息聊天。
　　許育瑞站在一旁看了會，陣陣熱氣讓嚴緯宸轉頭看他，他看到對方視線投過來便開口
：「我想好了。」
　　嚴緯宸放下手機，皺了皺眉頭。「你再想想嘛。」
　　「為什麼我要再想想？」許育瑞狐疑地挑眉，他什麼話都還沒說嚴緯宸就要他再想想
是什麼意思。
　　「通常很快就想好都是要拒絕，我希望你再想一下……最好是可以答應我。」嚴緯宸
又換上那張像是委屈小媳婦一樣的可憐表情，一點也不符合他自戀狂的氣場。
　　「哪有你這樣不准我拒絕的。」許育瑞瞇起眼睛瞪著他，嘆了口氣，接著道：「我剛
才想了想，覺得你很好，我滿喜歡你……可是……」
　　「可是？」嚴緯宸聽著他的話，突然正襟危坐，把兩隻手交叉握了起來，認真地看著
許育瑞。
　　「可是這可能是因為你現在住在我家，我們倆太靠近了，你又只能依賴我，讓我產生
了一種鳥媽媽的責任感；你也一樣──因為只能依賴我，就形成了雛鳥情結，這些可能都
是因為我們現在住在一起形成的假象。」許育瑞說著，看嚴緯宸似乎想打斷他，他又接著
說：「聽我說完──我覺得在你的事情解決之前，我們兩個都不要妄下定論，等你不需要
我，我也不是你的依靠的時候，我們再來討論這件事，行嗎？」
　　雖然許育瑞用的是疑問句，但他心中早就下了這個決定。
　　「我能問個問題嗎？」嚴緯宸大概也是看懂他表情和語氣的意思，倒是沒有再企圖力
挽狂瀾，只是舉起一隻手看著他。
　　許育瑞看著嚴緯宸表情的變化，他總覺得嚴緯宸要問得肯定不是什麼要緊事，但還是
無奈地回應：「問。」
　　「那我今晚還要睡沙發嗎？」
　　「當然。」許育瑞看著眨眨眼睛想裝無辜的嚴緯宸，無情地拒絕。
　　許育瑞原本以為嚴緯宸還會繼續討價還價，不過對方只是噘著嘴去倉庫拿盥洗衣物進
浴室去洗澡了。
　　許育瑞聳聳肩，至少緩兵之計是度過去了，他走回臥室準備睡覺，一躺到大床閉上眼
睛，原本已經習慣有兩個人的雙人床瞬間空落落的讓他不大習慣，當他正打算用手機設鬧
鐘時，看到陳任洋傳來的訊息問他嚴緯宸有行動嗎。
　　『什麼行動？』許育瑞回了個打算裝傻的訊息。
　　『跟你表白之類的。』
　　『有又怎樣？沒有又怎樣』
　　『沒有的話我就跟他約啊！』陳任洋還傳給他一個躍躍欲試的貼圖。
　　『晚安。』許育瑞不想回應，直接把手機關了靜音模式，丟到床頭櫃順便把燈關了後
閉上眼睛。
　　他翻來覆去快半小時，無奈剛才嚴緯宸的表白令他太過震驚，即使他已經做了回覆也
一時半會睡不著，翻著翻著無事可做，最後反倒開始想上廁所，沒法子他只好出房門上廁
所。
　　一出房門，在客廳沒看到嚴緯宸，他轉了視線，發覺嚴緯宸在廚房喝水，把膠囊狀的
物品或水吞了下去。
　　「你在吃藥？」許育瑞等到嚴緯宸把水嚥下之後才開口問，怕對方嗆到。
　　「嗯。」嚴緯宸皺了眉頭，一臉不悅地點點頭，似乎有些不想讓他知道吃藥的事情。
　　許育瑞想了一下，便問：「是你去看精神科醫師開的藥？」
　　「嗯，不然睡不著。」
　　「跟我一起睡在同張床上也要吃藥嗎？」
　　「嗯……不過跟你一起睡的時候，應該比一個人睡時好睡一點。」嚴緯宸自嘲般地笑
了笑，續道：「我之前……還沒搬家的時候，常常吃了藥還是一整晚都睡不著，閉上眼睛
就想到我目睹的那個畫面，還有……」
　　「好了，別想別說了。」許育瑞看著嚴緯宸一臉自嘲又痛苦的表情，想也沒想就打斷
對方，雖然嚴緯宸沒有再向他撒嬌，卻讓他只能心軟地說：「回房間睡吧！既然我有安眠
藥的功效，你就睡房間吧。」
　　「真的？」嚴緯宸咧開笑臉，一臉期待。
　　「嗯。」許育瑞楞楞地點頭，看著嚴緯宸的表情，好像有一種被對方奸計得逞的感覺
，不過就當是行善積德。「不過先說好──」
　　「嗯？」
　　「等一下不要抱過來性騷擾。」許育瑞看著對方一臉失落，不知為何反而心情愉悅了
起來。
　　嚴緯宸沉默了一會，看起來不大情願，可最後在許育瑞多瞪了他兩眼之後又乖乖地點
頭答應了。
　　嚴緯宸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一樣，拿著棉被和枕頭亦步亦趨地跟在上完廁所的許育
瑞之後，兩個人回到了似乎根本沒有抵制嚴緯宸侵門踏戶成功的床上。
　　許育瑞躺上去，一掀起被子蓋好，嚴緯宸就乖乖地去把電燈關上，接著跟了躺了上去
拉好被子。嚴緯宸這次倒是很安份，許育瑞看著天花板，還是沒什麼睡意，剛才看到嚴緯
宸那張委屈的臉反而緩解了他的緊張和擔憂，明明他也知道嚴緯宸大概就是裝給他看的。
　　他翻過身，看著已經閉眼的嚴緯宸，想著藥效不會發作那麼快，便隨口一問：「你什
麼時候會去看醫生？」
　　「明天吧。」嚴緯宸閉著眼睛回應。
　　「要載你去嗎？」
　　「搭計程車吧。」
　　「嗯，好。」許育瑞也不再堅持，畢竟嚴緯宸可能也有不想讓人知道的隱私，翻回正
躺姿勢，聽著嚴緯宸和自己逐漸緩慢的呼吸意識逐漸朦朧。
　　隔天許育瑞醒得比嚴緯宸早，他盥洗完就逕自先去附近的早餐店幫兩人買早餐，一拎
著兩人的早餐回到家就看到嚴緯宸已經坐在客廳，正在盯著放在桌上的筆電螢幕，當他正
想開口喊對方時，才發覺他表情凝重。
　　「怎麼了？」許育瑞把剛才買的早餐放到桌上，在嚴緯宸旁邊坐下，兩人相處一陣時
間，他大概看得懂對方現在的表情是不是裝的，嚴緯宸大口大口地呼了好幾口氣，好一會
才指著電腦螢幕要許育瑞看。
　　許育瑞往螢幕看了過去，畫面中是一封電子郵件，寄件人是系統寄出的信件，標題寫
著：嚴緯宸就是兇手。
　　信件內只留了一段話：你是教唆殺人的兇手。
　　除此之外信裡還有一個音訊檔案，許育瑞回頭看著一臉不安的嚴緯宸，盡量用和緩的
語氣問他：「你聽過音檔了嗎？」
　　嚴緯宸搖頭，「我才剛打開這封信你就回來了。」
　　「那我們一起聽。」許育瑞主動抓緊嚴緯宸的手握在手心裡，接著轉頭用另一隻手操
作觸控版，下載了那個檔案準備點開，檔案大小不大，他瞄了一眼秒數也很短，只有短短
的幾秒，檔案點開之後，便聽到一個男聲：
　　「我，嚴緯宸，就是殺害那些網美的兇手。」
　　許育瑞聽著那聲音和嚴緯宸的聲音一模一樣，他放開嚴緯宸的手，回過頭看著對方，
「你剛剛應該沒有說話故意用空白音檔整我吧？」
　　嚴緯宸抿嘴搖頭，大聲地辯白：「那不是我說的，我沒說過這樣的話，我剛剛也沒說
話。」
　　「如果你是兇手還寄一份自己自白的錄音，確實有點太過愚蠢。」許育瑞轉頭思考了
一會，「這年頭人聲是可以造假的，我們假設寄給你這份假錄音檔的人就是兇手，那他對
於聲音工程應該有相當程度的了解，至少在製造你的假人聲上他一定得要委託相關的人，
或是他自己就是那個始作俑者，你身邊有人對這個領域熟悉嗎？可以收集你大量聲音的人
。」
　　許育瑞看嚴緯宸似乎被嚇得神智不清，久久都沒有回應他一長串的推論，他又轉頭問
：「你還好吧？」
　　嚴緯宸搖搖頭，「不太好，我需要時間冷靜一下，你先不要和我說跟案情相關的事情
，讓我一個人待會。」
　　許育瑞看了看嚴緯宸有點擔心，原本想再多說些什麼，可最後還是點點頭，指了指放
在桌上的早餐，「嗯，那你記得吃。」
　　嚴緯宸點點頭，有點魂不守舍，許育瑞拿起自己的那份早餐回到辦公桌上吃。
　　他沒有說話，只是擔心地看著嚴緯宸緩慢地往臥室移動，早餐連動也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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