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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智旻醒來的時候,田柾國已經不在了。
他習慣了纏綿之後一個人留在床上,只是對著空了一個位置的被窩,他仍會傻楞楞地
盯著看一會兒,才能徹底清醒過來。
不過這次似乎有什麼不一樣了。
他下了床後,隨手披上了外袍,突然發現昨日沒來得及處理的浴桶已經被撤走,桌椅
也擺回了原樣。
是田柾國做的?朴智旻不是很確定,他抱著疑惑和一絲期待走出屋外,外頭的太陽熱
烈地照下來,朴智旻抬手遮手刺眼的陽光,沒想到自己居然睡到了快正午。
都是因為昨日胡鬧了那麼久。他心虛地縮了縮肩膀,想到昨天他爽到暈過去的樣子,
他差點就要把外袍拉上來蓋到頭頂上。
每次在做的時候他都不覺得有什麼,偏偏事後清醒過來,他都為自己能夠說出那些淫
言浪詞而感到吃驚和羞恥。
但昨天發生的遠不只如此。
那是他和田柾國從清陽殿那場意外起頭一次正式的見面,雖然他沒料到田柾國會選擇
在那個時機點向他道歉,但他說的話,朴智旻全都聽進去了,也給出了他的回應……這樣
,他們現在所處的關係算是怎麼樣呢?
若把清陽殿的那場對話稱為爭吵,他們稱得上是和好了嗎?
朴智旻還沒能釐清思緒,耳尖忽然一顫。他聽見了低沉而帶有怒意的說話聲,那兩道
熟悉的嗓音令他隱隱感到不安。
朴智旻立刻趕了過去。
小狐狸們時常玩鬧的草原上,田柾國正雙手緊抓著智敏的領子,幾乎要把他整個人都
拎到半空中,他垂眼看過去的眼神陰沉地讓朴智旻膽戰心驚,連智敏照顧的幾隻狐狸都紛
紛逃離了他們兩人周圍,趴低在草地上微微發抖。
朴智旻來不及訝異田柾國居然還留在這裡,急忙上前分開他們兩個。
「柾國,你做什麼?」朴智旻看見了田柾國動粗的樣子,自然第一個質問他。
田柾國見到朴智旻出現,神色短暫地恍惚了下,接著他立刻變了表情,藏起剛才揪住
人的雙手,擺出做錯事被發現的無措樣子,瞧著可憐得緊。
「智旻,我只是……早上想著好久沒進過桃林峰了,還昏迷了一段時間,希望能四處
散散步,結果遇見了他,卻被責罵我在這裡礙事。」田柾國悄然向他走進了幾步,望著朴
智旻的眼神藏著害怕,就好像他在擔心朴智旻會因為這件事,而再次丟棄他。
朴智旻很難再繼續對這樣的田柾國冷臉逼問,他抿了抿唇,為難地轉向智敏,希望能
改由他來解釋。
智敏自始至終都盯著田柾國看,後者的神色變化在他眼裡簡直虛偽得不行。面對朴智
旻就裝作怯生生的樣子,躲在他背後互相對視時,眼底卻閃爍著明顯的厭惡,和自己過於
相似的心機令他備感諷刺。
但越是這種時候,智敏越不能趁他的心、如他的意。
「師父,徒兒因為身上負傷,注意力受到了影響,可能因此才不慎衝撞到大君……是
徒兒失了禮儀,還請師父責罰。」智敏咬住下唇率先認錯,他垂首跪了下來,雙手拱在半
空,禮儀一點沒失,還顯得十足懂事。
這兩個一人站一邊各說各話,把朴智旻搞得頭疼。按理來說,智敏的位階比田柾國低
了那麼多,無論他是否真的冒犯到了田柾國,朴智旻都得懲罰給田柾國看,也算是給雙方
一個台階下,但是他一聽到智敏說自己受了傷,這些顧慮都飛到了腦後。
「負傷?怎麼回事,你哪裡受傷了?」朴智旻趕忙扶他起來,皺著眉上上下下地檢查
。
「只是腰上被劃傷了,沒有師父想得那麼嚴重。」智敏頓了一下後,對著朴智旻微笑
,那股作態,任誰看都會覺得他是刻意在安撫人。
朴智旻也感覺出來了,他微微沉下臉,「胡說,我聞到了血味。」
智敏下意識往腰間摸去,察覺朴智旻的目光跟著他的動作走,他又心虛地把手拿開。
朴智旻就在這時想起,他明明托徒弟去照顧田柾國,為何金碩珍帶著田柾國來找自己
的時候,智敏不跟著一起回來?
朴智旻的視線從智敏的手,移動到他的面龐。少年對著田柾國欲言又止的不甘眼神被
他藏了起來,但那股情緒已足夠被他發現。朴智旻心頭一凜,不好的猜想似乎在慢慢發酵
。
「智旻。」田柾國突然打斷了他們,朴智旻回過頭,只見他指了指天空,語調軟軟地
開口:「南俊哥他們來了。」
怎麼每個人都擠在這個時候現身?
朴智旻來回看了看田柾國和智敏兩人,他恐怕沒那個時間去評斷到底誰對誰錯,田柾
國瞧著似乎也沒打算再追究,他心想這場突發的衝突乾脆就這麼算了,免得他們三人還要
繼續僵持在這裡,到時候給來的客人看了笑話。
他悄聲嘆了口氣,對智敏說:「好好照顧你的身體。晚點我會再去看看你的傷口。」
他摸了摸少年的頭髮,接著朝田柾國伸出了手,「柾國,我們過去找哥他們。」
田柾國看見朴智旻擺在自己面前的手,眼睛都亮了起來,他牽住朴智旻,露出了帶有
傻氣的笑容。
智敏默默地望著他那副喜不自勝的樣子,好像從朴智旻那邊得到了莫大的獎勵般,天
真得可笑。
明明在朴智旻趕來之前,這個人渾身都充滿著想要把他毀了一樣的戾氣。
雖然是他利用香囊增強了田柾國體內的凶煞之力,不過若不是他本身就懷有濃厚的陰
暗情緒,光用藥草也無法如此順利地操控他。
是田柾國自己提供了能讓他們侵略控制的破綻。
接下來,他們就只需要等待。
等待不斷累積的罪孽,在最適當的刺激下全然爆破。
※
來訪的是金南俊、鄭號錫以及金泰亨,朴智旻見他們結束巡訪的任務,心裡也替他們
感到高興,上前以擁抱迎接他們的回歸。
「你們怎麼來了?」朴智旻拉開和鄭號錫的距離,好奇地問。
「我們聽碩珍哥提到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有些擔心你和柾國,就過來了。」鄭號錫搭
著朴智旻的肩膀,瞄向田柾國那邊,見他兩眼緊跟著朴智旻走,不禁問道:「你們兩個現
在在一起了嗎?」
朴智旻愣住了,「……什麼?」
鄭號錫偷偷和金南俊對視一眼,然後繼續裝作若無其事地打探,「就……我聽說柾國
原本被你趕出了桃林峰,現在你讓他回來了,而且你身上——」他在自己的頸邊比劃了下
。
朴智旻起初還沒意會到他的意思,他挑起了眉,下意識想從田柾國那裡尋求答案,結
果一看到後者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他忽然就理解鄭號錫在暗示什麼了。
朴智旻深吸一口氣,攏住外袍的領口,把可能留下的痕跡遮住,彆扭地說:「我們去
鍾情湖旁邊的涼亭聊吧。你們想喝茶還是酒?我去準備。」
田柾國突然站到他旁邊,自告奮勇,「我可以幫忙。」
朴智旻接收到來自另外三人略帶揶揄的眼光,實在不想讓田柾國黏過來,但也不好意
思拂了他的好意,便道:「沒關係,你替我把哥他們帶去涼亭坐。」
被他吩咐了,田柾國好像很雀躍的樣子,他恢復記憶之後,展現出來的態度和行為反
而更像少年時期的他,朴智旻對此感到不解,不過他得承認,這樣的田柾國確實非常惹人
憐愛。
先暫時把危險的話題中止後,朴智旻稍微思考了一下,想著他們許久沒這麼多人聚在
一塊兒了,便端了果酒過去,而他自己身體好轉不少,這次捨棄了苦得要命的藥酒,打算
跟著喝點甜的解解饞。
金泰亨似乎已經在逼問田柾國他們的關係了,朴智旻走到涼亭時,他們兩人的手臂扭
在一起,也不曉得說個話為什麼可以突然動手動腳。
「所以你們到底能不能給個答案?我真的很好奇。」金泰亨作為代表,特地站出來發
言。
田柾國不接他的話,只是期待又忐忑地望著朴智旻,等著他發話。
朴智旻掃視了眼巴巴盯著他的四個人,突然覺得啼笑皆非。
「這對你們而言就這麼重要?」他把酒杯端到他們面前,在田柾國身旁落座。
金泰亨理所當然地回:「我覺得既然已經那麼親密了,還是應該給對方一個名份。」
金南俊和鄭號錫嘴裡的酒差點嗆出來,他們兩個紛紛擦了擦嘴,再默不做聲地繼續喝
,以沉默來支持金泰亨說下去。
「哦……」朴智旻挑起眉,意有所指地說:「但我也從沒要過什麼名份。」
田柾國失憶之後,拉著他說要雙修,那時朴智旻顧慮著他對自己難以釐清的態度,可
一直沒提過要成為伴侶的事情。
田柾國大概也清楚朴智旻在暗指什麼,馬上變得坐立不安,焦躁地咬住下唇偷看他,
兩手都有點不知道該擺哪。
朴智旻好笑地啜了一口酒,心想反正田柾國之前讓他氣了那麼多次,稍微逗逗他應該
算是合理吧?
在田柾國能開口辯解之前,他將話題轉回正軌。
「我們還是說點正經的。你們這次是聽到柾國受傷的消息才來的嗎?」
金南俊點頭,「是啊。大帝那邊應該是怕這件事會影響到其他天官對柾國的信任感,
所以讓芳濟園先保密,是等柾國傷好了,碩珍哥才把這件事告訴我們。」
「那他怎麼沒跟著一起過來?還有玧其哥也是。」朴智旻疑惑道。
「他們兩個都說有要事得處理。」金南俊說完,對著田柾國關心道:「柾國,你身體
狀況如何?聽說你昏迷了快一週,當時的戰況一定很兇險。」
乍然聽見自己的名字,田柾國堪堪回過神,先是瞄了朴智旻一眼,才勉強正色回答:
「我好多了。不過這次接收到的任務與其說是兇險,不如說是我們對蠹種實在毫無辦法。
」
「那些蠹種以植物作為遮掩,轉移到天人身上寄生了對嗎?」提到這件事,鄭號錫眉
頭深鎖,懊悔道:「早知道我應該更早將黑災相關的事件上報給天庭,我們的調查和治療
都還在進行中,蠹種居然就已經可以侵略到這種程度,實在太可怕了。」
金泰亨臉色也不太好看,跟著附和道:「我想我當時感應到的就是蠹種所帶來的『不
幸』。可惜我居然沒看出那枯草夾帶的就是蠹種的一部分,現在他們壯大起來,負面的氣
運和恐慌的情緒融合在一起,會膨脹得很快,我擔心那股『不幸』會變得越來越劇烈。」
金泰亨作為昌然大君,他對於天地人之間的氣運流動有特殊的感應。平時他憑直覺說
的一些瑣事大家都不太在意,但這種時候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卻不得不讓人提起十二萬
分的警惕。
「在我執行任務的時候,虎鎮上君以天人的性命為重,所以他想把遭受蠹種侵略的地
方都以結界隔絕,先讓侵蝕狀況緩解下來,同時尋找治療之法,盡力將被寄生的天人恢復
原狀。」田柾國說出了虎鎮上君告訴他的作法。
「這確實是最人道的解決方法了,但變數過多,很難說他會不會成功。」金南俊嘆息
道:「當然我們都希望可以救下所有人民,然而目前蠹種擴散到什麼程度仍是未知,若牠
們已經完全擴散至各個山峰,那麼隔絕行動的作用就不會太大。」
「看來最主要還是得找到徹底清除蠹種之法,不然也得研究出防禦與治療的措施。」
朴智旻擔憂道:「我已經加強了桃林峰的結界,但是我能防得了蠹種直接的入侵,卻防不
了牠們透過附著在人或物身上,被送進我的轄峰裡。」
金南俊等人因他這番話而靜默了半晌,一開始歡快的氣氛已完全被憂慮取代,每個人
的表情都嚴肅起來。
「知道這些事的天官們肯定也在為此事頭疼。也許即將要召開的天官議事會上,大帝
會約見相關職位的天官們討論。」鄭號錫說著,目光自然地望向田柾國。
他的反應倒很平淡,似乎並未感受到自己身為第一線與蠹種戰鬥的人員,所需承擔的
期待和壓力有多大。鄭號錫頓覺微妙,不過他並未多想,很快笑了笑,試圖轉換有些沉重
的氛圍。
「優秀的天官那麼多,總會找到解決之法的。我們好久沒一起飲酒了,還是先乾一杯
吧!」
鄭號錫率先舉起了酒杯,一飲而盡。朴智旻看酒量不好的人這樣猛灌,不禁笑了出來
,把自己那杯喝完之後,給對面三人展示了空杯,充滿暗示性地挑了挑眉。
幾個來作客的傢伙自然不肯落於下風,重新斟上了酒。眾人莫名其妙地開始拚起酒來
,朴智旻好久沒這樣放縱,笑瞇瞇地一杯接著一杯,杯子才放下來,就有人貼心地替他倒
酒。
朴智旻按住田柾國的手,撐著臉瞧他,反過來幫他倒了一杯。
「你也喝。」他主動把酒杯貼了過去,對著田柾國的輕輕一敲,「乾杯。」
田柾國張了張嘴,在和朴智旻目光相交時舉起了那杯酒,一邊凝視著他,一邊讓香甜
的酒水滾落喉頭,感受那股灼熱,而又使人上癮的酒勁。
「智旻。」金泰亨突然出聲,「你還沒回答我們的問題呢?」
他相當執著地把話題繞回朴智旻和田柾國身上,朴智旻瞪著他,似笑非笑地拿起了酒
瓶。
「不如我們大家來玩個遊戲怎麼樣?你贏了我就告訴你。」朴智旻的眼尾向上勾了起
來,露出了一抹狐狸笑容。
金泰亨立時捲起了袖子,接受挑戰。金南俊和鄭號錫本來還想置身事外,但既然金泰
亨起了頭,朴智旻就一個都不會放過。
※
他們從日正當午一路喝到了夕陽西下。
就算果酒再怎麼溫和順口,一旦喝得多了,還是一樣能把人擊倒。
酒量最差的鄭號錫已經醉倒滿臉通紅,昏昏欲睡地靠在攙扶他的金南俊身側,眼中完
全失去了神采,只呆楞地垂首盯著地面。
金泰亨反而話多了起來,一直想和朴智旻分享巡視時的事情,結果被田柾國用身體給
默默擠開。
朴智旻心情很好,雖然金碩珍和閔玧其今天沒來很可惜,但幾個人能像這樣聚在一起
,飲酒喧鬧,好像恍惚間回到了過去一樣,令他懷念不已。
只是回去之後大家該有得忙了。朴智旻嘆息著,和他們三人各個擁抱了下,送他們離
開。
田柾國默默地陪伴在他身邊,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朴智旻轉頭看他,打趣地說:「
你不想回去休息嗎?是你酒量變好了,還是我今天灌你灌得不夠多?」
田柾國笑了笑。
「再晚一點我還得上工,現在倒下怎麼行。」
朴智旻這才想起他晚上必須追查蠹種的蹤跡,並且與之戰鬥,唇邊的笑意頓時變淡了
些。
「那你就更應該休息了。」他說:「你不在的時候,就是虎鎮上君替你頂上。雖說不
能麻煩他太久,但你傷剛好,也別太勉強自己,免得一不小心傷得更重。」
田柾國朝他伸出了手,他見朴智旻沒有抗拒,於是更進一步地環抱住他的腰。
「那我能在你這裡休息嗎?」不知是否是喝了酒的緣故,田柾國雙眼濕潤,這點水色
讓他的眼神變得格外柔和。
朴智旻失笑:「跟我擠一張床,你能睡得好?」何況田柾國到目前為止,都還沒回過
他的清陽大殿呢。
「你在我身邊我才會安心,自然也就睡得好了。」他手臂稍稍用力,把朴智旻摟緊了
些,腹部以下幾乎全貼在一起。
朴智旻向下瞥了眼,覺得田柾國或許沒有他所想的那麼清醒。
為了避免花時間和醉了的人爭論,他妥協道:「好吧,你可以留下,但是說要休息就
得好好休息,千萬別胡鬧……」
「胡鬧?」田柾國笑了一聲,飛快低頭,往朴智旻的嘴唇啄吻了下,然後露出一個更
大的笑容,「你是說像這樣嗎?」
朴智旻的唇瓣和後頸隱隱發麻,他好氣又好笑地抬頭看著田柾國,才正想斥責他,後
者就再次靠了過來。
田柾國的吻帶著甜甜的酒氣,朴智旻輕微地喘了喘,在他柔性而堅定的攻勢下,緩緩
張開了嘴,迎合對方進一步的纏綿。
田柾國以煽情的方式舔他,什麼動作都是輕柔的,卻也都像是在隔靴搔癢。朴智旻感
覺到他體內屬於妖狐的淫性悄然冒出了頭,再這樣下去,恐怕他會主動向田柾國索求,因
此他抵住對方的肩膀,匆匆喊了停。
「我說了不要胡鬧。」他怕田柾國不聽話,板起了臉警告。
田柾國一臉情動,光是停在半途,他看著朴智旻的目光就充滿了哀怨和受傷。
「智旻,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他擔心朴智旻會感到被冒犯,試圖讓這句話不要那
麼具有攻擊性,結果就是完全透露出了他的不安。
畢竟從朴智旻被問到這個問題開始,直到送走了客人,他都完全沒有正面地回應。無
論是轉移話題,還是玩起酒桌遊戲,他刻意迴避的意圖都是如此明顯,田柾國從旁看著,
心裡不免從淡淡的緊張,逐漸轉向遺失了安全感的憂慮。
朴智旻觀察他的神色,反問:「你覺得我們是什麼關係?」
當然是伴侶。田柾國差點就要這麼回答,然而這其實是他所希望的關係,也許朴智旻
根本不這麼認為呢?
這麼一想,他又忍不住焦慮起來。
「智旻,我愛你。」他急急忙忙地說出自己的心意,「你說過,你也愛我。既然我們
都愛著彼此,那我是不是、是不是可以當作我們已經在一起了?」
朴智旻沒有馬上回答。
他輕輕碰了碰田柾國的面頰,提醒他道:「我給了你七次的桃花聘。」
田柾國的身體慢慢僵住。桃花聘這三個字,在他們之間乘載了太多鮮血和悲傷,對田
柾國而言,接收桃花聘這件事情,是他對朴智旻永遠無法彌補的虧欠。
難道朴智旻是想告訴他,他已經給過他那麼多次性命,就不要再奢求能再從他那裡獲
得其他東西嗎……?
田柾國抿緊了顫抖的嘴唇,聽見朴智旻接著問:「你知不知道『桃花聘』這三個字的
由來?」
他搖了搖頭。
朴智旻突然笑了。沒錯,有許多人只聽過這個名詞,知道是在代指九尾銀狐的尾骨,
可是他們並不曉得命名的由來,想著是為了好聽才取的代稱,但事實並非如此。
「我是九尾銀狐。我們所有族人,一生只會有一個伴侶。」他解釋道:「對我們來說
,桃花聘真正的用途,不是拿來救命,而是為了宣示自己的感情。我們所取出的尾骨,是
贈送給唯一愛人的禮物,贈予那個人,便是想與那人相伴一生。桃花聘就像是我們給出去
的聘禮,收到的人,將會是我們永遠深愛的新娘子。」
他每說出一句話,田柾國的手就收緊一分。朴智旻看著他的兩眼和鼻頭漸漸發紅,塊
頭那麼大的一個人,在聽完這些話後,竟無法控制地變得脆弱,微小的泣音從他滾動的喉
頭間溢出,田柾國忍不住低頭倚靠在朴智旻的肩膀上,小聲地問:「這樣的話,我就算是
哥要娶的新娘,生命裡獨一無二的伴侶了嗎?」
朴智旻反過來抱住他,雙手在他寬大的後背拍了拍,側頭與他相靠。
「當然了。」他輕聲安撫,「所以你別對自己那麼不自信。我愛你,我知道你也很愛
我。還記得我們在絕情陣定下的約定嗎?我們要一起變得幸福。」
「我現在就覺得好幸福。」田柾國猛地直起身,凝視朴智旻的面容,喃喃道:「幸福
到快要瘋了。」
說完話,他居然矮下身來,將朴智旻側身抱起,就著這個姿勢走回了朴智旻住的木屋
中。
朴智旻沒料到他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在他能順利制止對方之前,他就已經被田柾國拉
著躺到床上。
「柾國,你等等……」他驚覺大事不妙,連忙從床上坐起來,田柾國卻用一隻手臂就
將他壓了回去。
「哥,既然我是你的新娘了,那我覺得我們應該要有一場洞房花燭夜。」田柾國兩眼
閃著亮光,嘴邊噙著一抹甜蜜的微笑,一邊在朴智旻的頸邊落下紅印,一邊替他寬衣解帶
。
這新娘會不會太主動了?朴智旻張了張嘴,勉強勸道:「洞房花燭夜,我們在絕情陣
裡已經做過一次,現在就不必了吧?」
田柾國立刻反駁:「幻境內那就是假的,我們沒有真的成親過,哪能稱作洞房花燭夜
?」
朴智旻意識到不管自己怎麼說,這小子肯定都會找理由來反向說服他,他要真倔起來
,朴智旻實在是拿他沒轍。
「……你可別太折騰我。」他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
既然躲不過,那提出這小小的要求總行了吧?
「不會的。」田柾國與他赤身相依,吻過他的額頭,體貼地說:「這次我會慢慢來。
」
他說了慢,還真的就是慢。意想不到的步調差點把朴智旻搞瘋,緩慢來回的摩娑將快
感無限延長,好像哪裡都舒服,但也哪裡都發著癢,叫囂著還不夠、還要更多。
到最後反而是朴智旻先忍不住了。他急躁地主動騎在田柾國身上,為了能求得一個痛
快,他的新娘希望他說什麼,他就全都說給他聽,把他伺候得心滿意足,新娘這才開開心
心地按著他的腰,帶著他翻高紅浪,全身被浪打得一身濕。
前後兩天都被操成這樣,要不是有田柾國的陽氣補充,朴智旻稍養好的血氣又得消耗
掉大半。他在夜裡累得早早睡了過去,田柾國替他整理了一番,接著無聲退出了他的屋子
。
他撫摸著方才讓朴智旻刻回去的彎月印記,滿臉愉悅地離開了桃林峰。
他於暗夜裡踏入曦雲山中,卻不是進到清陽殿,而是往異界入口附近走。
蠹種在那裡等著他。
他彷彿渾然不覺危險,即使來到蠹種聚集之處,他也還是輕鬆愜意地踩著徐徐的步伐
,往牠們中心落座。
田柾國割開手掌,血腥味吸引了所有的蠹種,牠們爭先恐後地往他身體裡鑽,然後被
他一點一點吸收,淺淡的黑紋浮上他的皮膚,他卻絲毫沒有發現。
「來吧,來吧。」田柾國看著自己「吃掉」蠹種的畫面,充滿期待地笑道:「等到我
徹底將你們消滅之後,我就可以無時無刻地跟在智旻身邊,幸福又平和地過上一輩子。」
空中遊蕩的蠹種沒過多久就全數被清空,田柾國汲取到蠹種夾帶的能量後,完全沒有
絲毫的不適,反而感到渾身的靈力充沛無比。
他身上的黑紋在吃飽喝足後沉澱了下去,一點都瞧不出痕跡,就連田柾國割傷自己的
那道口子也一併跟著消失不見。
田柾國拍拍衣襬站了起來,他雙手背到身後,嘴裡低聲哼起了歌,一路這麼走著,直
到他走回朴智旻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