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兩名壯漢將他從精神病院"請"了出去。
他不知何去何從,他兩年沒接觸社會了,和父母生活過的那個家早已變成法拍屋賣了,後來他只能選擇回到最初和顧琛一起生活過的那間房子,顧琛很早以前就把這裡送給了他,不是為了討誰歡心,只是這個地方他不要了,連同他們一起生活過的回憶。
顧琛結婚了。
他選了一個對他們家族,對他人生的道路最有幫助的女人。
自己早已注定被那人遺棄。
看著電視上直播著那兩人的婚禮,顧琛那虛偽的笑令他想吐,他知道顧琛是故意放他出來,讓他觀賞他們的婚禮。
從白天到夜晚,從新聞直播到重播,柳少言坐在客廳的角落,自虐般的一直看著電視轉播,始終面無表情。
顧琛從不說愛,在自己和他相伴的十五年中,從未聽過隻字片語。
而他,從開始熱情激昂的訴說著愛,到最後只剩下滿室的沉默。
就像現在,他不吵不鬧,一人窩在沙發的一角,等待時間流逝,空氣裡瀰漫的是死寂的靜謐,他連一點點餘燼都不留給他。
柳少言突然不知道自己究竟還有什麼活著的理由。
他平靜的關上了電視,走出家門,買了一束花,去到了一座墓園。
走了三層樓,石碑上刻著他父母的名字,墳上並沒有雜草叢生,他被關進精神病院前,顧琛承諾過會請人打理,這點他沒食言。
「爸、媽,我對不起你們,不過沒關係,我很快就要去找你們了。」
「你們大概不想看到我了吧……。」輕撫著石碑上刻的字,柳少言寒磣的笑了,「過去是我錯了,都是我……,我不求你們原諒,也不求你們能來接我一程,只希望你們在那個世界好好的……。」接著,他掏出了一瓶酒,淋在墳上,剩下的他舉瓶對墓一飲而盡。
這酒是他爸生前最愛的柏圖司,只是在他活著的時後沒機會喝到。
然後,他又在墓旁邊放了幾朵純白的花,那是他母親生前最愛的桔梗。
看著碑上雙親得燦爛笑顏,往事歷歷,猶如昨日。
但殘酷的是,他們早已不在……。
柳少言靠著石碑緩緩坐下。
這一坐,就坐到了太陽下山,直到夜晚寒風刺骨,牙齒打顫柳少言才雙眼空洞的起身,步履蹣跚的歸去。
回到家後,他黯然的坐在窗台邊抽著菸,一根一根,直到菸灰缸再也放不下任何一根菸蒂。
拿起手機手指反覆在某個號碼上停留,終於,他按下了熟悉的號碼。
第一通,未接。
第二通,直接轉語音。
第三通,電話那頭終於響起了不耐煩的聲音。
他想,他可能又犯病了。
「顧琛,恭喜你結婚,可我就只想問問你,你曾經愛過我嗎?」到了這時,他依舊執著,就像賭了一口氣似的,就算輸了全世界,只要顧琛說愛他,他就可以什麼都無所謂。
連他自己都已經不知道,究竟還愛不愛這個人,卻還是在等顧琛給他一個答案,爭一個輸贏。
電話那頭的人嗤笑了聲:「……少言,如果知道你那麼快又會來煩我,就不讓你出來了。」聽到這樣的回答,柳少言臉煞白了,心如死灰。
嗶—
強烈的耳鳴和頭痛感襲來。
怎麼那麼吵,吵死了!
對了,他今天沒有吃藥。
難怪這麼反常。
他突然恪恪的笑了,笑得像個神經病,電話那頭的顧琛始終一語不發,許久後柳少言說:「不會了,以後都不會了……。」他微笑著掛斷了電話,並在心理默念道:「顧琛,你會後悔的……。」
但我不會。
我不會!!!
他失去了片刻的記憶,等他回過神來,左手腕汩汩湧出宛如紅絲線般的熱液延著石磚上的花紋流入排水孔。
驚覺到自己做了傻事,他還記得拿手機呼救,並拿毛巾胡亂的綁一番,血卻還是止不住的流下。
意識昏沉之計,他聽到了手機的震動。
是顧琛嗎?
「顧琛,我好累,你終究還是不肯愛我……。」
「所以,我不再愛你了。」
「顧琛,再見。」他已經沒有力氣去聽電話那頭的話語,他真的好累。
或許對他而言也是種解脫。
接著,他就回到了十五年前。
柳少言休養了兩星期,傷好的差不多便復學了,果然年輕人就是痊癒的快,只是疤痕還沒全數褪去罷了。
重回校園自然是新鮮的,很多他已淡忘的人和事此刻都漸漸清晰了起來。
他們的教室在五樓,二年三班,高中他唸的是理組,男生居多,偶爾也有低年級的小學妹會刻意路過,為的就是看看所謂的理科三少。
理科三少,顧名思義,身高高顏值高重點是家世背景好錢多到沒地方灑,這三人就這麼剛好他都認識,分別是顧琛、季成軒還有寧昊。
先說說寧昊這人,看上去像隻小綿羊,實則為陰險狡詐的黃鼠狼,城府極深,當年喜歡顧琛不說,裝著要幫助他的樣子背地裡不知陰了他幾百回,以至於最後他在顧琛面前根本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寧昊還有個妹妹叫做雪兒,和寧昊長得別無二致,一看便知是兄妹,可個性卻天差地遠,寧雪兒人如其名,個性就像初雪般美好浪漫帶點單純和天真,絢爛耀眼。
顧琛一直都喜歡著寧雪兒,他知道顧琛是怎麼想寧雪兒的,在他眼中,寧雪兒就如同他心中的淨土,潔白無瑕,以至於他連碰都不敢碰,可好景不常,印象中,不過一兩年的時間,寧雪兒就不再這個人世間了,隨著寧雪兒的死,顧琛的心中不再有陽光,只剩下寒冷的暴雪狂刮,傷己傷人。
寧雪兒的死造就了顧琛之後對他的陰狠無情。
畢竟他被扣了那麼大一頂帽子,寧雪兒死前最後見著的人,傷透了她的心倒致她走上絕路的人。
她是在某個下著滂沱大雨的午後自殺的。
當時對外宣稱是交通事故,可真正原因只有他們這幾人知道。
寧昊說,雪兒喜歡自己已久,那天是來找他告白的,可能是被拒絕了一時想不開。
分明是欲加之罪,可任憑他怎麼解釋、怎麼辯白都無人相信他。
畢竟寧雪兒一直都和自己十分要好。
柳少言根本不相信寧雪兒會自殺。
他一直都明白,寧雪兒心之所屬,她的視線總是會有意無意的飄向季成軒,加上少女情懷作祟,所以假意和自己好藉此來掩飾害羞,同時也想看看季成軒的反應,一直已來,他都只是個幌子。
就像現在,寧雪兒又趁著下課時間跑來聊天,雖然和自己聊著,眼神卻有一搭沒一搭的偷瞄著季成軒。
他不知道季成軒喜不喜歡寧雪兒,卻知道他曾經的深愛,始終看著別人。
顧琛只有在對著寧雪兒的時候,表情才會柔和上幾分。
以前他當局者迷,宛如置身雲霧裡,看不明聽不清,而現在的他卻像個旁觀者。
印象中這個時間點,他喜歡顧琛這件事,只有顧琛和他知道,可寧昊應該已經敏感的察覺到了,想當然自己便默默的被同樣喜歡顧琛的他惦記上了。
往後的幾年,他幾乎被這人害的生不如死。
「阿言,你今天英文考幾分阿?」寧昊突然將話題拋給了自己。
「喔,九十八。」柳少言隨口道。
所有人都驚訝得看了過來,包括顧琛。
「阿言,你居然考得比我還高,太神奇了……。」寧昊滿臉的不可思議。
「這只是個意外。」一場穿越重生的意外。
想當初,英文曾經是他的弱項,他們這群人中只有他一人英文總是不及格,他們各個家世背景良好,從小學習多國語言,區區英文根本不在話下,只有他是凡夫俗子一個,後來他為了能配的上顧琛和他的朋友,曾拼命的把英文學好,高中這種程度的英文對他來說真的已經不算什麼了。
寧昊會把話題拋給他想來也是別有用心,顧琛最討厭的就是笨蛋,尤其是成績不好的笨蛋,那人的成績總是名列前茅,自然是有點傲氣的。
可顧琛為何選擇和他交往,他以前天真的以為是愛的力量,就算顧琛討厭的特質在他身上都有,只要有愛什麼都不是問題。
現在想來,真心覺得自己十七歲時腦袋根本豆腐渣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