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騷動
阿拉斯從來不是團結的, 鐵板一塊的. 上層的貴族 高階行政官員大體上還是信奉舊教
; 廣大的平民, 低階的行政官員和民兵長官卻多半是新教徒. 盡管在信仰上有著衝突, 但
多數阿拉斯人是很務實的, 不管是新舊教, 都會一致反對像增稅 增稅, 還有增稅這一類
的事情.
法爾肯王國一度是全大陸上最強大富庶的國家, 但卻因20幾年前的內戰和效率不彰而無
法大舉邁向新時代. 即使內戰結束的頭十年內, 政府依然為了重建行政體系和經濟傷足了
腦筋. 於是乎, 路易身旁的財政大臣, 便把腦筋動到了阿拉斯這個肥到流油的邊境省份上
, 繼牛羊毛皮, 茶葉, 木材, 玻璃, 印刷品的進出口稅, 乃至一般工會, 商家的商業所得
稅等等全部都翻了兩倍. 尤有甚者, 中央政府甚至準備將政策延伸到一般小老百姓平常吃
的麵粉, 穿的亞麻布衣, 鍾愛的啤酒, 葡萄酒, 蘭姆酒, 連香菸和咖啡館這類較新奇的事
物也要遭殃.
這些政策多少有在壓抑新教徒的意味在內, 舊教徒可以獲得一半的增稅減免. 但毫無疑
問地在精神上更加壓迫阿拉斯省的居民們.
1637年的五月十三日中午, 大約有兩百多個鄉民擠在交易所外的廣場上, 廣場中央有個
小看台, 上面站著一位中年大叔, 他憤怒地高喊到:
「繼牛羊雙漲, 現在連我們平常用的麵粉, 蓋房子用的大樑都要漲. 鄉親啊! 你們說,
這有道理嗎!?」
「No!~~」群咒怒吼著.
「聖經也要漲, 上帝能原諒嗎!?」
「No!!~~」怒吼地更大聲.
「最後, 當你們辛苦工作了一天, 想要享受一下暢快的啤酒, 卻發現他從兩分變成五分
, 是人能接受嗎!?」
「No!!!~~」這次不只是廣場上的兩百多人, 連場外的行人和在閣樓中探頭探腦出來的
鄉民全部一齊大吼.
中年大叔似乎也有點被這樣的場面驚嚇到, 但他隨即鎮定下來, 嚥了嚥口水, 正準備繼
續他的演說時,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趕到了廣場-
「媽的, 吵啥麼吵, 你這違反集會命令了, 馬上給我下來! 大家也不要看熱鬧了, 全部
回家!」一個官員帶著六名警衛兵趕到現場, 試圖中斷這場演說.
但這只造成了反效果, 民眾是更加憤怒了.
「國王的走狗, 滾!」
「只會欺負我們小老百姓, 算什麼東西!」
那個官員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他很想講什麼東西來挽回顏面, 但看到憤怒的群眾全部往
他擠過來, 有的人手上還揮舞著桿麵粉棒或掃把, 只得把那番恫嚇的言詞吞回肚子裡.
「砰!」不知是哪個鄉民朝他丟了顆石頭, 只是沒丟中, 在官員的腳下揚起了一陣砂塵.
「是誰, 給我出來, 有種丟東西就承認!」接著又爆出一陣咒罵, 但官員的聲音完
全被鄉民的怒吼壓了下來. 他旁邊那六個的衛兵這時也是面色青黃, 手裡拿的短槍也在發
抖.
「阿拉斯不需要這樣的敗類, 鄉親啊! 上!」一個大漢大喊著, 憤怒的鄉民一擁而上把
那官員和那些衛兵掀翻在地痛打, 咒罵和哀嚎聲, 肉體碰撞聲, 全部摻在一起, 場面亂成
一片.
同一時間點, 離交易所廣場有段距離的一間酒館內, 一個滿臉鬍渣的中年男子正用叉子
和湯匙在餐鍋內撈食物吃, 而他對面坐著一個英俊的年輕人. 他們當然也聽到上述的吵雜
聲, 只是就像其他在酒館內的人一樣, 似乎都習以為常了.
「唉, 天天這樣鬧下去, 不用等到你主人起義, 我看鄉民自己就可以推翻暴政了, 對吧
?」中年男子揶揄著, 臉色並沒有啥變化.
「有了眾人的勇氣和決心, 再加上一些財務上的助力, 我想是可以成功的.」
「貝瑟,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新教徒在想啥, 又做了啥? 你真的覺得靠這些烏合之
眾就能成功發動獨立?」
「為什麼不行?這世界上沒有不可能的, 以前人們還以為地球是平的, 可現在大家知道
還有新大陸; 以前大家以為阿達維亞諸城撐不到半年就被帝國軍轟殺了, 結果他們支撐了
超過半世紀-對吧?」
「那是因為帝國軍太蠢, 只知道打仗, 不會管理. 他們派來的那幾個將軍都蠢得要死,
以為開宗教法庭燒人-就有用; 然後這世界上不管是教宗還是農奴, 沒有人喜歡增稅的.」
他回答到, 同時含著湯汁和馬鈴薯一口喝了下去. 貝瑟提耶很難不同意他這番話.
「再說, 阿拉斯是很有錢, 可也沒有錢到像阿達維亞的銀行家那樣可以呼風喚雨. 就算
這裡的銀行和他們都有關係, 你覺得阿達維亞會冒著得罪法爾肯的風險去支持你們?」
這個世界上最神奇的一件事, 莫過於把錢借給你的敵人, 再叫他拿黃金白銀珠寶來抵押
, 同時讓他買你要他買的商品. 但這麼神奇的事情就發生在阿達維亞. 這些商業天才一方
面借錢給帝國軍, 另一方面發行債卷去供養自己的市民軍; 讓帝國軍不得不繼續仰賴他們
的貸款, 同時還得繼續進口阿達維亞先進的各種進口商品或工業產品.
如果說戰爭的發起掌握在國王和大貴族手裡, 那這些大商人則掌握了他們. 沒有錢什麼
都辦不到, 士兵沒有薪水就會叛逃, 傭兵團將會瞬間瓦解變成盜匪….數以萬計規模的戰
爭, 背後需要的財政支撐, 連最狂妄的人看了也要低頭.
「哎呀, 該怎麼講呢? 如果您還想獲得更多心理上的擔保, 那我可以跟您講, 本地的商
會現在多數都是支持改變現狀的, 如果不是日子愈來愈難過, 那這些商人和小老百姓又怎
願意冒險走私呢? 難道要一直忍受現狀?」
「現狀是不怎麼好, 可是也還勉強過得去. 再說我們都知道, 從我阿公的阿公那個時代
開始, 這裡的商人哪個沒搞走私生意? 規模大或小而已. 」
「我還是那句老話, 當你們能說服本地和阿達維亞的銀行給你們擔保, 我或許會加入你
們. 我是很不喜歡國王給我們加一堆有的沒的稅, 但我更愛自己的腦袋.」接著他拿起餐
巾把嘴巴擦了擦, 走去櫃檯了帳然後離開了.
...真悶, 但貝瑟講了整整一頓飯的時間還是無法說動這號人物, 也只好跟著了帳離開.
起碼他的遊說工作目前為止有了一些成果, 也不能說是一無所成. 貝瑟決定去順道拜訪
一個老友, 打發一下時間.
那傢伙現在應該在城區東側外的教場操練那些菜鳥阿兵哥吧? 一想到整整一天都得重複
一些乏味的口令和動作, 貝瑟不禁打了起哈欠, 然後慶幸他有很多專長, 不用待在行伍討
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