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何日歸舟

作者: vul35858 (水查水查)   2023-04-06 21:47:08
一月。秦霜竹出生的月份。
秦家世居洦北城,四代都是艄公,負責渡這城裏來來往往的客,
一家總離不開船隻、離不開江河。
秦霜竹出生時秦父不在,他那幾日恰巧出門替城裏那個姓商的糧行老闆撐船,
而養家總是第一要緊的。
商老爺一向訂秦家的船,一來是秦家的船又穩又快、二來是習慣。
秦父自然也不敢怠慢,商老爺一家約了辰時的船,秦父寅時未過便出門打理了。
這趟船一往一返便是五日,好容易回到城裏,
船都還沒靠到渡口,就有人扯著嗓子喚秦父,嚷道孩子生了,是個男娃兒。
商老爺五歲的獨子商瑾聽見小娃娃出生很是感興趣,
問道可不可以一起去看,只瞅那麼一眼就好。
秦父認為喜事嘛無何不可,卻不對商少爺妄言,連忙望向商老爺瞧他的反應。
商老爺直念商瑾胡鬧,而他沒點明的估計有三事:
一來非親非故的娃兒有啥好看,二來商家又是什麼地位怎能隨便到個艄公家去,
更何況這第三點嘛,女人生孩子這事實在晦氣得緊。
見爹爹不允,商瑾遂哭將起來,向來疼子的商夫人向商老爺勸了兩句,
商老爺啐了聲晦氣便自顧自地走了,算是答應商夫人帶著商瑾去秦家,想是獨子仍受寵。
爹一走,小商瑾便知道這是爹默許了,
一把抹了抹自己臉上的淚破涕為笑,蹦蹦跳跳地就到了秦家。
「好漂亮的娃兒!」商瑾見到秦霜竹的第一眼時便脫口而出,成了兩人之間的第一句話。
商瑾抬起頭望向一旁看起來仍顯虛弱的秦母,問道:「娃娃叫什麼名字?」
秦母說:「還等著他爸爸回來取呢。」
「我剛進門時見著竹子給雪蓋住,娃娃叫霜竹好不好?」
商夫人忙拉著商瑾喊著不得無禮,向秦母賠不是,呼道:「是孩子不懂事。」
秦父剛喝下一盞酒,笑言道:
「我們粗人不懂這些風花雪月,可霜竹這名字挺好,還得多謝商少爺替我兒子賜名。」
「哪裏哪裏,是我家瑾兒鬧笑話了。」
卻不知,最後秦家新生的小娃娃真給起了秦霜竹這名,
從這事做為開端,商瑾和秦霜竹糾纏的又豈止是一個冬天一場霜雪。
×××
二月。花開。
周餘昭兒時總愛央著母親唱些小曲。
媽媽便抱起他哄唱幾段,其中最常唱的是她娘家那兒流傳的一首桃花歌。
「妹妹要去桃花山 哥哥要往桃花林
兩人相伴走一程 崎嶇路上有照應
桃花山下桃花溪 桃花林上有桃花仙
仙問世人求什麼 生生世世不分離」
周餘昭打小聽母親哼唱,漸漸地也聽到懂詞在唱些怎樣的風花雪月,
他曾問道:「桃花山上真有桃花仙嗎?」
「有的,自然是有的。」
「那我要跟桃花仙求好多好多場的雪,好漂亮的。」
周餘昭後來如願地時常見到雪,想來桃花仙有聽得他所祈願。
×××
三月。商瑾初見秦霜竹至今已過十二年。
秦霜竹自小就懂事,若船客訂船的時間長些,小霜竹時常會偕同秦父秦母上船做些瑣事,
尤其是商老爺的船,因為商老爺覺得女人上船晦氣,
自家的女眷上船那是不得已,可船家應當由男人執槳,
秦母去不得,因此這船上事務責無旁貸地落由秦霜竹來做。
而商瑾偶爾也會和商老爺一道出門,
於是商老爺訂船的日子,便是商瑾和秦霜竹見面之日,兩人順理成章地逐漸熟稔起來。
幾年下來,商老爺仍常叫秦父的船,
十二歲的秦霜竹和十七歲的商瑾已然成了多年好友,船上船下均時常玩在一塊。
商瑾已諳人事,心底很明白自己對秦霜竹懷著什麼樣的心思,
可他是商家糧行未來的主兒,這事玩玩可以,是萬萬算不得真的。
因此他不說破,想著秦霜竹年紀還小,是個孩子,估計能拖上幾年。
可秦霜竹懂的遠比商瑾以為的多,
秦霜竹在搖櫓時遇過的船客同樣來自四面八方,早是見怪不怪了,
也曾有人向他提及江河下游更遠那兒的大船有許多男人之間有著夫妻之實。
明明秦霜竹知道商瑾房裏老早有人了,可他仍克制不了自己喜歡上商瑾,
商瑾會吟詩給他聽,曾教他品茶、教他認字,甚至連秦霜竹這名字也是商瑾取的。
近來城裏的人都知道商瑾要大婚了,
不勞商瑾親口說也已傳進了秦霜竹的耳,想裝作沒這回事都難,
想來兩人也是數週未見了。
向來最嫌女人晦氣的商老爺如今卻是一臉喜氣地籌辦婚事。
秦霜竹心想自己這名字可起得不吉利,否則怎麼三月仍不見溫暖?
×××
四月。
據說李家那聘了個姓周的帳房先生,哪知周先生沒到,來的卻是個年方十五的小先生。
原先,周帳房該是周餘昭的父親,
李家是他的舊識,發達後仍不忘記他,便託他到洦北城當自家帳房,
豈料尚未到洦北城,卻先遭遇船難,
和妻子一同葬身在春日風光明媚的江河之中,僅獨子周餘昭一人生還。
周餘昭沒了家,索性棄了水路轉陸路仍照原訂計畫到了洦北城,代替自己的爹當帳房,
打算再三地向李家保證自己已習得父親的管帳功夫,不會尸位素餐,
哪知李家當家的一看到長得和周父七成像的周餘昭便抱著他哭將起來,
責備自己害死了朋友,一片好意反而帶來不幸。
周餘昭反過來安慰李當家,不怪他,畢竟周父原先也是很期待的。
於是,周餘昭就這麼在洦北城住了下來。
×××
五月。
十七歲的秦霜竹和二十二歲的商瑾斷了聯繫,可秦霜竹仍知商瑾前陣子迎來了弄璋大喜。
自從商瑾成親,糧行逐漸交由他來理事,
商老爺許久沒叫船了,而商瑾這幾年來竟是沒有叫秦家船的習慣。
渡口的人們想這對從小結識的摯友大約是起爭執了,才會漸漸沒了往來。
哪知以前是商瑾認為秦霜竹太年輕還碰不得,如今反倒是秦霜竹碰不得商瑾了。
秦霜竹看著街道上牽著孩子的婦人,忍不住想像商瑾的妻子是怎樣溫柔婉約的大家閨秀,
聽說商少夫人姓艾,是隔壁城鎮布莊老闆的女兒。
隔壁城花轎來這走的是陸路,秦霜竹擅長的卻是水路,
因此他沒瞧見過商少夫人,也只希望此生都無緣遇上。
秦霜竹最後一次和商瑾見面,約莫是商瑾得子前的幾個月,
那是在秦霜竹過了十七歲誕辰的後幾天。
因為秦父和秦母走了。船難。
秦霜竹原先也要一同出門跑那趟船的,但他臨時染了一場風寒只得一人留守在家,
秦父和秦母說道會在他誕辰前歸來。
秦父和秦母向來言出必行,這次卻失約了,徒留秦霜竹一人過誕辰,在傷感中長了一歲。
離約定好的歸期已過兩日,秦霜竹越想越不安,
拖著尚未痊癒的身子就往渡口去,忙向眾人打聽。
又過了幾日,秦霜竹對於眼下的情況已心底有譜,就只差個人來給他個痛快。
求仁得仁,秦霜竹求到了門前氣喘吁吁趕來報訊之人,
說道在江河之上撿到了他父親慣用的槳,和船的一點殘骸。
那日,秦霜竹家中來了很多人一同商討後事該如何辦。
秦父曾告訴秦霜竹該怎麼判斷風勢、怎麼操控船的方向,
然他沒有告訴秦霜竹,如果江河化身成了一個人的棺槨,這樣的棺又該如何下葬。
忙到晚了,隔日也已約好時辰要出航去拾得船槳那地一趟,
可秦霜竹睡不著,便坐在門前,只是坐著,沒想什麼也不能想什麼。
他就這麼和跑來的商瑾四目相交,看著商瑾倏地彎腰吻向自己。
秦霜竹來不及閃,只趕得及推開他,可商瑾再湊上前將秦霜竹抱了個滿懷。
若是平日,搖櫓的秦霜竹力氣只怕明顯優於打算盤的商瑾,可今日他再沒了力氣反抗,
只能口頭說著:「商少爺自重。」
商瑾不理會他,喃喃自語說道:「人沒事就好,人沒事就好。」
人哪裡沒事,父母都走了哪裡沒事?秦霜竹腹誹著,卻是沒出言反駁。
何況吼出聲又如何?父母走了這不關商瑾的事,而事早木已成舟,
即使對著商瑾咆嘯仍是束手無策沒奈何。
意外地,商瑾抱著他說了好幾聲對不住,說道自己想斷了聯繫來讓自己對這份感情死心,
可聽到秦家發生這事他忍不住急忙趕了過來。
商瑾見秦霜竹聞言仍全沒反應,像個沒了魂魄的空殼,
忙言道:「我往後每個月都差人送錢來,莫再行船了可好?」
秦霜竹展開了一抹笑,真心的笑,說道:
「我爹說我們是以船為家的,這房子倒像是借住的。
我習慣海上的平靜了,要我長時間待在陸地上聽著世間的嘈雜我只怕還聽不慣。」
何況,憑什麼呢?兩人無名無分的,一個船家之子給商家少爺養在外頭實在太惹人非議。
「離了船,我什麼都不會,什麼都沒有。
商少爺您瞧,我現在人雖站在陸地上,可總覺自己還漂在船上,連腳步都有些虛浮。」
商瑾欲勸幾句,卻反給秦霜竹給勸走了。
兩人就此別過。
其實誰都沒錯,只是秦霜竹會怕,怕自己會像自己曾幻想過的商瑾房裏的那些人,
一輩子只能等著他,此外別無期待,這樣的生活秦霜竹並不待見。
因此,買上新的船、新的槳,秦霜竹繼續當秦家第五代的艄公,
在渡口的時間長,在家的時間短。
那日起他就剩自己一個人了。
而今輾轉又是四、五個月過去,秦霜竹走在街上,想著商少夫人,
也在街上看到了上個月來到洦北城的那位小周帳房,和他同樣是因船難失去父母之人。
×××
六月。天黑得晚,適合在外待久一點,晚些兒回家。
自從事件發生之後,周餘昭有些怕水。
可這日是母親的冥誕,他想搭艘船任自己漂泊半日。
他拎了盒果子,找了個年輕船夫,便和年輕船夫一同下船離岸。
剛下船感受到起伏,他還有些畏懼,他便把注意力轉移到眼前之人。
要不是那身船夫穿著,他幾乎不信眼前這人是個船夫,
膚色雖不白似雪卻也比其他的船夫白上許多,氣質也挺好,看過去只大自己兩三歲。
「我姓周,請問船家怎麼稱呼?」
「久仰周先生大名,在下姓秦。」
「這倒奇了,秦先生怎聽得我的名字?」周餘昭問道,
然自己話剛說出口便想明白了,想這江河之上傳遞消息的速度也不比陸地慢哪。
意識自己恭維錯了人說錯了話,船夫——也就是秦霜竹——連忙賠禮,
「周先生莫怪,在下無有此意。」
「不怪,沒事。如此一來倒省了解釋,期時我今個兒也就是想在船上悼念一會兒。」
他向秦霜竹指了指自己帶來的那盒果子。
「那在下就不打擾了。若有什麼需要儘管喚一聲。」
「不打擾不打擾。看年紀我們應該也算得平輩,當我來交個朋友如何。」
「這……」
「我瞧這年紀,可能是我要稱呼您一聲秦大哥,
啊,若是我看差了眼有說錯那就先怪我這廂失禮了。」
「我確實較周先生大上一些。」
「那麼秦大哥叫我一聲周小弟吧。」
「這怎麼成,您是客人……」
「咱們不興那一套的,不然,秦大哥您給我唱首曲兒可好,
來到洦北城這邊,還不知道這邊傳些怎樣的曲子。」
「我不會唱的。」
「怎麼不會唱,秦大哥隨意,我不笑話。」
「這……」
「就唱吧。」
「這……」拗不過周餘昭,秦霜竹清了清嗓子,扯著嗓唱著秦母小時候教他的船家小曲。
「河水流啊流呦
石呀溜啊溜呦
岸邊桃花開呀
花兒滿河流呦」
秦霜竹停在一聲「喲」字,周餘昭笑道:「怎不繼續唱下去?」
「不動聽的,唱一段就好。」
「秦大哥說笑了,唱得挺好的,把那河岸風光都給唱實了。」
「周先生見笑。」
「適才秦大哥唱到桃花,我娘以前也常常唱首桃花歌給我聽。」
也不管秦霜竹的意願,周餘昭望著山的方向自顧自地唱了起來:
「妹妹要去桃花山 哥哥要往桃花林
兩人相伴走一程 崎嶇路上有照應
桃花山下桃花溪 桃花林上有桃花仙
仙問世人求什麼 生生世世不分離」
唱畢,周餘昭轉頭看向秦霜竹,「秦大哥,你說我父母到桃花林見著桃花仙沒有?」
×××
七月。熱得駭人。
周餘昭閒暇時就會到渡口找秦霜竹,有時候秦霜竹行船去了,有時候則遇得見。
周餘昭說自己在這邊無親無故,下了差無所去處,
再者天氣熱,到渡口這邊有河很是涼爽愜意。
幾次下來秦霜竹也習慣了,只是兩人從來不約時間,
錯則錯過,此亦為命運安排,得欣然接受。
周餘昭六月那次乘完船一上岸便向其他艄公打聽了秦霜竹的事,
方得知秦霜竹同自己情況相仿,去年才因船難失了至親。
差的是周餘昭當時在船上而他怕上了水,秦霜竹不在船上且仍以此業為生。
他希望秦霜竹的父母也見得了桃花仙。
×××
八月。月月都有滿月,然則八月十五的月最為圓,或者只是人的移情作用。
這年的秦霜竹已經二十歲,周餘昭十八歲,喪期已滿,但兩人皆尚未婚配。
周餘昭很適應洦北城的生活,小小年紀處理事情來卻很妥當,旁人都誇一定是家學極好。
周餘昭仍常找秦霜竹,其往來之頻繁甚於當年的商瑾。
「商瑾」,周餘昭也從旁人的對話中聽聞過這個名字,據傳是秦霜竹以前的好友,
因此他曾去商家糧行看過一眼,看一眼便算認識了。
不過看上去差強人意,不若自己機靈,只怕秦大哥從前的交友眼光不太好。
說是至交好友,但周餘昭心底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雖不若秦霜竹一般名字帶霜雪,但周餘昭的心仍是清明的、眼仍是雪亮的,
他知道自己和秦大哥也許是因寂寞相濡以沫,
或者是源自於自己強迫,秦大哥只是被動配合,可他現在是誠心地喜歡上秦大哥。
卻不知,其實秦霜竹很久都沒有想起商瑾了,
據說他又多了一個女兒,但對己身而言已是無關緊要之事。
秦霜竹此刻想的,是傍晚要去巷頭那間昊膳樓打幾斤的酒,
今晚是八月十五,餘昭要前來賞月同飲。
×××
九月。周餘昭打發掉一個又一個來說親作媒的,他想秦大哥屋前也是同樣的光景。
約莫都是說些「如今已無高堂,那麼將來的事得自己做主」云云,
於是他們作主的方式就是把這些閒雜人等全全趕將出去。
周餘昭不要女人替他作飯噓寒問暖,
他喜歡晚上繞去和他秦大哥一起在秦家門前坐著飲酒,
痛快時喝、不悅時喝、想念親人時也喝。
重陽是祭祀之日,更得喝。
趁著酒意,周餘昭對著秦大哥說道:
「秦大哥,三年半前那事發生後,我直感自己不過是滄海一粟,
天地之大卻無容身之處,這才索性還來了洦北城。」
「如今在這兒不是很好嗎?餘昭。」
「那是因為有秦大哥在啊。」
「哪的話,這兒不是很多人關心你的嗎?」
「可我知其中最關心我的還是秦大哥。」
秦霜竹咧開嘴笑,接道:「你莫是醉了。」
「沒醉。」拿起酒壺多喝了一口壯壯膽子,
周餘昭續道:「秦大哥,咱們就這樣一直下去可好?」
言畢,他將身緩緩地側靠向秦霜竹。
雖然秦霜竹沒有推開周餘昭,可也半晌沒有回應,周餘昭感覺自己體內很燥,渾身出汗。
又沉吟了一會兒,秦霜竹用手扶起周餘昭的肩,眼睛直盯著周餘昭的眼,「好。」他說。
×××
十月。鴻雁雙飛。
周餘昭時常留宿在秦霜竹家,有時即使秦霜竹出門得遠些,
周餘昭仍住在秦霜竹的屋裏、睡在他的床上,說這樣有他的氣息。
至於秦霜竹怎麼發現的?自然亦是因為床上沾了周餘昭的氣味。
周餘昭會天天盼著他回來,盼著他平安,若是世上真有桃花仙,他會祈求染霜之竹長青。
那邊廂的秦霜竹在撐篙時,時常也想著「若是餘昭在,他定會喜歡這樣的風光。」
水路四季皆有不同景緻,秦霜竹看了水路十多年依然不膩,
有時他想父母該也是存著這樣的心思才長眠在此,
但秦霜竹並不同懷此想,他知道有人在等他的歸期,而他總是不願叫那人失望。
近冬,日落得早了,還是早些回去吧。
×××
十一月。周餘昭已是徹底賴在秦霜竹家不走了。
周餘昭曾問過秦霜竹不娶親有無遺憾。
「遺憾什麼?」秦霜竹反問道,「如今這般過日子很好。」
周餘昭知道秦霜竹不說什麼好聽話,但將自己當家人便是最至關重要的承諾。
卻怎料他們還真的有機會成了一個完整的家。
那日,秦霜竹起得特別早,天未亮就到了渡口,
在那兒瞧見了被遺棄的小女娃,趕在她還沒受凍傷寒前帶她回家,彷彿一切都是天意。
周餘昭第一眼便說道:「好漂亮的娃兒!」
他們不知道在二十年前也有人這樣誇過剛出生不久的秦霜竹,
只怕他們也不在乎了,他們迎接的是新生命和自己人生的新起始。
×××
十二月。二十五歲的秦霜竹還是船夫,只是不太接長程的船旅了。
這天,他結束年關之前最後一趟船,拎著一壺酒走回家,準備要和家人一同慶祝。
他一進門見到周餘昭那張二十三歲越發成熟的面孔,和一旁五歲乳名娃娃的女兒——
娃娃跟他姓秦,關於這點兩人也是討論許久的,兩人都希望娃娃跟對方姓——想道:
他曾不願被困在陸地而漂泊海上,卻因眼前的人選擇留在陸地。
兩人剛開始帶娃娃時被街坊笑得厲害,
兩個同樣失怙失恃又沒成親的漢子怎麼會帶起個標標緻緻的小姑娘。
如今周餘昭照顧起娃娃已經相當游刃有餘了,想是人聰穎學什麼都是一點就通。
秦霜竹回家時還來得及聽到周餘昭和娃娃唱他們最喜歡的那首桃花歌的後半段:
「桃花山下桃花溪 桃花林上有桃花仙
仙問世人求什麼 生生世世不分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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