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一個蛋餅、兩個水煎包、一杯冰米漿。」喬在水氣蒸騰的早餐攤前喊著，早晨七點正是上學時間，店門口已經人潮洶湧，排起等蛋餅的隊伍。
過去有油煙的地方喬是不會去的，他怕油煙沾染頭髮與衣服，連路過也快步通過。
如今他每天拼著早起，開著車到這家有名的早餐店前，搶剛出爐的蛋餅與限量水煎包。他長相可愛，很容易就被老闆娘與員工阿姨們記住，有時還會多送他幾個煎餃，他總是甜甜的笑著說：「謝謝。」
雖然他並不吃這些油膩的東西。
然後他回到車上，把早餐放在副駕駛座上趕緊出發。絲毫不在乎他最討厭的食物氣味沾染上自己的愛車。以前要是雷在車內吃東西，絕對被他罵爆。
汽車駛過老社區，來到熟悉的小公園前。
喬傳了一個早安貼圖給雷，過不久後看到對方已讀，他的嘴角揚起微笑。
公寓一樓的紅色鐵門推開，一身上班族西裝的雷斜揹著公事包出現，手裡的機車鑰匙圈晃啊晃。
喬立刻下車，把一袋早餐遞給他。
「你的早餐。」
這是喬的例行公事，每天去雷的租屋處樓下，提著雷最喜歡吃的蛋餅與米漿，在雷出門準備上班騎車時遞給他。
雷神色複雜的望了他一眼說：「你自己都不吃這些東西，其實可以不用特別幫我買......」
「不麻煩的！」喬擺擺手，一派輕鬆地說：「這不算什麼，對了，今天晚上要不要去新開的那家日本料理店？我請客。」
雷遲疑地說：「我今晚有約了。」
喬從雷的神色讀到，對方並不想進一步說明是什麼約會。他想開口詢問，卻忽然沒有勇氣。吶吶的說：「這樣啊。」
雷刻意別過頭，不看喬的表情：「先這樣吧，我要去騎車了，快遲到了。」
喬勉強笑著，用開朗的語氣說：「騎車小心呦。」
雷揮揮手，戴上安全帽疾駛離去。
你要跟誰約會？要去哪？去做什麼？
這三個問題在喬的腦海中翻滾，折磨他整整一天。
喬是承接家族企業的富二代，班要上不上的，有的是時間思索怎麼追回前男友。
他忽然想起自己的筆電裡，雷的臉書帳號還沒登出。
宛如潘朵拉的秘密寶盒，他知道不能夠打開偷看的，卻還是禁不起嫉妒的引誘，用雷的帳號偷看訊息。
居然又是那個小烈，雷的前任。
小烈約雷去東區某家熱門的關東煮店聚餐，看起來是一群人的聚會。喬稍微鬆口氣。
看著安靜的訊息，今天一整天雷都沒傳訊息來。喬苦笑。
果然是這樣啊，現在他們倆的關係已經不如以往，如果自己不主動，雷是不可能先傳訊息給自己的。
喬好像理解學長說的話了，原來全心全意想追回一個人時，自尊心什麼都不重要。
他比約定時間早半個小時抵達，走進店內吧台，挑了一個偏僻又方便觀察四人桌的位置坐著。
「要吃什麼？」一個皮膚白皙，眼下有顆痣的臭臉店員，站在吧台後方的料理區問。
他胡亂點了一些東西，瞥見雷與一群人出現在門口，急忙拿著瓶裝啤酒遮住自己的臉。
店員一臉狐疑的看著他，但也沒說什麼。
另一名穿著一套黑色日式廚師服的男子，應該是老闆吧，微笑端上食物。
喬心不在焉吃著黑輪，店很小，很容易就聽到群聚的客人們聊天內容。
「恭喜雷！」
「恭喜你啊雷建武！」
「為雷乾杯！」
一群人歡笑不斷連連舉杯，玻璃杯碰杯發出清脆的聲音此起彼落。
他們在慶祝什麼呢？喬伸長耳朵努力在熱鬧的店內辨識，終於聽見小烈大聲的說：「恭喜雷建武脫離喬佛里，回歸單身市場！」
喬佛里·拜拉席恩，影集《冰與火之歌》中最變態噁心的角色之一，被賜死那一集全球影迷歡欣鼓舞。
「哇，那個人的前任被叫做喬佛里國王耶，是有多變態才被取這種外號？」坐在隔壁的女性熟客一邊喝梅酒，一邊與吧台裡的臭臉店員聊天。
臭臉店員喝著啤酒，說：「跟喬佛里國王分手確實值得慶祝。」
喬臉色鐵青的喝著啤酒，他感覺背上已然插滿箭靶。想說些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口。畢竟事實就是如此，他能怎麼辯解？
雷笑著跟好友說：「謝啦。」一口喝盡啤酒，回應眾人的祝賀。
「雷，要不要我介紹給你不錯的對象？」其中一位友人問。
雷語帶保留：「我才剛恢復單身，不要那麼快把我推回地獄啦。」
這句回應讓喬既高興又難過。高興的是雷軟釘子拒絕對方，難過的是自己看起來機會渺茫。
另一位朋友插話：「又不一定要交往，也可以交配啊。」
喬被啤酒嗆到，連連咳嗽，引起一旁女性熟客與臭臉店員的注目。他故作鎮定假裝在專注滑手機，手指微微顫抖傳了訊息給雷：「晚安囉～」
喬習慣每天晚上都會傳給雷晚安訊息，雷通常也會回以一個晚安貼圖。
店內另一端的氣氛酒酣耳熱，聚餐中心人物雷正大笑回應：「你好下流喔，我喜歡。」引發眾人一片笑聲，又爭相要為雷乾杯。這時雷從口袋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直接放回口袋。
又一次直接無視，連點開都沒有。
週五的歡樂夜晚，彷彿全世界都在為他們的分手歡欣鼓舞，喬卻感覺舌尖上的淡去的啤酒餘味，好苦，好苦。
他起身買單，老闆詢問：「先生你有帶傘嗎？外面好像快下雨了，如果沒帶傘的話，店門口的愛心傘可以取用。」
喬搖搖頭，轉身就走。
喬沿著街邊慢慢走，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能去哪裡。交往時，他幾乎沒有獨自一人散步過，都是有雷帶著他前行。
一個人走路，原來是這麼孤獨。那天雷一個人在日本街頭漫步時，是不是也有同樣的感覺呢？
經過某家快打烊的洋酒專賣店，喬想起他們五週年紀念日快到了。走進去買了瓶高檔紅酒。踩著有些昏沈的步伐往前，就這樣慢慢晃到雷的住處。
細密而洶湧的濕意襲來，下雨了。他被猝然襲擊的大雨淋得一身濕，縮在公寓前的屋簷下，懷裡抱著那瓶酒，感覺方才在店內喝的啤酒酒勁上來了，眼皮慢慢沈重，縮在屋簷一角打盹。
有人搖晃他：「喬？你怎麼在這？你不是已經睡了嗎？」
他仰起巴掌大的小臉，視線迷濛，好一會才看見雷糾結的眉頭。
「我來、來送、送酒給你。」喬結結巴巴解釋，把一瓶酒從懷裡拿出。
「送酒？」
「禮拜天是我們交往五週年紀念日，你還記得嗎？」喬小聲說。
雷沒有接過紅酒，安靜片刻，重重嘆了一口氣。
喬的眼眶有些熱氣在醞釀，他低著頭不敢看雷此刻的表情，要是看了，他一定會很難過。
雷說：「沒有人分手後還過交往紀念日的。」
「那就當成五週年忌日啊。」喬嘟著嘴：「反正，也是可以慶祝呀。」
「什麼忌日？真是敗給你——」雷簡直無語問蒼天，他想打發喬快點回去，卻發現人低著頭抱酒，沒有說話。
「喬？」
回應他的，是一個軟軟倒向他的身體。雷看見喬臉上不尋常的潮紅心中一驚，手一探，果然，喬正在發燒。
意識模糊間，喬感覺自己被抱上床。一雙熟悉的大手拿著毛巾擦拭他的四肢，從手掌到腳趾無一不仔細。聞著枕頭上的氣味，酸澀的淚意在眼裡慢慢匯聚。
天知道他有多想念這樣的溫柔。
「明明很容易感冒，幹嘛還去淋雨？你現在是打算用苦肉計嗎？高明。」對方挖苦著，動作卻小心翼翼。
喬睜開眼，鼻尖發紅。「既然你知道是苦肉計，那有沒有一點點心疼我？」
雷瞪著他，丟下「笨蛋」兩個字，轉身就走。
喬伸手抓住雷的手臂，勾著他的小指，撒嬌的說：「你要不要做愛？我裡面很燙，插進去絕對比平常還爽喔。」
雷的臉色霎時非常難看，咬牙切齒：「你是燒到腦殘了嗎？」他旋即拿了一套枕被，準備去客廳睡沙發。
雷用力甩上房門，門外有狗在吠叫，喬聽見雷低聲說：「小可愛，小聲點，有人在休息。」
喬翻過身，忍了一個晚上，盈眶的淚水終於滑落。
隔天恰逢週六，喬在雷的租屋處休息了一天，燒也退了。因為雷臨時被通知要進公司加班，留下喬一人待在他家。
喬也沒閒著，為了表現賢慧的一面，乖巧的幫忙整理環境。
要是過去的自己看見現在的自己，正跪在地板上幫狗擦尿，一定會嚇到下巴脫臼吧。
「小可愛，現在你的地位比我高了，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喬歪著頭看小可愛。小可愛早已忘記初次相遇的場景，舔了舔他的手，喬摸了摸牠的小腦袋。
喬已經不奢望週日的五週年紀念，雷有沒有想跟自己過。只要消極的安慰自己：雷還會對他展現溫柔，自己就不算毫無機會吧。
週日一早，雷迴避喬充滿期待的視線，說：「今天中午跟下午有約了，你身體如果沒事可以先回家。」
喬敏銳地捕捉到一線生機：「所以你晚上有空？那可以一起吃飯嗎？」
雷回看喬紅腫的眼睛，嘆了一口氣：「再說吧。」
低迷已久的內心忽然飛躍起來，喬的眼神閃閃發亮，直問：「那我們約在哪邊碰面，你會比較方便？」
雷說了自己中午聚餐的餐廳的名字，喬立刻想起那是某家自己很想去的米其林名店。
有些失落雷與別人一起去了，喬悶悶地說：「我再跟你聯絡。」
雷只是笑笑。
喬很快地打起精神，決定回家一趟好好打理自己。週年紀念日可不能馬虎，他立刻動用關係，預定好最難排隊的餐廳，也精心為晚上安排活動。要帶雷去逛他想逛的模型店，還想幫雷買一堆精品......越想內心越幸福洋溢。
下午兩點，他迫不及待將餐廳地址傳送給雷，對方回：「知道了。」
因為心情太過期待而怦然不止，喬無法冷靜的待在家中。他決定先去雷所在的區域附近晃一晃，接近約定好的晚上六點，再去找雷前往預定好的慶祝行程。
經過雷與友人約定的餐廳，大面積玻璃帷幕倒映出喬一身精心裝扮過的行頭。從頭到鞋無一不是高級貨。
透過玻璃，喬看見雷與小烈在窗戶旁邊，正一臉笑的歡愉，他不禁一怔。
雷有多久，沒在自己面前露出這樣的表情呢？
彷彿自己的哀愁視線能穿透玻璃，雷居然往他的方向瞄來，表情同樣一愣。
兩人視線已然對望，喬對著雷微微一笑。
雷立刻皺起眉頭，然後拿出手機打字，過不久喬的手機震動。
「去其他地方玩，不要搗亂，晚上見。」
這幾個字親暱的彷彿撒上糖粉，讓喬笑得好甜。
雷心煩意亂，罪魁禍首在店外面無意識的晃蕩。
坦白說，要不是為了逃避與喬共處一室，他怎麼可能會坐在這邊聽前任小烈聊自己的youtube頻道，這人自從開始經營youtube，整天都想邀（消）請（費）熟人拍片，之前頻頻約一堆朋友出來聚餐問感情故事，都是為了找題材，真的很煩。
小烈拿出gopro，說：「對鏡頭笑一個啦！」
「白痴喔拿開啦！」
小烈不死心：「我之後要拍一個主題是前任議題，雷，你要不要來我的頻道當來賓？」
雷翻個白眼：「所以是要把我用好用滿嗎？」
「幹嘛這樣說，拍片很好玩啊，而且你可以分享你的親身經歷啊......」
忽然小烈的手機響起，一接起，話筒那端傳來急促的說話聲。
雷發現小烈的臉色逐漸不太對，問：「怎麼了？」
小烈驚慌的看著雷：「剛剛醫院打來，我男友出車禍，怎麼辦......」
雷立刻站起身，「哪家醫院？我送你過去！」
兩人匆忙趕到醫院，幸好只是輕傷，但仍需留院觀察一天。
雷安撫小烈的情緒，兩人都受到不小驚嚇。他幫兩人買了點食物，吃點東西壓壓驚。後續還有些筆錄與保險理賠的事宜要處理，小烈與他男友都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難免有些緊張。雷曾幫家人處理過類似事件，很沈穩的幫他們一一解決。兩人直道謝。
一切都忙到告一段落，雷隱約覺得好像忘記什麼事。
從醫院樓層望出去，今晚的月色特別朦朧詩意。雷入迷的看著看著，望向手機時間，猛然一驚。
他完全忘記喬在等自己。
回到下午時刻，當時喬並沒有走遠，他看著雷跟阿烈兩人神色匆忙離開餐廳，有一度想追上去，忍住了。
不會的，雷不會忘記他的。
傍晚五點四十五分，喬傳了關心的訊息，沒有被讀。
他來到約定的餐廳，對侍者說：「兩位，六點，喬先生。」
侍者領著他到餐廳最好的位置，一眼可俯瞰台北盆地華燈初上的夜景，燈火流動。喬凝視著城市上空的月光，今天是很完美的滿月，很適合這美好的夜晚。
路過的客人都看見最好的靠窗位置裡，坐著一位穿著正裝的年輕男子，他的坐姿很端正，那是受過餐桌禮儀而自然挺直的背脊。桌面晾著一堆菜餚，金屬刀叉擱在手邊，完好如初。
男子只是望著窗外的月亮，偶爾看向沒有訊息的手機，跟侍者要了一杯又一杯的香檳。
手機安靜了一晚，直到服務生帶著尷尬的笑意說要打烊了，他才帶著打包的餐點走出餐廳。
喬打開手機再看一次他傳的三封簡訊：「我在餐廳等你喔！」、「我還在餐廳喔，你慢慢來。」，最後一封是「你沒事吧？有狀況跟我說一聲。我還在餐廳等你。」
大樓廣播起最後閉館時間，喬站在已經轉向「closed」的招牌大門前等待。
當最後店門口的招牌燈熄滅時，他的眼神也黯淡下來。
從餐廳所在的85樓乘坐回返地面的電梯時，有什麼東西跟著這電梯一起高速下墜。
電梯開門，往前走了幾步，看見等了一晚的人氣喘吁吁的跑來，喘著氣說：「對不起，我剛剛在騎車！今天晚上突然臨時有事，來不及跟你說。」
喬對雷笑了笑，把打包的餐點給他說：「沒關係啦。」
這要是交往前，雷只要遲到一分鐘，大概已經被飛踢一百次了吧。
然而他們已經分手了，所以，雷的遲到，他是否能理解為是一種拒絕的暗示呢？
都已經分手了，還過什麼五週年紀念日，真好笑。
快離場吧，趁自己還體面的時候。
原來，被遺棄的感覺是這樣。
雷好像知道他在想什麼，跟在身後急忙地說：「我今天真的剛好有事，小烈他——」
「我說沒關係的，真的沒關係。」喬阻止雷繼續說，低著頭匆匆往前走。
他覺得，如果再聽到小烈這兩個字，他就要發瘋了。
喬加快腳步，誰知後方的雷也快步跟上。
「欸，喬，你聽我說。」
「真的沒關係。」
「喬！」
雷猛然上前抱住那個人，一抱才發覺這人怎麼如此消瘦。
喬用力掙扎，發現自己無法掙脫這牢固的擁抱。全身都在顫抖，聲音斷斷續續反覆說：「真的沒關係......」
雷此刻才發現，喬滿臉淚痕，發抖著說：「你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原諒我了？」
雷愣住，認識喬這麼久，第一次看到喬如此絕望的表情。
喬吸了吸鼻子，低聲說：「晚安。」自己走了。那晚，雷傳了訊息解釋自己的遲到原因，喬回了一個「了解」的貓咪貼圖，對話結束。
雷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喬在想什麼。
第二天早晨，雷打開公寓大門，準備去牽車上班。走了兩步，忽然覺得哪邊怪怪的。直到坐上機車準備發動，才想起以往「埋伏」在小公園用早餐突襲自己的喬，今天沒有出現。
一整天喬都沒有傳訊息給他，通常喬會傳一些自己午餐的照片、最新的迷因、臉書貼文上的貓圖，等這一類的東西給自己。
雷不會立刻已讀訊息，只會久久才回一個饅頭人比讚貼圖敷衍。
他刻意讓自己冷淡應對，不想花太多情緒在喬的身上。他已經小心翼翼四年了，心很累了。
不過他今天怎麼沒動靜？又生病了嗎？
還是，這是喬繼苦肉計之後的新手段？
雷盯著通訊軟體上喬的頭像，開始糾結要不要傳訊息給對方。
寫好的訊息，終究是沒有傳出去。
到了禮拜三，喬始終沒有出現，也沒有消息。整個人像是蒸發般，搜尋他的臉書與ig，居然一片乾淨，所有東西都被刪光了，只剩一個空殼。
雷看著一片白的臉書，只剩一張喬的大頭照，那是他們在一起一週年後雷拍攝的。在海邊回眸燦笑的模樣，迷倒眾生的美人。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這種奇怪的感覺讓他忍不住點開喬的通訊帳號，傳了一句話過去：「最近還好嗎？」
之前秒讀的訊息，等了五分鐘都沒動靜。
雷開始感到坐立不安，該不會喬真的出什麼事了吧？
雷撥打那個他與喬之間的共同朋友，阿和。
曾經最痛恨的那個名字，如今卻成為他尋找喬的唯一通道，諷刺吧。
阿和溫和地笑著說：「我怎麼可能會比你還清楚喬的狀況呢？」
雷感到有點悶，他問：「我一直不知道你跟喬是怎麼分手的，他那麼常提起你，你對他而言應該是特別的吧。」
「喬沒說過嗎？我跟喬分手是因為，呃，性事不合。」阿和詫異，而後說：「喬沒有說過，應該也是為了給我跟他留面子吧。」
雷想過七七四十九種他們分手的理由，就是沒想過這一種。雷沒有追問到底是誰有問題，他還處在震驚狀態中。
雷來到喬的住處，那是一座戒備森嚴的豪宅社區，幸好警衛認識他，而他還保有喬的鑰匙。
警衛大哥說：「二棟十七樓的喬先生很久沒看到了耶，都不知道他有沒有下樓。」
各種不妙的畫面在腦中竄升，雷急忙上樓查看。
電梯往上，這豪宅電梯速度怎麼這麼緩慢，雷感覺右眼眼皮突突地跳，該不會是不好的預兆？
電子鎖開啟厚重的大門，看見裡頭的擺設雷嚇了一跳，客廳只剩下一張沙發的極簡空間，那些裝飾、海報與雜物都消失了。
走進房間，看見一個人蜷曲著身體躺在床上，雷感覺心臟好像有停止那麼一瞬間，當看見那人坐起身時，心臟才重新跳動起來。
喬睜開惺忪的眼睛，遲疑地說：「雷？你怎麼在這裡？」
「你都沒有消息，我怕你出事！」
「我沒事，只是這幾天想整理一下思緒。」喬的聲音有些沙啞。
雷注意到喬的懷裡抱著一個娃娃，那是之前送給喬的卡娜赫拉，當時對方還一臉勉為其難收下的樣子。
「你真的沒事？怎麼不回我訊息？」
「我的手機壞了。」喬揉揉凌亂的髮，小聲說：「我想說也好，就算了。」
他說「就算了」的樣子，看起來不只是對手機算了，而是對所有事情都算了。
雷的內心莫名抽動起來，伸出手摸摸喬的頭。
喬的聲音慢慢消沉下去：「我想了很多很多我們的事，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抬起眼看雷：「原來愛一個人這麼辛苦。」
雷蹲下身，視線與他齊平。
「你終於明白了。」
雷沒發現，自己的語氣是這幾個月來，最溫柔的一次。
喬把身體縮回被窩，語氣哽咽，「我現在知道，聽到喜歡的人提到別人時，那感覺有多難過。只是看到你跟你前任一起吃飯，我就快受不了，心真的好痛喔。」
「你還忍耐我的無理取鬧四年多，辛苦你了。」
「我好希望我們可以復合，可是我知道我還有很多很爛的地方......我會努力讓自己成為更好的人。」
「失去你，我才知道你有多愛我我才知道，我有多愛你。」
雷起身連同棉被抱著龜縮中的那個人：「嗯，很好。」
愛一個人，從來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雷掀開喬的棉被，挖出那個滿臉通紅的人，給他一個吻。
「看來我這個前任也算是稱職了。」
end
◎前任之外
「大家好我是小烈，歡迎來到我的頻道【小烈相談室】！」
螢幕內，活潑的頻道主語氣高亢的解說：「今天的主題是『前任的告解』！小烈我呢，當然義不容辭請來我的前任現身說法，還有一些也擔任過前任的朋友，讓大家來理解一下前任的世界！」
「前任有什麼好理解的？」鏡頭外的人說。
小烈臉色不變，依舊笑瞇瞇的對鏡頭說：「大家聽到了吧？這個聲音呢就是我們今天要訪問的男主角——小烈我的前男友，雷！跟大家來打個招呼吧！」
雷走到小烈旁的沙發坐下，尷尬地對鏡頭微笑。「嗨，我是雷。」
小烈激動的把頭轉向另一邊：「來來來，我們也歡迎另一位前任，幸福人夫阿和！」
阿和進入畫面，很配合的朝鏡頭揮手，「大家好，我是阿和！」
小烈手捧心臟，故作嬌羞：「兩個帥哥在我旁邊，這畫面多美麗啊！」他神色一正，直接進入主題。
「先問阿和，你是一個怎麼樣的前任？」
阿和偏著頭，而後回答：「我秉持三不原則：不接觸、不過問、不認識。」
「阿和是很果決的人！」小烈熱烈鼓掌：「我要好好向你學習！」
雷吐槽：「那你還找我上節目？」
小烈忽略雷的話，問：「那雷你呢？你是一個怎樣的前任？」
雷盯著厚臉皮的小烈，而後笑了笑：「我應該是一個，城府很深的前任吧。」
「不是！」鏡頭外有個聲音堅定地否認：「雷不是這種前任！」
小烈對著鏡頭外的人說：「那位先生你要不要也進來一起受訪，因為你也是前任——」
雷阻止：「他害羞。」
「幹嘛害羞，來啦來啦喬是天菜欸，可以幫我衝點閱率——」
「小烈夠了喔。」雷皮笑肉不笑，像護著幼犬的母犬。
鏡頭外的聲音小聲卻堅定的說：「雷是無可取代的前任！」
畫面登時加入一片閃光的特效，以及少女心爆發的粉紅泡泡。
關東煮店裡，眼下一顆痣的青年店員正在觀看，這個無意中被推播的新節目。
「......這節目好難看。」他滑掉頻道，轉身去與老闆準備開店。

嗯 所以喬和雷現在是保持分手狀態的情侶關係？小烈的神經蠻大條的，他好像沒感覺自己被雷利用了一把吧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