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我的日常推理
#告白 #日常 #我沒有恨過任何人 #不需要tag的關係 #HE
「阿擇呀。」
「是?」正在切菜備料的李承擇回頭,看見他的國中學長,也就是Bagus異國料理餐廳的店長詹予豐就站在他身後。
「你今天看起來好像特別開心耶。」
「看得出來嗎?」李承擇傻笑地說。
「嗯,超明顯。」
「應該是因為今天以澄哥要回來了吧。」
「喔,那位偵探喔。」
詹予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詹予豐是李承擇的國中學長,比他大2歲,但現在已經是擁有一家小餐廳的專業廚師。李承擇之所以對料理產生興趣,後來還去考了廚師執照,多少也是受到這位對自己有諸多照顧的學長的影響。
「偵探回來就這麼開心?」詹予豐試探地問。
「當然了,以澄哥離開3天,今天終於要回來了呀。等一下這邊下班了,我就要過去幫他煮個消夜。要煮什麼好呢?」李承擇說,又繼續回頭切菜,但一半的心思都在想消夜要煮什麼。
詹予豐微微皺眉,搔搔頭髮說:「我說阿擇,你跟那個偵探該不會……」
「店長!請你過來一下!」外場的工讀生忽然喊道。
「好,我過去了。」
詹予豐隨即離開廚房,去處理外場的事情。李承擇再度將注意力回到手邊的工作,右手刀起刀落,極有韻律地切菜,肩膀的動作搭配著在心中哼唱的歌曲。學長剛剛是要問什麼呢?他察覺到詹予豐約莫是擔心自己吧。
不久前,詹予豐終於發現李承擇自半年多前將倉庫兼辦公室搬到東區以後,竟然沒有另找其他住處,而是直接住在倉庫裡,也對他數落了一番。
「學長,對不起,我已經在找房子了。」李承擇當時低著頭道歉。
「我從以前就覺得你對一些事情很無所謂,但沒想到連在這種事情上你都可以無所謂成這個樣子。如果沒錢付簽約金的話,我可以暫時幫你墊呀。還是你真覺得住倉庫很舒服喔。你真的覺得我不在乎你會變成什麼樣子嗎?」詹予豐說這話時鼻孔賁張,一張黝黑的臉漲得通紅,可見得真的很生氣。
李承擇瞪大了眼睛看著詹予豐,之後吶吶地說:「…..以澄哥也這樣說。」
「那個偵探?」
後來詹予豐知道他有在找房子,且有時候會寄住在吳以澄家裡後,才稍微放下心來。或許吳以澄說得沒錯,李承擇想,他身邊的人比自己想像中還要在乎他。這麼一想就覺得自己更不應該讓別人擔心,還是趕緊找房子吧。只是這一陣子一直都沒有什麼著落,反倒是寄住在吳以澄家的時間越來越多了……總覺得這樣好像也不錯?
總之先工作吧,今晚餐廳的工作結束後,就可以見到3天不見的吳以澄了。李承擇剁菜的速度加快,且更有明顯的韻律,他沒注意到已經處理完外場事情的詹予豐回到廚房,面帶微笑地看著他的背影。
餐廳的工作結束後,已經是晚上11點了。李承擇幫忙清理完廚房後就先離開,帶著一些餐廳剩下的食材,走向鄰近的迴游軌道電車站。
詹予豐所開的這間Bagus異國料理餐廳也位在東區,離倉庫所在的辦公大樓不遠,坐軌道電車不用10分鐘就到了。李承擇上了車,時間有點晚,電車上乘客不多,冷清了點。他找了一個位置坐下,看著夜晚建築物的燈光如水般流過車窗,在眼角留下一些殘影。
吳以澄離開S市3天,和吳以晴一家三口一起到父親的老家去掃墓,順便來一趟短暫的家族旅行。近一個月前,因為吳以澄涉入15年前綁架案的調查,雖然事後提出了申請,但還是被偵探對應局的審議委員會認定他有違規事實,被勒令停業6個月。6個月無法營業,其實會對事務所的信譽以及生計造成一些傷害,但吳以澄卻看起來有些無所謂的樣子,彷彿是想把這停業的6個月當做一個長假。
就連吳以晴聽到了這消息後也說:「既然都要停業了,那就找個時間一起出去走走吧。孟笙出生以後都沒有家族旅遊了,哥也一起去吧?」
吳以澄也沒反對,吳以晴就興沖沖地開始計畫起來。最後決定先回去父親老家的D縣掃墓,然後再去附近稍微走走。但畢竟帶著一個1歲小孩,能去的地方也不多,所以只計畫了3天的旅遊。
其實吳以晴曾問李承擇願不願意一起去。對他來說,這邀約真是很大的誘惑,但他同時也認為自己目前並不適合加入這一次的家族旅遊,尤其是他們還有回老家掃墓的計畫。自己能好好地站在吳泰格的墓前嗎?
吳以澄會離開3天,所以他委託李承擇幫忙照顧家裡的3隻貓咪。李承擇這3天都待在吳以澄家裡,負責餵貓和清理貓砂,並做一些簡單的打掃。大概是連續餵食2,3天,原本只有乳牛願意主動親近李承擇,現在連橘橘都自己來靠近了。貓咪們吃完飯後就會過來向李承擇撒嬌,昨天晚上橘橘還窩在李承擇的腿上,發出呼嚕嚕的聲音。
唯有小虎還有些距離。李承擇在的時候,雖然不會再躲起來或是待在貓跳台上,會出來走動一下,但就是不願意靠近。
沒關係,李承擇想。小虎本來就不親人,而只要持續下去,或許總有一天會願意讓他靠近一點吧。
持續下去。李承擇想,原來自己一直想像這樣繼續來吳以澄的家。在寒冷的夜晚,一同待在暖烘烘的室內,他看著吳以澄幫貓咪們梳毛。並沒有做什麼,有時候也沒有對話,但卻讓李承擇感到很滿足。
但是,只要這樣就好了嗎?持續待在吳以澄身邊的話,李承擇想,自己總有一天應該也會跟在圖書室埋伏的那晚一樣,抑止不住內心的衝動而做出某些舉動或是說出某些話吧。但是他真的有這個資格嗎?李承擇仍疑惑著。
然而吳以澄與家人一起離開S市的這3天,他自己一個人待在吳以澄家裡的這3天,卻讓他感受到從未體驗過的寂寞。那跟過去與爺爺一起生活時的寂寞不一樣。不是因為身邊沒有人陪伴,而是只要沒有看到那個人的身影,聽到那個人的聲音,心底就像是開了一個洞一樣。那是無法填滿的無底深淵,他探頭進去,只聽到嘯冷的風聲。
李承擇猛烈地後悔了。早知道他應該答應吳以晴的邀約的,這樣他就不用體會到這種寂寞的空虛清冷,這種無法與那個人拉近距離的尖銳痛楚。
但是,吳以澄終於回來了。李承擇覺得心裡暖暖的,但又很害怕。他自己深知那恐懼的來源是什麼,也是這恐懼讓他裹足不前,只有在某些忍耐不了的時刻,才會讓他有想要採取什麼行為的衝動。自己什麼時候變成這麼婆婆媽媽的人了?李承擇不禁苦笑。曾經被學長說是「來者不拒,去者不追」的自己,竟然也會有害怕被拒絕,害怕不被認同的時候。
這或許就是所謂的一物剋一物吧。而吳以澄是專門用來剋他的毒物。
李承擇進入吳以澄所居住的大樓,來到門前,用吳以澄給他的備份鑰匙開門。玄關是暗的,但客廳空間亮著燈,他聽見電視的聲音。
「以澄哥?」
李承擇脫下靴子走進去,看見吳以澄穿著家居服,盤腿坐在地板上,正拿著刷子在幫3隻貓咪梳毛。一發現李承擇走過來,小虎又一溜煙躲起來,另外2隻貓咪則老神在在地趴在地板上,乳牛還抬頭對李承擇喵了一聲。
「下班了?」吳以澄沒有抬頭,還在梳橘橘肚子的毛。那隻肥母貓舒服地四腳翹高,看起來非常享受。
「對呀,現在也晚了,我簡單做個普羅旺斯燉菜吧?」李承擇說:「很快就可以做好了。」
「嗯。」
李承擇正要回身走去廚房時,看見電視上正在播報新聞,而且正在報導的竟然就是有關1個月前偵破的15年前綁架案的事情。
「……根據可靠消息來源,協助偵破15年前『遠程電機』總裁馮昊遠獨生子綁架案件的,是一位私家偵探。然而由於這位偵探的事務所並未登記綁架案調查的營業項目標籤,且在協助警方調查的過程中,並未依『偵探對應法』的規定事先提出申請,雖然事後已由警方佐證並提出申請,偵探對應局的審議委員會仍認定該名偵探的行為有違反規定之事實,給予了停業6個月的懲罰,而主持調查的警官也遭到懲處。
「此消息曝光後,在網路上引起一番議論。有不少人認為雖然偵探與警方違反規定,但本意是為了盡快破案,只要有佐證,就算事後提出申請也沒有問題,不需要罰得這麼重。另一方面,也有人開始檢討『偵探對應法』的一些規定與罰則是否合理。偵探同業公會表示,多年來偵探業者依照『偵探對應法』的規定執業,但一直希望市議會可以重新檢討其中一些不合理的規定與過於嚴格的罰則,公會代表……」
這項消息是前兩天才爆出來的,當時吳以澄已經與家人一起出門了,李承擇是從手機的網路新聞中看到的。他將這則消息傳訊給吳以澄,當時吳以澄只回了一句:「謝謝。」
就回這麼一句話,確實很有吳以澄的風格,但也讓李承擇搞不清楚他究竟有什麼感想。
「以澄哥,這件事情……」
「嗯,我有接到同業公會代表的電話,說他們想爭取修改停業6個月的懲罰,還有也想趁機推動修改偵探對應法吧……真是麻煩。」吳以澄冷淡的細長眼瞥過電視螢幕一會兒,又不感興趣似地轉過臉。
「以澄哥不覺得這次罰很重嗎?不想要縮短停業時間?」
「是罰蠻重的。依照以往案例,如果只是第一次沒有事先提出申請,還會給事後補救的機會,就算要懲罰頂多罰款而已。審議委員會的那些傢伙大概是想殺雞儆猴吧。」吳以澄用有些事不關己的口吻說:「不過要爭取修改停業時間……好像很麻煩,我實在不太想管。」
停業6個月,就表示6個月沒有收入,但事務所又不能收起來,還是得付房租。幸好吳以澄已經跟房東說好,這6個月只付一半房租,之後若要復業,再恢復全額房租。但總覺得這似乎也表示,吳以澄或許不一定要復業。可能他也是想利用這6個月的時間好好思考一下吧。
「以澄哥,你之後還會繼續當偵探嗎?」李承擇小心翼翼地問。
吳以澄只是聳個肩:「誰知道?」
這則新聞報完了,接下來跳去報導今年冬天最熱門的甜點店。李承擇拿著食材走進廚房,開始煮湯。
普羅旺斯燉菜是很常見的法式家庭料理,將洋蔥,紅蘿蔔,櫛瓜,番茄,紅椒,茄子等蔬菜切丁後拌炒再燉煮,作法簡單,調味單純,但在寒冷冬夜裡喝上一口,全身都會暖和起來。
他在半個鐘頭內煮好湯,端出客廳,一時之間瀰漫著番茄與義大利香料的氣味,連貓咪們都想湊過來瞧瞧。吳以澄雖然還是面無表情,但李承擇現在已經學會從他的眼神與動向來解讀他的情緒了。現在的情緒是,「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兩人對坐著喝湯,吳以澄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起這一次的家族旅遊。1歲的高孟笙第一次出遠門,情緒高漲到夜裡不肯睡,把幾個大人折騰得很慘,高寧時只要一跟大舅子獨處就緊張得全身僵硬,吳以晴不管到哪一個景點都鬧騰著要全家一起合照。
李承擇笑瞇瞇地聽著,他可以想像出吳以澄所述說的每一個畫面而感到莞薾,但心底同時也酸酸的,為了自己的不在場而感到有些不是滋味。
「……真的很累。家族旅遊這種事情,3年……不,5年辦一次就夠了。」吳以澄嘆口氣,下了這個結論。
「可是我看以澄哥玩得還挺開心的吧?」
「有嗎?」吳以澄哼了一聲。
這種死不承認的地方也很可愛。
「冬天的海邊冷死了,那個吳以晴竟然還安排了去看海的行程……算了,反正我這一次的目的也不是真的要去旅遊,是要去掃墓的。」吳以澄說。
「喔?」
吳以澄放下手中的湯匙,正面看著李承擇。「雖然我覺得我爸不會這麼在意,但我還是想跟他報告一下綁架案破案的事情。然後,回來以後,阿擇,我想要跟你談一談。」
「談……什麼?」
他手中的湯匙不由自主地落在桌上,發出鈍鈍的碰撞聲。李承擇隱約知道吳以澄想要說什麼,他感覺胃的底部沉甸甸的,方才喝的熱湯宛如落入一池冷凜的深水般,從體內散發出的冰冷擴及到手腳。
「你是刻意搬到泰格偵探事務所的隔壁來的嗎?你一開始就知道這家事務所,還有我是吳泰格的兒子?」吳以澄輕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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