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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們今天就先嘗試你們的提案，沒有進展的話，再來考慮其他方案。」最終，負
責人提出了折衷辦法。
　　李承昕逃脫今晚在眾目睽睽之下進入觀察箱的命運，手腕上戴著監測的智能手錶，只
有測量記錄身體數據的功能，可以自由活動。
　　範圍限定在管理局。拿到確認他沒有危險的認證報告之前，李承昕不被允許離開這棟
建築物。
　　「……結果今天不能外出調查了。」李承昕無奈地說道。
　　時間還早，他們原本想回去辦公室瀏覽資料，可是王恆樂向他們通風報信，今天辦公
室裡氣氛很差，要他們可以不用回去。
　　最後，他們決定下樓去管理局內的餐廳吃晚餐。
　　「管理局不會因為少了幾個臨時工就垮掉的。」葉尚典不以為意地說道。
　　電梯來到管理局地下一樓的商店街，李承昕望著黑狼平靜的側臉，陷入了沉思。
　　走在也對外人開放的用餐區，他們遠遠發現阿司和小鈾的身影，實驗室的管制相當通
融，小鈾的羊角消退後，也允許他自由見客。
　　羊少年在樓上講電話時還那麼緊張，此刻和朋友一同用餐，又顯得十分雀躍，神情比
在他們面前時還要活潑。
　　他們沒有去打擾那對好不容易相見的朋友，而是刻意繞去另一側，找了間有獨立座位
的餐廳用餐。
　　「為什麼比起找諾亞，你選擇去小鈾的住處？」點好餐後，李承昕終於忍不住問道。
　　「有可疑的跡象本來就應該要深究。」葉尚典看了他一眼，雖然察覺到李承昕詢問的
意圖，仍淡淡地說道。
　　李承昕沒有被說服，「明明當時認為有一個失控的殺人魔在大城市逃竄，你卻優先調
查草食動物？」
　　雖然之前就隱約察覺，今天看到隔離箱後，李承昕才深刻認知，自己遲早會再度成為
管理局的研究對象，而葉尚典預先準備了另一個實驗體，好讓實驗室能夠交差。
　　「你認為他被我們帶回來，是件壞事嗎？」葉尚典低頭看了眼手機，「王恆樂把資料
傳過來了。」
　　李承昕也拿起公務手機，他以為會看到近期失控傷人案件的統計資料，結果除了王恆
樂提到的犯罪紀錄，還有另一個檔案。
　　是近期失蹤與死亡的弱勢族群名單。
　　「這是我拜託恆樂調閱的資料之一。」葉尚典看著驚訝的李承昕，靜靜說道，「人與
非人之間的衝突容易浮上檯面，可是弱小的草食動物失控時，如果遇上強勢物種呢？」
　　非人類對上非人類，闖禍或鬥毆中被殺害的底層弱小生物，直接被丟進臭水溝裡，都
未必會引起重視。
　　李承昕瀏覽著那一串失蹤名單，或許小鈾遇到他們真的算是運氣好，而且想到小鈾那
個彷彿垃圾屋般的家門口，至少他不必繼續不明不白地惶惶度日，能在安全的環境裡，重
新探索底線，查明身體狀況。
　　「這些都沒有結案嗎？」
　　「據說不少屍體都沒有家屬認領，有些失蹤是雇主或房東通報的。」葉尚典喝了口茶
水，顯得事不關己，「特勤隊可能因此判定沒有急迫性，案子就被草率處理了。」
　　李承昕感到很不可思議，一來是因為白狐狸跟家族關係緊密，他和那種離群索居遠離
社群的生活十分遙遠，另一方面，他和葉尚典幾乎是同時間得知凶殺案的，可是共同行動
以來，葉尚典似乎總是能率先找到線索。
　　餐點上桌，他們用餐到一半時，王恆樂和幾個隊員下樓來找他們。
　　幾句寒暄過後，隊員們就談論起案情，李承昕發現這些正式隊員都在徵詢葉尚典的意
見，顯然把葉尚典的判斷看得十分重要。
　　從這段時間的朝夕相處，看著葉尚典跟其他隊員之間的互動，黑狼在管理局裡像是個
過客，對於這份工作並沒有那麼崇高的使命感。
　　隊長和王恆樂這些隊員似乎也很清楚，只不過葉尚典都會把任務確實完成，能力無可
挑剔，因此一直以來都合作愉快。
　　──這時，李承昕突然意識到，隊長要求他留在特勤隊幫忙，或許並不是期待他能立
下功勞，而是要把白狐狸綁進這件案件裡，讓葉尚典必須認真投入其中。
　　
　　他們回到重逢那天入住的休息室，這一晚也要在這裡過夜。
　　小小的休息室僅有彼此，即使已經不像第一天重逢時那麼尷尬，共用這個小小的空間
，還是會清晰意識到對方存在。
　　雖然如此，浴室裡傳來朦朧水聲，葉尚典去淋浴時，先洗漱完的李承昕忍不住趴倒在
床上。他累得不行，在外頭奔波了一天，調查工作本身就需要很高的專注力，回到管理局
又經歷了輪番驚嚇，讓精神相當疲憊。
　　臉沾到枕頭，大腦像是立刻就認知了這是休息的時間，睡意悄悄爬上意識表層。他短
暫失去知覺，彷彿只過了幾秒鐘，還散發著洗澡水熱氣的葉尚典就出現在床邊。
　　「過去一點。」葉尚典站在床邊，拍了拍一腳踏入夢鄉的狐狸。
　　不小心睡著的李承昕睜開眼睛，仰起頭眨了眨眼。
　　床邊高大的身形居高臨下，形成強烈的壓迫感。
　　「重現那天晚上的情況。」葉尚典看他直接呼呼大睡，面無表情地說道。
　　「哦、哦哦。」李承昕這才反應過來，這是實驗室讓他們離開的條件。
　　要放棄在眾目睽睽之下用精密儀器測試，最強而有力的替代方案就是還原現場。
　　李承昕聽話地在床上躺平，呆呆地望著天花板回想，側過身子面向牆壁，像隻蝦子一
樣微微縮起，那天夜裡他是這麼睡的。
　　身後傳來動靜，葉尚典也爬上床，他們都沒有去拿疊在床腳的棉被，李承昕感受到床
鋪因為重量而微微下陷。
　　隨著體溫貼到背上，一隻手也緩緩伸過來，搭到他的胸口上。
　　在略顯尷尬的氣氛之中，葉尚典從後面抱著他，哄他入睡地輕輕拍了幾下。
　　比起平時雄性之間的勾肩搭背、表達關懷或禮貌的擁抱，躺在床上的接觸太過親密了
，感受到身後環著自己的成年男子體溫和氣味，李承昕大氣都不敢喘一聲，成功地回到那
一晚的僵直狀態。
　　小小的房間裡陷入安靜，彼此的呼吸聲都變得清晰，李承昕總覺得葉尚典會察覺到他
不順暢的呼吸，又變得更為不自在。
　　過了一會，葉尚典微微動了動，停下規律輕拍他胸口的動作，喬了個能夠更輕鬆托著
他的位置，收緊了手臂，只是從後面抱著他。
　　「王恆樂。」他身後的葉尚典突然開口，「為什麼你對他的態度變了？」
　　凝滯的空氣開始流動，被抱在懷裡的李承昕微微歪過頭，可是看不到葉尚典的表情。
剛才吃晚餐時，李承昕分了一塊薄餅給那條龍。
　　收在胸口的雙臂又變緊了，不知道是在催促他回答，還是固定住他不讓他回過身。
　　「──我發現他跟我想得不太一樣。」李承昕想了想，回答道，「我滿喜歡他的。」
　　身後的葉尚典沒有說話。
　　李承昕有點意外對方會在意這種事情，雖然李承昕其實並不需要葉尚典的許可，還是
好奇地問道，「我不能跟他玩嗎？」
　　「可以。」葉尚典很快地回答，放在李承昕腰上的雙手收緊，「他沒什麼威脅性，個
性很好。」
　　不知為何，李承昕突然想起在公寓裡，王恆樂說他是葉尚典的小狐狸。
　　李承昕張了張口，可是又認為確認這種問題好像沒有太大的意義，也許只是看顧的小
狐狸、當褓姆照顧的小朋友之類的涵義罷了。
　　他沒有發出聲音，葉尚典卻像是能察覺到他無聲的動靜，稍微鬆開了手臂，卻依舊沒
有退開，反而更靠近一點，似乎是想要觀察他的反應。
　　葉尚典湊過來時，髮梢與臉頰碰到他的側臉，耳邊微微搔癢，讓他忍不住縮了一下。
　　「……好像沒事？」李承昕掙扎著回過身，稍微拉開了一點距離，側躺在枕頭上，無
辜地望向葉尚典。
　　葉尚典靜靜地回視著他，專注的表情不帶有任何侵略的氣息，像是忠實完成自己被交
派的任務，一雙修長的雙臂還環抱著李承昕的腰，彼此側躺在床上四目相望。
　　太過靠近的距離、相貼的體溫，以及擠在一張單人床上，都帶來一種太過親密的氛圍
。
　　李承昕感到有點緊張，同時因為整個人陷在床鋪裡，身體又有一絲微妙的放鬆感。
　　彷彿先一步察覺到他想要後退，葉尚典摟緊他的腰，讓反射性仰起頭的李承昕差一點
撞到對方的嘴唇。
　　他下意識地屏住呼吸，而近在咫尺的黑狼低垂著視線，偏頭打量他的後腰，似乎沒有
察覺彼此幾乎快要吻在一起。
　　「今天真的沒有呢。」葉尚典說著，伸手來回摸了摸李承昕的後腰，溫熱的手指碰觸
到有點下面的位置，從尾椎骨接近臀縫，那是上次冒出尾巴的部位──
　　「唔。」猝不及防被摸了敏感的後腰，李承昕嚇得渾身一顫，猛然弓起身，下一秒，
蓬鬆柔軟的長尾巴落入葉尚典的手中。
　　一時之間，房裡陷入寂靜。
　　兩人近距離四目相交，過了半晌，葉尚典抬眼瞄了下李承昕的頭頂，「出來了呢。」
　　「是被你搓出來的！」李承昕委屈地大喊。
　　葉尚典微揚起眉，「你有聽過一般化形的成年非人類，被搓出尾巴嗎？」
　　當然沒有。十歲時小狐狸控制不住，就被老醫生質疑過是不是智力有問題。
　　李承昕張了張嘴，吐不出半句反駁，尾巴也跟著備受打擊地垂下。
　　看到他這麼沮喪，葉尚典還是顯得很鎮定，還好心地將狐狸的毛茸茸尾巴從褲子裡整
個拉出來，順手替他順了順毛，溫暖的手掌抓住了尾巴根部。
　　「不、不要抓。」李承昕顫抖了下，敏感的尾巴底端被碰到就像性器被握住，整張臉
立刻熱得發燙，白皙的肌膚連脖子都染上嫣紅，「你不怕跟我靠得這麼近，會有危險嗎？
」
　　葉尚典微微揚起眉，看著在他懷裡長出了毛茸茸尾巴和尖耳朵，眼眸還逐漸泛出水霧
的小狐狸。
　　「……我可能會咬斷你的脖子。」李承昕有點不甘心地抿起了嘴巴，抬手讓他看繫在
腕上的智能手錶，提醒黑狼實驗室的慎重疑慮，一邊更靠過去，將面頰貼在葉尚典溫熱的
脖頸上，「諾亞就是這麼做的。」
　　「你很擔心嗎？」葉尚典忍著笑，小狐狸連裝腔作勢都沒有用牙齒而是用臉頰。
　　「當然會呀。」李承昕悶悶地說道，「如果那一天晚上，我和那個人類上床，說不定
我也會失控。」
　　諾亞跟小鈾都是在性交之後，變得更為暴力，控制不了原始的本能。李承昕不僅心有
餘悸，還存有一絲不安。
　　「如果那天晚上我傷害那個人類，現在被全國通緝的就是我了。」李承昕因為真的再
次獸化而大受打擊，而且觸發點還只不過是被葉尚典摸了幾下腰，「……我以後，還能有
親密關係嗎？」
　　他的恐懼似乎透過肢體接觸傳遞給葉尚典，房間裡面相當安靜，葉尚典輕輕地環著他
，彷彿在安慰他似的，無聲地抱了他好一會。
　　「要來確認看看嗎？」半晌後，葉尚典出聲問道。
　　李承昕眨了眨眼，稍微往後退開一點，看著表情認真的葉尚典，一頭霧水，「怎麼確
認？」
　　「我們可以做那晚在飯店，你本來會和那個人類做的事。」葉尚典摸了摸他的臉龐，
凝視著他的眼神很真摯，拇指放到他的嘴邊，指尖撬開他的嘴唇，指腹輕輕撫摸他整齊潔
白的人類牙齒，「看看你會不會咬斷我的脖子。」
　　葉尚典臉上浮現一絲笑意。
　　李承昕微蹙起眉頭，彷彿又被當成小朋友戲弄，他懷疑地盯著葉尚典，「你要為了消
除我的疑慮，跟我上床？」
　　「如果這能夠消弭你的不安。」
　　李承昕頓時陷入沉默，因為幼時嚴厲的訓練而導致過度保護他也就算了，服侍他服侍
到床上太過不正常。
　　即使現在這樣躺在一起，被葉尚典溫柔地摟著、逗弄似的摸他的牙齒，都讓李承昕暗
自心跳加速，難以自制的一陣悸動，可是他沒有打算趁機占這個男人便宜，因此毫不遲疑
地想拒絕上床的提議。
　　可是，當他抬眼看著面前的葉尚典氣定神閒的模樣，抗拒的言詞頓時卡在喉嚨裡。
　　──他懷疑對方只是隨口說說，打定主意認為他會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