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錄三之二】
【淨土或問】
元師子林 天如惟則禪師 述
〔正文白話譯〕
〔問〕
淨土法門的廣大普遍，簡單易行，既已聽聞師父您的開示了。
請問如禪宗那些悟達佛法的大德，既然說見性成佛，他們怎麼肯再求極樂淨土之往生呢？
〔答〕
你尚未了知這個道理啊！悟道通達之人，正願求生淨土呢！
古云：「不往生淨土，有何國土可以往生？」你只是因為尚未開悟，假使讓您悟道之後，
則你求生淨土的趨向，即使是一萬頭牛也不能挽回你啊！
〔問〕
佛陀祖師出現於世間，為的就是要度化眾生。學佛的人只憂慮生死大事不能明了。
生死大事既明，則應當遵行佛陀的教化，隨著眾生的根機而隨類化身，入於眾生煩惱之
污泥、入於六道輪迴的大海水中，不逃避畏懼個人的生死問題，廣泛度脫眾生覺靈。
如今悟道通達之人，求生於西方淨土，則是厭離生死之苦、趨求淨土解脫之樂，不顧其他
眾人的生死，這並不是我所願求的啊！
〔答〕
才見到母雞所生的蛋，就期待牠能長大後為人守夜，而於天明時就能啼叫報時，這不
是計劃推度的太早了嗎？你難道認為一旦悟道之後，習氣煩惱就能永遠斷除，便能證得不
退轉位嗎？你難道認為一旦開悟之後，更無所謂的普遍廣學佛法，歷劫修行證果等種種事
情了嗎？你難道認為一旦開悟之後，便可上與諸佛究竟之果位等齊，入生入死，不受種種
障緣之所撓亂嗎？
如果真的如此，則諸大菩薩修習六度萬行，動則要經歷恆河沙劫數者，反而不如你、
而羞愧於面對你了！
自古經教有說：「聲聞尚且還有出胎時的迷昧，菩薩難免有隔世五陰之昏迷。」何況
是近來修行人的薄解淺悟，尚且都自救不了。縱使有少數人所悟之處較為深遠的，他們的
見地高明，行解相應，並且立志想要度化眾人。但也奈何尚且不能登於不退之地，自身的
道力以及度人的善巧方便之妙用也都尚未俱足，而居處於如此的濁惡世間，想要教化此等
剛強難調的眾生，這也是諸佛先聖所未允許的。
就如同以尚未完成而不堅固的舟船，想要濟渡眾多人們於環境惡劣危險的大海之中，
恐怕將會令自己與他人一同皆沉溺於大海之內，這個道理是必然如此的。
所以在《往生論》中說道：「眾生如果想要遊戲神通於地獄門中者，必須往生彼極樂
國土，於淨土中證得無生忍後，才能還入六道生死的世間當中，救拔受苦的眾生。」以此
因緣的原故，應當先求生淨土。
又先聖有云：「未得不退轉位的行者，不可混於世俗之中度化他人；未得無生法忍的
菩薩，要須常常不離於佛陀的身邊。譬如幼小的嬰兒，常時不能離開母親。又如羽翼尚弱
的雛鳥，只可以在樹枝間跳躍。」
如今於此國土之中，釋迦如來已經滅度，彌勒菩薩尚未下生。何況是這個世界充滿了
四惡道的苦趣，我們心中善惡業的因果交雜牽纏。種種的外道邪魔，使真理的是非扇動混
亂。更加上美色淫聲等六塵的誘惑，種種惡緣污穢境界的觸撓侵犯。既沒有現在佛可以依
靠，又被外境塵緣所撓動，初發心而剛剛悟道通達之人，少有不遭其境緣擊退而失敗者。
所以釋迦世尊殷勤懇切地指導眾生歸向極樂淨土者，實在是大有其原因的啊！因為彼
極樂導師阿彌陀佛，如今現在正在說法，極樂國土的境界外緣，有種種的殊勝清淨。倘使
能夠歸依於彼阿彌陀佛，修行的忍力便容易成就，乃至高證佛階，親自蒙受佛陀的授記，
然後出來度化眾生，十方世界也都可去來無礙。正因如此，雖然是上根利器的大德，猶仍
願意求生於西方淨土，何況如你中下根機之輩，才剛剛得以發明心地者呢？
你難道不見《觀佛三昧經》中，文殊師利菩薩自我敘述宿世的因緣，說他證得念佛三
昧，常常生於淨土。世尊又授記他說：「汝當往生極樂世界。」難道不曾見過《華嚴經》
中，普賢菩薩勸進善財童子，以及華嚴海會上的大菩薩眾們，以普賢十大願王，引導歸向
極樂世界，其偈頌云：「願我臨欲命終時，盡除一切諸障礙，面見彼佛阿彌陀，即得往生
安樂剎。」
又云：「彼阿彌陀佛蓮池海會的大眾、皆是具足莊嚴清淨的妙色身，我即時能夠於微
妙殊勝的蓮華中化生，親自目睹彌陀如來無量的相好光明，世尊現前當下即授記我當來成
就菩提之事。親蒙彼彌陀如來授記成佛已，即能變現無數百俱胝的化身，皆悉智力廣大不
可思議，而遍於十方世界之中，普遍利益一切眾生界。」
又不見《入楞伽經》中，授記龍樹菩薩的偈頌云：「在南天竺的國家當中，有一位有
大名聲大德行的比丘，其名號稱為龍樹，能廣破一切有宗、無宗之偏執邊見。於娑婆世間
中，開顯我釋迦牟尼無上的大乘佛法，證得初地歡喜地，臨命終後往生西方安樂國。」
又不見《大乘起信論》中，馬鳴菩薩有求生淨土之願。在《無量壽經》的論著當中，
天親菩薩有期願往生西方之心。
又不見《大寶積經》之中，佛陀印許其父親淨飯王，以及七萬個釋迦種姓之人，皆可
同生極樂安養。《十六觀經》中，世尊指明開示韋提希夫人，及五百名侍女，皆同往生覲
見阿彌陀佛。況且淨飯王、韋提希等，皆是現生證得無生法忍，西土印度似此根機之流，
實在是多得不可勝數了！
而在東土中國如廬山遠公大師，及整個蓮社高賢之人，天台智者大師、賢首法藏國師
，以及諸宗的尊者，自我修行化導他人，或是出家僧人、或者在家俗人，同得往生西方淨
土者，又難道是可以計算的嗎？
如文殊、普賢，乃是大菩薩也。善財童子及華嚴海會的大眾，遍參五十三位善知識，
其所證悟的如同諸聖者一般。馬鳴、龍樹等，亦是菩薩也，也是中國禪宗推崇而以之為大
祖師也。如此諸位聖人，其所悟之智慧、所證之境界，比起如今當世的悟道賢達之土，又
是如何呢？ 這些諸菩薩祖師們，尚且都願生極樂國土，親近阿彌陀佛。
假若你一旦開悟之後，更不再求生西方淨土了，則龍樹、馬鳴、普賢、文殊等聖者，
反而都不如你了？所以，何不自我揣度自心，衡量自己的力量，你所修行的、所證悟的，
真的有勝過於二大菩薩、二位禪宗祖師嗎？你所參訪的善知識，對佛性的證悟，真的又有
勝過善財童子以及華嚴海眾嗎？你對於無生法忍的證悟，真的超過了佛陀所授記的淨飯王
、韋提希夫人？
淨飯國王，乃釋迦世尊的父親也；七萬釋迦種姓者，乃是佛陀的親戚眷屬。而往生西
方淨土之事，倘若毫無利益，佛陀忍心自誤自己父親與親屬嗎？前面所謂證得無生法忍者
尚且可算是已有能力於世俗中真實度化眾生，如今其父王親屬既然證得此無生法忍，世尊
仍然要授記其往生極樂世界，那麼釋迦如來對其父王親屬護持保任安養的意念，豈不深切
而且遠大嗎？
常常見到現今之參禪者，不能體究釋迦如來之了義法，不知達磨祖師之玄機，腹中空
虛而高慢其心，虛妄熏習而變得狂妄自大。凡是見到修行淨土法門者，則笑之曰：「彼人
學習無知的愚夫愚婦之所作為，真是何其卑劣啊！」我曾經評論這些禪者，說他們不是鄙
視愚夫愚婦啊！而是在鄙視文殊、普賢、龍樹、馬鳴等聖人也。不只是自己迷失於佛法正
道，自我壞失善根，自己敗喪慧身，自我滅亡了佛種。而且成就毀謗佛法之罪業，又招來
鄙視聖人之殃禍，佛陀祖師視之為可哀憐者。
於是永明和尚，深深憐憫而痛哀之，乃剖出最真誠的心肝，主張推崇淨土法門，既以
之為自我修持的法門，又以淨土來化導世人。故其臨命終時，能夠預知往生的時間將至，
乃至有種種殊勝的瑞相現前，火化後舍利子如同魚鱗般眾多地附著於色身。
曾經有撫州的一位僧人，整年經行旋繞永明大師的舍利塔，有人問其緣故？僧人說：
我曾經因病而入於幽冥地府，閻羅王以我陽壽的歲數未盡，因此得以釋放而再度復活。我
在地府中見到閻羅殿的左側供養一幅僧人的畫像，閻王常常恭敬虔誠地禮拜。於是請問主
事的吏卒，吏卒說：這位是永明延壽禪師，其一生修行精進，直接往生極樂世界上品化生
，閻王因此繪畫其圖像而禮拜恭敬之。
永明禪師既悟得達磨祖師直指人心之禪，又能致身於極樂世界的上品蓮臺，以其身行
來解除參禪者的執著之情，以此來作為對末法眾生的勸導信向，所以我說永明禪師乃深深
有功於宗門、教門者，即是此意也。
豈只是永明禪師如此，如死心悟新禪師，作勸修淨土之文章，其中有云：「彌陀甚易
念，淨土甚易生。」又云：「參禪的人最好是再加上念佛，根機如果稍微遲鈍的人，恐怕
今生今世不能大徹大悟，便可以藉由阿彌陀佛的大悲願力，接引往生了脫生死。」
又云：「汝若念佛而不能得生西方淨土者，老僧當墮拔舌地獄。」
又如真歇了禪師作淨土的開示，曾說：洞山禪師以下的這一宗，皆是密修淨土法門，
其緣故何在呢？實在是因為淨土法門，是以徑直的一條道路修行，正是按照著世尊一大藏
教之開示、接引上上根器，並從傍接引中下根機的修法。
又說：禪宗門下之大宗匠，已經悟得不空不有之法，然而卻又秉持志向、孜孜不倦於
淨土行業者，難道不是淨土法門之見佛聞法，尤為簡易於禪宗之門呢？
又說道：無論佛陀、無論祖師，在教門、在禪門，皆是修習淨土法門，同歸於念佛真
源。入得此淨土法門，則無量法門，悉皆能夠進入。
又如天衣義懷禪師、圓照本禪師、慈受深禪師、南嶽思禪師、法照禪師、靜藹禪師、
淨慈大通禪師、天台懷玉禪師、梁朝道珍禪師、唐朝道綽禪師、毘陵法真禪師、姑蘇守納
禪師、北澗簡禪師、天目禮禪師等諸大老，皆是禪門的大師宗匠，考究其自我密修及顯化
眾生，發明闡揚淨土法門的宗旨，則是不約而同的。
豈只前述的諸大德長老是如此，我曾經聽一位老參的大德說：合禪宗五家的宗派，全天
下的參禪僧，不論其開悟與未悟，無有一個人不歸向於淨土者。
我因而問其緣故？這位大德這樣告訴我：如百丈山的大智懷海禪師，是江西馬祖禪師
傳法的直傳弟子，天下的叢林，都是依照他所訂定的清規而建立，從古代到今日，無有一
人敢議論其過非。天下的清規，依從他的號令而推舉實行，從始至終，無有一件事敢違背
此法則。
而看百丈禪師為病僧所立念誦的儀規說：當集合寺院的僧眾異口同聲，而由維那師舉
腔稱揚一首偈頌，稱揚讚頌阿彌陀佛。接著又同聲稱念南無阿彌陀佛，或百聲、或千聲，
回向時至誠發願云：「病僧某某，如果娑婆世間的諸般業緣尚未度盡，期望能夠早日身心
輕安。若是壽命的大限難逃，希望能夠直接歸向極樂安養。」
這難道不是求生淨土的指導歸向嗎？
又看百丈禪師所訂的度送亡僧儀軌，在大眾念誦後，回向伏願云：「神識能夠超生於
清淨的國土，業障消除而能遠離塵勞的世間，盛開上品往生的蓮華，阿彌陀佛授一生成佛
之記別。」如此難道不是求生淨土的指導歸向嗎？
至於到了荼毘火化之際，別無其它的作為，但令維那師引聲高唱南無西方極樂世界大
慈大悲阿彌陀佛，如是維那師唱十次，而大眾同聲和十次，總名之曰十念往生也。
唱和完畢後，再回向云：「上來稱揚十念阿彌陀佛聖號，資助亡僧往生西方。」
這些難道都不是求生淨土的指導歸向嗎？
自從百丈禪師立下清規以來，凡是度送亡僧，皆是依照這個方法，那麼所謂合五家之
宗派，盡天下之禪僧，無有一人不歸向淨土者，豈不是如此嗎？
就我觀察這位長老大德所引用的言語，實在是有所根據而不容辯駁啊！又因為其言說
，於是悟到了百丈祖師建立此法則的深意，難道百丈禪師也是毫無根據而如此嗎？你住在
叢林當中，度送亡僧，已經不知道其次數了，此種回向往生十念念佛的方式，口裡面唱誦
過，耳裡邊聽過，又不知道其次數了。你既然不能體會祖師的用意，又不能自己發起省覺
之心，妄說悟道通達之士不願往生淨土，則天下參禪者之執情，也沒有人像你這樣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