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按照表訂行程，電影會在本週殺青。
——表示跟ゲゲ郎一起拍攝的時間要結束了。
連續劇的拍攝可能持續數個月，相較電影就短得多，這是水木早就知道的事。當然就算拍
攝結束，後面還會有訪談等各種宣傳行程要跑，不是沒機會再跟ゲゲ郎見面；但意識到殺
青還是讓他有點寂寞。ゲゲ郎的行程很滿，以後就不能像現在這樣理所當然地連絡見面了
吧。
——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為什麼我會忽然想起他？
水木低頭看著手機螢幕，把注意力拉回來。
——得先解決這邊的事才行。
水木的手機螢幕顯示了克典社長的簡訊：事發突然，希望水木今晚能到某家會館參加他的
聚會。
他很清楚不該再赴克典社長的邀約，但於公於私再怎麼說，對方都是長期照顧他的社長，
絕非一句＂我不去＂就可以打發掉的對象。至少也得當面講清楚才行......
——所以我要去嗎？
結果煩惱又繞回原點。
——但ゲゲ郎那邊......
水木終於知道為什麼他會想起ゲゲ郎。
——這種事需要跟ゲゲ郎商量嗎？一定會讓他操不必要的心，我自己解決就行了。
——他為了岩子已經操夠多心了。
——岩子？
腦海浮現意想不到的人名，水木又愣了一下。
「你要去？」
正這麼想的時候，水木後方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
「......！」水木嚇到整個人彈起來。
「ゲゲ郎！」
「你、你幹嘛偷窺別人手機......」
水木就像被老師逮到做壞事現場的小孩。
「如果你不想讓別人看到手機內容，就不要站在走廊中央盯著手機發呆。」
不知道為什麼ゲゲ郎的聲音聽起來很冰冷。
為了拍攝壓軸戰鬥場景，今天ゲゲ郎戴了一頭銀灰色長假髮，只露出半邊臉和右眼，剛開
始定裝亮相的時候，水木覺得長髮也很適合他，尤其襯他的膚色和清冷氣質，但現在看上
去卻反而顯得特別凶狠。
「......算了我不跟你吵這個。」水木把手機收進口袋裏。
「你沒否定，該不會真的要去？」ゲゲ郎沒打算放過他。
「所以我才煩惱。」
已經夠困擾了，偏偏又被最不想撞見的人撞見。
「這不是什麼需要煩惱的事吧？回覆不去就得了。」
ゲゲ郎的氣勢好像要逼水木當場拿出手機回覆簡訊一樣。
「對方是克典社長，你覺得能這樣回嗎？」
「克典社長又怎麼樣？」ゲゲ郎雙手抱胸，歪著頭反問。
「......」水木升起一股無名火。
「如果是ゲゲ郎的確可以這樣回，偏偏我不是，真抱歉。」
——你也替我想想！
雖然心裏這樣想，但水木沒說出口。
「這跟誰是誰哪有什麼關係？」
「我可不想聽一個當紅演員講這種話。」水木冷哼一聲。
「......隨便你好了。」
ゲゲ郎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
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談話。
23、
ゲゲ郎又回到以前那樣，不上戲時就單獨待在休息室裏。但因為長久以來ゲゲ郎都一直是
這樣，與其說他變得孤僻，倒不如說是回到原本狀態，所以大家也不覺得哪裡奇怪。
ゲゲ郎只在跟水木對戲時等必要場合才會跟他說話，雙方都是專業成熟的演員了，互動看
上去也沒有異常。由於拍攝進入尾聲，大家都知道下一部作品正等著ゲゲ郎去拍，那邊的
劇組已經開始種種活動，自然也無暇像之前一樣在片場閒聊嬉鬧。不管再怎麼和睦融洽的
劇組團隊，都總有一天要解散，這是不變的道理。水木手上也有新戲劇作品正在洽談，這
亦是他難以直接回絕克典社長的原因之一。
「卡！OK！辛苦了！」
一停止拍攝，ゲゲ郎就穿上外套走出現場。水木只要追上去問他要不要抽菸之類的就好，
但他自己也有股說不出的悶氣，覺得明明為什麼是他得先去示好？幾經猶豫之後就錯過了
最佳破冰時機，兩人就這麼迎來拍攝的倒數三天。
「水木該不會跟ゲゲ郎吵架了？」
在某個上戲空檔，長田前輩偷偷問道。
「欸！」水木差點被口水噎到。
「我就知道。」
「有這麼明顯？」水木招架不住長田前輩的敏銳。
「我想應該沒有別人發現才對。」長田微微一笑。
「只是ゲゲ郎明顯心情不太好，前幾天拍頭髮戰鬥戲的時候還很正常，中場休息之後就不
對勁了，要說最有可能的原因，應該就是你了。」
「......」水木甘拜下風，簡直是名偵探長田。
「是那個笨蛋不好。」
由於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透露，遲疑一陣子的水木只吐出這句話。
「後天就要殺青了，有什麼話把握機會說開比較好喔。」
長田沒有追問細節，讓水木很感謝。
「也許你會覺得以後又不是沒有聯絡機會，但拍攝期間的劇組氣氛是很不同的，水木應該
也很清楚才是。」
「......」水木無言以對。
停了一下，長田繼續道：
「而且，要說為什麼會吵架，我想原因絕對不是ゲゲ郎討厭水木才對。」
「咦？」水木露出詫異的神色。
「因為水木的關係，ゲゲ郎又開始在拍戲的過程感到快樂了，我猜這點應該連ゲゲ郎自己
也沒意識到吧？但我覺得很明顯。」
長田倚靠在牆邊，看著忙碌的場內說道。
「什麼意思？」水木追問。
「你應該知道岩子的事？呃、就是ゲゲ郎的妻子。」
「......嗯。」水木輕輕頷首。
「那個時候，我還以為ゲゲ郎會放棄拍戲。」
「咦？前輩您知道ゲゲ郎當時的事？」
水木沒想到他一直好奇但沒得問出的解答，竟然就在身邊。
「當時他們夫婦倆都很辛苦呢，ゲゲ郎雖然想陪在岩子小姐身邊，但又不得不拚命拍戲賺
錢。後來岩子小姐過世之後，打擊加上長期勞累，ゲゲ郎甚至也病了一段時間。」
「原來那傢伙也有累到生病的時候......」
水木很清楚那種被錢追著跑，迫於生活宛如飢不擇食般，就算再累也得咬牙撐下去，沒日
沒夜瘋狂工作的感覺。
「ゲゲ郎是個有才華的男人，但他對演戲並沒有那麼強的執著，他是為了岩子小姐才努力
拍戲的。所以自從岩子小姐過世，他又大病了一場，我以為他應該不會再繼續演戲。側面
也聽說過他老家希望他回去，再怎麼說都是自己的兒子，沒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那為什麼ゲゲ郎到現在還......？」
如果照長田前輩的說法，ゲゲ郎應該不在演藝圈了；但事實上ゲゲ郎雖然挑戲，卻從來沒
有停止演出過。
「我沒有跟ゲゲ郎深談過這件事，聽說是出自岩子小姐生前期望的樣子，她希望ゲゲ郎不
要因為她的死而放棄自己的才華。加上ゲゲ郎經紀公司的社長再三苦勸，站在公司立場自
然也不希望當紅台柱就這麼消失。」
「所以ゲゲ郎才會繼續拍戲......」
水木終於明白為什麼ゲゲ郎平時拍戲會那麼淡漠，與其說是發揮才華，不如說他到現在都
還在努力履行跟岩子小姐的約定。
「這樣的話我肯定幫不了ゲゲ郎，因為岩子小姐在ゲゲ郎心裏才是最重要的。」
水木露出無奈的微笑。
「我覺得ゲゲ郎這些年來都像在勉強自己......我跟他共演不少次，觀察不會錯的。」長田
補充道。
「可是ゲゲ郎跟水木拍戲的時候看起來真的開心多了，我認為這是水木的功勞。因為水木
的關係，ゲゲ郎又能在演戲中體會到快樂了，最好的證據就是他後來到片場看起來都很期
待對吧？跟你討論劇本時也很投入，以前他可不會這樣喔。如果不能在演戲時樂在其中，
就不可能發揮出真正的演技。」
「演戲的快樂......」
——對ゲゲ郎來說，這些年來他都不快樂嗎？只把演戲當作義務，拚命驅策自己。
——就跟我一樣。
「所以啊，如果沒有好好談過就這麼殺青的話，對ゲゲ郎來說就太可憐了，水木心裏也不
好受吧。」
「......」
水木暗暗在內心啐一口。ゲゲ郎今天的拍攝結束了，早就搭乘保母車離開去下一個行程。
——後天殺青，扣掉今天的話，就只剩下一天了。
PS. 談完沈重的話題，為了轉換氣氛，長田前輩問水木有沒有IG？主動提議互相追蹤，表
示等日後宣傳期跑活動時可以相互標注對方增加觸及率。可是長田前輩一看水木的IG頁面
，發現他幾乎沒有在經營，貼文相當不勤快，粉絲追蹤數也少，忍不住搖頭嘆氣。接著話
鋒一轉便教起水木如何利用IG營造形象和跟粉絲互動，把水木唬得一愣一愣；不過後來水
木發現，長田前輩標注他的都是些奇怪的照片和影片又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