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南瓜切不開
　　「Alan, are you okay?」
　　同學一臉驚慌地看著按住左臂、表情扭曲的秋，關切地詢問。
　　不ＯＫ。昨天下課他終於去校醫那裡打流感疫苗，結果晚上睡前，下針的地方開始痠
痛，好像做完一千個伏地挺身一樣，痛得他睡不好。今天早上起床，發現手臂有點腫，而
且痛到舉不起來，許多動作都不得不用單手完成。
　　這樣下去該不會要裝機械鎧……
　　禍不單行，到了學校，又在系館前被同學撞到左肩，那滋味真是太黯然、太銷魂了，
讓他發出無聲的吶喊，嚇得同學臉色發白。
　　啊，沒有，他本來就是白的。
　　劇烈疼痛大大降低了秋的 CPU 時脈，導致他運轉許久才處理出一句英文，向同學解
釋昨天去打針的事：「I...got shot yesterday.」
　　沒想到同學聽完解釋後，驚慌程度反而更甚：「What??? When? Where? How?」
　　？？？哇，四個Ｗ都問了……就說了去打針，這反應怎麼好像我中彈了一樣？？？
　　他覺得好像有必要解釋得更清楚一點，「在校醫那裡……可以免費打流感疫苗……」
　　「流感疫苗？」同學呆住，隨即鬆了一口氣，手掌拍額，說：「謝天謝地，我還以為
你被槍擊了！」
　　啊？剛剛那樣說錯了嗎？
　　夏朝他們走來，道了聲早。同學忙不迭地指著秋告狀：「Owen 你知道嗎？剛剛
Alan 跟我說他中彈了，差點嚇屎我，結果他想說的是流感疫苗！流感疫苗！」
　　「這就是我們的 Alan。」夏似乎已見怪不怪，只是微笑著攤手，接著轉向秋，問：
「還很痛？」
　　秋看向夏，點點頭，神情略顯呆滯。下一秒他的注意力便轉移到夏的頭上，「Owen，
你的頭髮是溼的，不冷嗎？」
　　這陣子最高溫都不到攝氏十度，早上的氣溫更低，讓秋常常有穿越冰箱去上課的錯覺
，並嚴肅思考「如果氣溫再低下去，為了不在冷凍庫中走十五分鐘而開五分鐘的車到底蠢
不蠢」這類的人生問題。
　　然而，他的室友在這種氣溫下，溼著頭髮走在戶外，說這樣還好、習慣了。
　　可是再冷下去的話，頭髮不會結冰嗎？
　　他的疑惑很快便得到解答。
　　感恩節前一週，鋒面來襲，氣溫直接降至冰點，而且有一直往下降的趨勢。秋已將外
套升級為厚羽絨，仍然被溼冷的天氣凍到髒話連篇，之前思考的人生問題迎刃而解——蠢
就蠢，車還是要開的。
　　初次在下雪的天氣開車，他格外小心，幸好公家機關會定時在市區道路灑鹽融雪，減
低危險因素，上學的路坡度也不大，當成大雨時候開車也可應付。
　　他打開資訊大樓的門，一股乾燥的熱風迎面襲來，室內室外猶如兩個世界。家鄉冬季
的乾燥程度與這邊的暖氣房相比，完全可用潮濕來形容，在經歷數次皮膚乾裂和流鼻血之
後，他學會用乳液擦皮膚、用凡士林抹鼻孔。
　　踏進教室時，他詫異地發現，室友在這種氣溫下還是照樣不吹乾頭髮就出門。
　　他在室友身邊坐下，打了聲招呼，隨即察覺對方的臉色不大對勁。
　　「Owen，你的臉色很差誒，不舒服嗎？」
　　夏苦笑：「頭有點痛。我早上去 gym 的時候，走到半路頭髮居然結冰了。Can you
believe that?」
　　啊，果然是會結冰的嘛。
　　「那個……天氣那麼冷，你考不考慮吹乾頭髮再出門？」雖然有點像馬後砲，秋依然
覺得有必要給點建議。
　　「Lesson learned.」吃一次虧學一次乖，夏虛心接受。
　　天冷想吃熱呼呼的東西是人之常情，當晚秋煮了一大鍋咖哩，招呼同住的兩人一起吃
。
　　「誒，」Yuna 從餐桌下輕踢秋一腳，問：「我媽在問你感恩節要不要跟我回去。」
　　秋一邊咀嚼一邊思考，回答道：「我還在想要不要趁感恩節專心寫期末報告。最近英
文老師請假，一個屁都寫不出來。」
　　「呿，請假咧。」Yuna 冷笑，「你的英文老師早就辭職了吧，不對，有上班過嗎？
」
　　「你們在說哪個老師？」夏疑惑地問道。
　　姐弟倆一愣，頓時笑到趴在桌上，直到可以正常說話後才向他解釋這是台灣最近流行
的網路哏。
　　過沒幾日，夏開始出現感冒症狀，並且惡化得很快，到週五更是撐不住倒下了。
　　見到室友病懨懨的樣子，秋不放心讓他單獨待在家裡，便婉拒了 Yuna 父母的邀約，
留守待命。
　　一開始夏堅持吃點退燒藥、睡幾天就好。
　　到第三天沒退燒，秋已經看不下去，幾乎是用求的拜託他去看醫生。
　　如果是在台灣，開始咳就已經去診所看病，發燒三天大概已經送急診了！為什麼美國
人要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啊啊啊啊啊啊？
　　一般診所預約大概都要一個禮拜後，急診室是有立即生命危險時去的，秋不知道該怎
麼辦，連忙打電話向 Yuna 求救。Yuna 建議他帶夏去 Urgent Care，那裡專門處理沒有
立即生命危險的急症。
　　秋上網查完地圖，立刻為燒滾滾的室友戴上口罩，把人扛下樓、塞進後座，直衝緊急
醫療中心。
　　醫師在檢查過後，說是「扭摸尼亞」，聽不懂這個單字的秋只好拿出電子辭典，請醫
師將單字拼出來。
　　Pneumonia (名)【醫】肺炎
　　肺炎？肺炎誒！感冒變成肺炎這種事，好像都只在童話故事還是阿公講古聽過，而且
還是窮人家的孩子沒錢看病才會那麼嚴重。在二十一世紀的先進國家，居然還有大學生因
為不吹頭髮得肺炎，真是令人嘆為觀止。
　　驚嘆歸驚嘆，秋還是擔起了照顧病人的責任，帶室友去藥局拿藥後，把人趕去休息。
現在整棟屋裡只有他和夏相依為命，或者更精確地說，剩下他和一個亟需照料的病人，他
必須規劃一下如何度過這一週。
　　病人需要補充水分，準備幾桶飲用水放在房間，這樣就不用下樓。生病要吃粥，家裡
該補一袋米了，還有要買些有營養的食材，牛絞肉、紅蘿蔔、洋蔥、雞蛋……啊，有泡的
維他命，買一盒好了。之前好像在韓國超市看過魩仔魚和海帶，南瓜好像也不錯，等等去
一趟日本超市，也可以順便買好一點的米……
　　哎，如果可以和電玩一樣，喊聲 Curaga 就能回復就好了。
　　他載著滿滿一車、足以讓他們吃兩週的食材回家，提著四加侖水上樓，輕敲夏虛掩的
房門，房內沒有回應，他又敲了一次，依然沒有回應。
　　他輕輕推開一條縫，往房內探視，見夏正臥床休息，助聽器放在床頭櫃上，難怪聽不
見敲門聲。他躡手躡腳地進房，把四桶水放在室友床邊，又把維他命放在助聽器旁，才出
去帶上房門。
　　接下來幾天，他都在寫報告和想食譜中度過，變化搭配食材煮了各種粥，力求營養均
衡。而在感恩節當天，戶外氣溫降到令人難以置信的程度。
　　Alan0801 ##秋風秋語求殺人## 說:
　　有沒有聽過零下七度的八卦？
　　一家烤肉卍家香 說:
　　有ㄚ 高一過年去北海道 零下十三度幹超冷
　　言午 3冊 3冊 說:
　　我去韓國滑雪也是超冷的
　　Alan0801 ##秋風秋語求殺人## 說:
　　華氏！！
　　\\Gigi*~*蓉蓉// 說:
　　!!!!
　　新化功太郎 說:
　　秋大你不要死!!!
　　吳阿肥不肥 說:
　　保重啊
　　攝氏零下就已經夠冷了，華氏的零下是什麼概念啊？會不會像《明天過後》一樣出門
就忽然變成冰雕？
　　秋手裡忙著打字，嘴上也沒閒著。
　　「有啦，阿媽。攏有好好仔食飯啦（都有好好吃飯啦）。」他的語氣與打字時截然不
同，軟軟的，拖著尾音，像在撒嬌，又像在哄人。
　　他看著窗外大雪橫飛，繼續說：「無啦，袂寒。而且室內攏有燒氣呢，免煩惱啦。（
沒有啦，不冷。而且室內都有暖氣，不用擔心啦。）」
　　「好啦。阿媽你較緊去歇睏，藥仔愛乖乖仔食，我會問阮爸喔。好，好，再見。（好
啦，阿媽你快去休息，藥要乖乖吃，我會問我爸哦。）」
　　掛上電話，看看時間，該去煮粥了。
　　為了偷懶，他都是每天中午煮一次、吃兩頓，雖然自己沒生病，吃粥吃得有點膩，但
既然都要煮，吃一樣的東西比較方便。
　　把洗好的米放入電鍋中按下開關，他把日本超市買到的栗南瓜放上砧板，手起刀落，
從中間切……咦？切、切、切不下去？
　　南瓜那麼鬆軟的東西，怎麼表皮那麼硬啊？？？
　　他用盡全身力量按住刀背往下壓，菜刀依然聞風不動。他再試著用砍的、用劈的，也
只在表皮上砍出幾道刀痕。好不容易砍出條深一點的刀痕讓菜刀吃進去，他連菜刀帶南瓜
地往砧板上敲擊幾下，總算似乎有點成效。
　　乒乒乓乓的，啊不就還好夏熠輝聽不見。
　　與南瓜奮戰，敲了大半天，菜刀依然只砍進不到四分之一，眼看吃飯時間就快到了，
他實在沒功夫繼續打這隻怪，只能當機立斷選擇逃跑，然後絕望地發現，菜刀拔不出來，
呈現一個進退兩難的局面。
　　幹。
　　他迅速打開冰箱，心一橫，從冷凍庫深處拿出一包三色豆。
　　當夏看到桌上的三色豆雞蛋粥時，困惑的表情十分明顯，好像在說秋怎麼會端出這種
有失水準的東西，又好像在說這東西能吃嗎？
　　「那個，我本來想煮南瓜粥的，可是南瓜硬得跟石頭一樣，切不下去，只好臨時用冷
凍三色豆來煮。」秋心虛地指著還卡著菜刀的南瓜解釋，心裡覺得有點抱歉，另一方面又
覺得糗爆了。
　　這種事想必對非當事人來說都很好笑，因為夏把臉埋進手肘彎，笑得停不下來。
　　呵呵，你能恢復精神真是太好了。
　　「幹嘛這樣，我第一次處理南瓜嘛。」秋無奈又無力地發出微弱抗議。
　　夏笑著拿出手機，快速打了些什麼。
　　秋感到口袋一震，拿出手機查看，見室友傳訊息告訴他可以先把整顆南瓜蒸熟，就很
好切了。
　　為什麼連蔥都不太會切的人會具備這種知識？好驚喜，好意外啊！
　　大學生畢竟年輕力壯，感恩節假期結束前，夏已恢復了八九成，並且徹底改掉洗頭不
吹的習慣。然而秋被室友之前奄奄一息的樣子嚇到，即使氣溫已回升至攝氏四度左右，依
然堅持開車接送，並把車裡暖氣開到最大，生怕對方肺炎復發。
　　還好夏在假期有好好休息復原，學期的最後兩週才有體力準備期末考，撐住了他的優
等生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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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最近朋友的小孩要去P市念書
我特地把華氏零下七度和肺炎的故事告訴家長
叫她一定要幫小孩買件雪衣外套和防水的靴子X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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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每位看文和推文的您 m(_ _)m
歡迎批評指教點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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