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eoinformatics∕History∕2009/09/29】
【趙博】
本周一﹙9月28日﹚是包弼德老師的Seminar on Neo-Confucianism。這堂課除了
例行的對《中庸章句》的講解之外，包老師特意請來了在美國訪問的復旦大學文史研
究院院長葛兆光教授，除了討論葛教授的三篇文章（置思想於政治史背景之中——再
讀余英時先生的《朱熹的歷史世界》、宋代“中國”意識的凸顯——關於近世民族主
義思想的一個遠源、“唐宋”抑或“宋明”——文化史和思想史研究視域變化的意義
），葛教授又和我們分享了他對於宋代思想史相關問題的看法，葛教授主要提出了四
個問題（１回顧宋代歷史研究的學術史時提出的最大的問題是宋初80年的缺席。２宋
代思想史、文化史中最重要的問題是什麼？３區域研究是美國中國研究的一大特色也
很有價值的思路。４對於宋代佛教史以及道教史的研究還遠遠不夠。）針對如上四個
問題，葛老師進行了別開生面的報告，我進行了記錄並做以整理：
‧１回顧宋代歷史研究的學術史時提出的最大的問題是宋初80年的缺席。
當代所有關於宋代的哲學史的研究，最開始都是從宋初三先生（孫復、石介、胡
瑗）講起，這三位先生思想最活躍的時間是在西元1040年左右，而北宋於西元960年
建立，而這80年間的思想史、哲學史、文化史以及政治史都涉及的不多，甚至是空白
。而真正開始討論，是從澶淵之盟開始。也就是始自北宋的第三個皇帝宋真宗趙光義
開始。
在葛教授看來，包弼德的《斯文：唐宋思想的轉型》一書最大的貢獻就在於討論
了宋仁宗趙禎在位時，也就是慶歷年間的幾位重要的思想家。為什麼會這樣？關鍵問
題就是在《中庸章句》裡面說的道統的問題。在宋代思想史裡面，道統是最關鍵的。
而只有宋初三先生在道統的範式裡面。但是任何事物都不會空穴來風，學者們應該檢
討，這道統又從何而來，受到了宋初這80年的什麼影響。當然了，“斯文”是關於道
統的一個重要方面，葛教授也啟迪我們說，是不是也可以從其他方面來談這道統問題
。
‧２宋代思想史、文化史中最重要的問題是什麼？
宋代和唐代不一樣，唐代講“天”，講“上古”而宋代人講“心”，講“仁”。
在《中庸章句》最開始就將要“繼天立極”，要繼承的東西，現在就是人心。在宋代
思想史裡面有三個最重要的關鍵字——華夷、君臣、佛儒。
Ⅰ華夷：什麼是華，什麼又屬於夷？在唐代，中國這片土地上生活了多個民族，
突厥人，沙陀人、蘇特人（安祿山）等等，而且在五代時期的很多皇室都不是漢族人
。而在澶淵之盟前的80年，才真正形成了漢族的中國。這也是為什麼石介會寫《中國
論》，歐陽修會寫《正統論》。如果非要借用西方後現代所謂的民族國家理論，那麼
中國的民族國家是從宋代形成的，但某種意義上講，這也不同於西方意義上的民族國
家。同時，勘界是宋朝的主要工作，也是華夷問題的最主要的方面。
Ⅱ君臣：在宋代，君（皇帝），臣（士大夫）的權利都越來越重要，皇帝的權利
雖然很大，但是卻不能不聽士大夫的建議。這就是為什麼宋史中會討論宋代皇權和相
權的問題。
Ⅲ佛儒：相比而言，道教不是那麼重要，佛儒的融合在宋朝是有著很重要的意義
的，它影響了對社會和個人的看法。如果對社會重要，則接受儒家，而如果對個人重
要，則往往接受佛教的觀點。
總體上說，華夷是民族問題，君臣是政治問題，佛儒是宗教問題。這三個問題反
映了宋代的主要問題。葛教授建議，對思想史的研究，不應該只是討論心性理氣，更
應該回到歷史本身中來。舉例說，在當代中國，有些話不能直接說出來，但是可以通
過哲學式的話語表達，比如，上個世紀八十年代興起了文化熱，雖然大家都在說文化
，但是其實是在表達政治觀點。北宋宋太宗時期，太宗問群臣什麼最大，當時的宰相
趙普說“道理最大”。這個時候，趙普並沒有敬畏皇權，去說什麼皇帝最大之類，可
以看到宋代對道學的研究還是有歷史淵源的。在宋代，有所謂“與士大夫治理天下”
的概念，諸如王安石，他就提出要”一道德，同風俗”，並且提出了“不得以異論相
攪”，有些“國是”問題是不容討論的。
‧３區域研究是美國中國研究的一大特色也很有價值的思路。
在美國的漢學界，喜歡從區域來研究歷史，比如包弼德研究婺州，韓明士研究撫
州等等，而且日本漢學界也開始受到美國的影響，逐步重視區域的研究。葛教授解釋
說，區域史研究是很有價值的，但是要明確區域範圍。對於思想文化研究，區域史不
能只是禁錮在政治行政區域裡面，比如商業網路、婚姻網路以及宗教網路這些都是所
謂“超區域”的區域史。
對於歷史研究，世界各國的研究者應該了解這種差異的存在，對於中國學界，有
很強的如下意識：Ⅰ後來所說的中國，是從宋代形成而來的，宋代形成了新的傳統。
Ⅱ唐代以前的風俗和特色，在南宋是在逐步的同一化。如果我們要反省傳統的中國，
一定要理解宋代是建立同一性文明的重要朝代，用句當今的話來敘述，就是“有中國
特色的文明”是從宋代形成的。
而說到歷史的借鑒作用，大家可能要注意以下三個問題（制度化、風俗化、常識
話）：
Ⅰ高明的思想是如何通過制度傳達到所有地方的。
Ⅱ移風易俗：士大夫在地方有改造地方風俗的作用，比如火葬還是土葬。如果上
層士大夫可以把理想傳達下去，普通民眾就會接受。
Ⅲ把少數人的思想變成大多數人的常識。宋代重視教育，建立了很多書院以及鄉
塾，這樣就把理學大家的道理變成了大家的常識。
‧４對於宋代佛教史以及道教史的研究還遠遠不夠。
對於宋代道教史的研究非常少，葛教授只是提到有一篇來自當代台灣金中樞先生
關於宋代道教的研究，並表明這份研究資料實為詳甚。同時還有一位日本學者小田隆
明（注：沒找到相關文獻）。宋代道教的中心只有兩個，分別是南宋的一個道士，名
叫白玉蟾，他是道教的南宗，是一名高級的士大夫。另一個就是北方的全真教。而對
於北宋的道教主要有三位名人，分別是王仔昔、王老志以及林靈素。道教在宋代還有
一個關鍵的意義在於宋真宗得到天書，是宋代合法性的確立。
同時，葛教授提出現在是研究宋史的好機會，因為全宋文有361冊，是很完整的
歷史資料，如果能仔細查看一遍，找到其中關於道教的組織、人物、事件等資訊，是
一個很好的研究方向。對於佛教，其實也是一樣的，對於宋代佛講只是將華嚴宗，而
我們可以研究更多的東西。同時，相比於唐代，有太多自己編造的歷史，學者們可以
對宋史進行考證。同時，現在的宋代思想史太多集中在儒家，而作為學者，應該把道
教，佛教也納入進來，系統的進行研究。
以上是我個人記錄的葛教授在Seminar上所作的報告，由於本人資歷淺薄，如有
和葛教授原意或者史實衝突，請讀者們指正。
引自：http://0rz.tw/MyK7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