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若夢 二十一

作者: bbb22261 (向晚)   2021-06-20 01:02:19
「怎麼了?」我道。
賀仲城道:「明珊問是否留下來晚餐。她這裡沒準備,得找餐廳。」
「很委婉的說詞。」
「你知道她不是那意思。」
我攏了攏飛散的頭髮,一笑而道:「我知道。」
復去瞧邵晴,讓我捉見一個睏倦的眨眼。我道:「回家吃吧。不麻煩她們。」
賀仲城便走回去答話。
看著他背影,我問邵晴:「你會累嗎?」
邵晴卻道:「還好。」
我道:「……這是跟誰學的說法,這樣老成。」
他抬頭看我,是疑問,亦來牽住我的手。我慢慢地道:「以後還有很多機會可以來找明
珊玩。如果你累了,就需要休息。」
我說:「很多人說還好,其實就是在逞強。」
我們在日落之時告別。
邵晴拘謹地向明珊二人說謝謝,孟千緻且盈盈笑著,回道:「邵晴,有空再來玩。」
送邵晴上車,我按著車門,明珊這時問道:「怎麼樣?帶小孩的感想。」
我回首道:「挺好。你試試?」
明珊道:「臨時接點任務,總好過你生活一灘死水。」
我眼神無奈地聲明:「我這叫生活平靜,不叫一灘死水。」
孟千緻勸道:「好啦,你別詛咒人家。」
明珊但淘氣扯了一下鬼臉,道:「我這是祝福,祝、福──」
但願如此。
有道是計畫趕不上變化,可也未計畫什麼。春天儘管曖昧,抵不住日子裡的各種浮動。
其一,毓茹加入我與明昕的午餐行列;麗洋明眼,順勢挑明了問我家事,是否鬧矛盾才
沒了自備午飯的優待。
實則是毓茹有苦難言,在餐館裡真情流露:「麗洋姐不是消息靈通嘛,就是……太靈通
了。每天一起吃飯,變得有點……困擾。」
她道:「要是塵埃落定的事情,遲早都會知道的。如果還未有定論,像追劇一樣天天更
新或翻盤,那昨天聽說與今天聽說,不也都是錯的嗎?」
「可又不能明著跟麗洋姐講……」
其二,三科新專員報到,兩位老闆言詞間欣賞不已,毓茹奉命協辦研討會,反遭對方指
使起來。
同樣是毓茹,苦著臉道:「蔡大哥年資是我的二十倍,二十倍耶。」
其後自暴自棄:「好的,那是三科的研討會,我只是負責打雜的二科小妹。」
其三,莫約是辦公室局勢變化越明,漸漸顯現了一些徵兆,或者說破口──有關麗洋早
先的預言。
那是一個忙碌如常的上午,明昕下樓開會,老闆自小辦公室走出來,當著眾人面前質問
是誰同意了業務單位的奇怪意見。
二老闆拿著公文亦走過來,緩頰道:「二科認真看過了嗎?」
科長早已從後方座位迅速起身,是站在我位子一旁。起先不明所以,接過公文後,卻是
道:「這個意見,明昕說沒問題。」
──一般在此類時刻,所有人應是放下手邊事務,專注聽訓的。但在此時,亦是想動動
不得,殊途同歸。
明昕不是會說沒問題的人,他只會不說話。
很快被發現不在場,二老闆問:「明昕人呢?」
科長替答道:「他去五樓開會。」
「叫他回來先進來找我!」
老闆厲氣未消,撂了話便走。二老闆向科長使眼色,兩人在後頭跟著進了小辦公室,約
是先盡些拖延與安撫。
明昕的分機響了,我接起,那頭承辦人的聲音急道:「我老闆剛剛打電話找你們處長吵
架!」
原來是被當面質疑,丟了面子。
辦公室響過一聲雷便罷,氣氛再凝重,亦隨人走即散。沉默的是二科。
明昕回來時,麗洋咳一聲,說老闆找他。彼時已是午休,明昕望向小辦公室,麗洋補充
道:「科長跟副座還在裡面。」
明昕再望一眼牆上掛鐘,點頭理解,平淡朝我道:「先去吃飯吧。」
最先沉不住氣的還是毓茹。但她沉不住氣,卻是一路上一直看我。
我無可奈何,開口道:「早上老闆接了通楊司長的電話,走出來找你問事情。」
我說完一句,不打算有下文。巧的是明昕亦無反應。
毓茹問:「就這樣?」
你不要搶麗洋角色──當然不會這樣說。我將劃好的點單遞給經過店員,才道:「他都
不緊張,你替他緊張什麼。」
「可是……」
明昕終於道:「我大概知道是什麼事。」
我想起道:「承辦人很急地打來道歉,你可能回個電話給他。」
明昕道:「嗯。」
毓茹仍有些不平靜。可或見我不動作,未再堅持這個話題。
轉述事實或者加油添醋──總會有人去說的。如我半分鐘前的念頭,各人有各人的工
作,毓茹年紀尚輕技巧不足,一下子將自己攪進去,不如先裝淡定沉穩,讓她明白不可
急躁。
賀仲城聽聞此事,是說:「你學妹心眼直。」
「那是本性。需要時間磨練。」我說。
賀仲城想想,道:「這樣挺好。」待我看他,才又道:「我的意思是,忍耐需要練
習,目的是為了保護自己。但是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成熟之後的行動,才是真正的難
題。」
我挑眉,爽快道:「行,我小人。」
賀仲城笑笑,誠然不計較的模樣,問:「那後來呢?」
我說:「麗洋應該感覺到了。最近和毓茹的互動有一點尷尬。」
這下輪到賀仲城抬下巴睇我。我接回正題:「沒有後來。暫時看不出影響。」
我心想,當事人是明昕,誰能期待明昕怎麼樣呢?話說回來,如若是我……
我搶先道:「我不回答假設性問題。」
其三,如若科長任憑三科差用毓茹,幾次佯忙讓我單獨向長官報告複雜案件,都不算在
內。
「我說完了。」我道。
晚上九點二十五分,廚房餐桌上一杯牛奶,我與賀仲城對坐。
這個時間點,交代交代近況便可,互相交流職場歷練心得可免。
賀仲城點頭,是從善如流,但問我:「你今天怎麼下班得這麼晚?」
「……五點接到一件最速件,趕出來才走。」我端起牛奶嘆息。
──其四,事實是我工作忙碌更甚年前,僅是刻意踩著比賀仲城早一點的時間打開公寓
門。
這方法試了一陣子,直至今日不幸翻車。這不怪我。誰知賀仲城今日六點便到家。
他難得有空下廚,我未趕上晚飯,至少是備上了隔日午餐。
談話結束,賀仲城去了臥室洗澡,我猶待著廚房靜坐,未雨綢繆地思考下一次翻車該如
何。
……只怕是到七月結束,他都不有那從容工作且甚少加班的立場挑剔我。
想了幾回,回到房間,賀仲城擱在床頭的手機持續有人來電,我想著可能要緊,便拿起
來看。來電人是個英文名,Tiffany。
我走到浴室門口,敲門對賀仲城道:「你有電話。」
他似未聽見,我再敲門兩下,水聲停了,再複述一次。
賀仲城似仍未懂,隔一下才道:「你放著吧。我出去再看就好。」
我只好將Tiffany放回床頭。
取換洗衣物時,賀仲城洗完澡出來,穿著米色寬領棉衫,一面用毛巾擦濕髮。
他走去床前拾手機,看了一會兒,又放下,走來我這裡看我打開的衣櫃。
我抱著衣物一頓,道:「不用回電話?」
「太晚了。」賀仲城說。又對我一排衣物道:「有幾件外套都該送洗了。」
我道:「那就這週末吧。你的我一起拿去。」
賀仲城說:「好。」
賀仲城的繁忙程度,體現於從前對生活各種要求的些許和逐漸延遲。
還有突來的病情。
賀仲城感冒了。起先到診所拿藥,但壓不住,某天早晨便發了高燒。
藥袋裡有退燒藥,我盯著他服下,又見他起身,便攔住他問做什麼。賀仲城微咳,說去
書房處理公事。
我訝然失笑,心道:這真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
我端正神色道:「躺下,休息。」再舉起手裡溫度計,道:「三十九度半。你現在腦袋
清楚嗎,能工作?」
賀仲城才彷彿讓事實說服。
我將溫度計放回床頭,道:「遠端工作的意義不在於要求一個病人在家抱病上班。」說
完,替賀仲城攏被子,又道:「都說夏天感冒是笨蛋,那在春夏交接時感冒的叫什麼?」
賀仲城閉著眼,嗓音低沉,慢慢道:「季節交替時溫度變化大,感冒很正常。有個人去
年夏天感冒三次,你說叫什麼?」說完又一陣咳。
「……你別說話。一直咳。」
我給賀仲城重新倒一杯熱水,和藥袋維他命放一起,確定他睡了才出門。
上午請了兩小時假,但因心中掛記,手邊案子在一天之內亦不能進展多少,索性準時下
班,或許還能催著賀仲城回診。
推開門時,賀仲城不負眾望,坐在客廳敲著他那台筆記型電腦。
我張了張口,未知說什麼,只好閉嘴,回房間脫外套,到廚房燒水煮麵。
瓦斯爐前,我站著等水燒開,亦是抱臂沉思,愈想愈覺得自己出息。──但我大度,不
至於就要賀仲城考慮換工作。
賀仲城走來我後面道:「我在與仲玲聊天。」
我瞥他問:「退燒了?」
「睡醒就退了。」賀仲城去開冰箱,取了一顆番茄出來,在我邊上洗了切。
期間低眉順眼,身上一種有病未癒的病懨感,嘴角但隱隱勾著,憑空生出低調隱晦的愉
悅。
最後煮了兩碗番茄素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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