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安佐
在某個清晨, 阿拉斯城區東側教場的角落響起一陣急促的金屬碰撞聲. 兩個身影時而交
雜, 但每次一交鋒就迅速退開, 回到對峙的狀態.
「你剛應該可以攻到我內側吧? 不要放水啊, 哈哈.」亞歷山大喘著氣, 這場對決比他
想像中還要累.
「沒這回事, 長官, 你剛手一盪就甩開我的劍了.」回答他的是一名穿著士官服的男子.
亞歷山大把劍稍微揚起, 同時身軀往後退了一步, 但突然間又突然往前一刺, 那個速度
之快, 眼看就要戳中對手的右肩 –
但就在那個瞬間, 士官把上身往右側一扭閃過了那一擊, 同時右手的長劍從下方往前壓
了上去, 同時左腳往前一個弓步貼到亞歷山大的右腳, 左手彎曲纏住亞歷山大持劍的右手
, 手上那把劍就要刺中亞歷山大的喉頭的瞬間 -
亞歷山大迅速把劍放開, 右手緊抓著對方的左手, 左手護住身體內側和喉頭, 身子往左
側一扭, 用右手的力氣把對手抓了起來! 接著由右向左急速往下甩, 眼看那名士官就要被
重重地摔在地下 -
但那名士官反應太快了, 他右手肩膀一碰地, 馬上一個打滾往旁稀釋摔在地上的力道,
接著站了起來.
「乎, 嚇死我了. 我剛還以為你是真的要我命呢.」亞歷山大喘著氣, 同時苦惱著這場
對決他還是輸了, 他畢竟是臨時變招把劍放開, 用蠻力和反應才逃過這一擊, 但手上也沒
劍了.
「沒這回事, 您的力氣還是大得驚人, 我現在身體都有點站不穩了.」
「好了, 不用安慰我, 輸贏如何我很清楚.」其實亞歷山大很清楚他還是輸了, 他知道
如果真的打起來, 以這名對手的速度, 只怕在他完成這些動作前, 那把劍就插入他喉嚨或
小腹了.
「是, 很抱歉, 長官.」說完馬上撿起地上的劍交還給亞歷山大.
「沒什麼好抱歉的, 你做得很好.」亞歷山大一邊收起那把練習用劍, 一邊走進房子內
, 準備展開今天的工作.
在這個火器氾濫的時代, 個人的戰鬥技巧早已失去戰場上的價值, 腰間的長劍最大的用
途, 就在於那華麗的護手和劍鞘上的裝飾, 其次是自衛和決鬥. 貴族或有點派頭的紳士依
然將劍視為出門的必需品與配件. 亞歷山大不喜無故決鬥與張揚, 劍術對他來說就只是個
充滿樂趣的運動.
那名士官名叫安佐. 他原本的名子並不叫安佐, 但因為某些因素他也只好改名.
他目前擔任民防團的步兵士官, 不過這個職業和他之前的職業相比, 可能還有點平淡.
在劍術上他並沒有真正拜師學藝, 但豐富的打鬥經驗和身體素質彌補了一切. 拜此地相對
開放的風氣, 許多各型各色的人物都能得到發揮的機會.
*****
亞歷山大當年參軍時, 同時也負責招募士兵. 當時他找遍了城裡城外包含附近的城鎮,
只募到了十幾個志願來的新兵, 這些新兵裡頭大約有一半都是地痞流氓, 看在可以搶錢的
份上才加入, 有經驗的老兵是一個都沒有. 正在他很苦惱的同時, 有個在市政廳擔任書記
官的人物告訴他, 他可能知道哪裡可以找到他需要的人才.
「你確定? 那裡跟我之前能找到的人會有什麼不同嗎?」亞歷山大聽完他的話之後皺著
眉頭.
「不會錯的. 找人打仗是不難, 看在錢的份上還是找得到人嘛. 可是說到管理呢? 這就
有點像是傳教一樣, 您得讓信徒信您那一套嘛. 您對軍事我看是有些經驗的, 但找人管兵
可是累死人的工作啦. 這種粗活我知道有種人不但很擅長, 還可以很投入呢.」
亞歷山大也沒別的辦法了, 在簽訪單上簽了名, 和負責的官員說明目的, 接著走進市政
廳旁的一個建築-
名為”小號角堡”的監獄.
亞歷山大進去後再往裡面的通道走了一段距離來到地牢的入口, 進去後發現那裡臭氣薰
天, 光線昏暗, 地上除了乾草還有老鼠爬來爬去. 這是他去過的地方中最令人嫌惡的一個
, 空間也很壓迫. 亞歷山大只想趕快離開這鬼地方.
「那裡就是關重刑犯的?」
「是的, 大人. 還有些是被判了死刑的, 在這幾天內要送上絞刑台的犯人.」
強盜殺人, 強姦, 偷竊…偷竊也會被判死刑? 好吧, 他偷得是貴族老婆的首飾…亞歷
山大一邊翻著手上那本破爛的名冊, 一邊想著這裡的人怎麼看, 都跟他之前找到的那些流
氓兵沒什麼兩樣, 唯一的差別是他們還沒被關起來.
「大人啊~我是冤枉的. 我根本沒有殺人啊!」一個老頭伸出枯黃的雙手, 在那搖晃著.
「進來的哪個會說自己有罪?」衛兵拿起警棍就直接朝那雙手打了下去.
亞歷山大看了一圈, 心想那個書記根本就是在騙人尋他開心, 但他突然注意到有間牢房
, 裡頭不像其他間裡頭都關了一堆犯人, 裡面就只有一個人. 他雙腳大開成八字型躺在地
上, 看起來正在睡覺.
「這裡面關得是誰? 怎麼裡面就他一個?」
「喔, 這個人是個十惡不赦的罪犯呀. 他就算被關起來, 其他囚犯也都怕被他揍. 就算
五六個犯人想搞圍毆也都打不過他, 最後實在沒辦法了, 只好把他單獨關起來.」
這引起亞歷山大的一點興趣, 於是他再翻了一下手上那破爛的名冊, 順便請那名警衛帶
他走回樓上去看更多資料.
他本名多納多, 家中本來也還有點田產, 算得上小鄉紳階級. 只是在13歲那年和家族中
的一名堂哥爭吵, 一氣之下就出手打他, 卻不小心把他打死. 逃亡的他 成了一名罪犯.
一開始是偷馬賊, 之後搞了把喇叭槍, 加入有名的”巴賽爾男爵”強盜集團, 開始搶商人
.
“巴賽爾男爵”帶領著二十來名強盜, 專門在商業道路旁的樹林埋伏, 等大商隊經過在
一擁而上. 不然就是等貴族的馬車經過再行搶. 他似乎對於情報很有一套, 和很多鄰近村
落的鄉民都有交情, 因此常常可以得到不少富人的動向.
男爵的名聲實在太響亮, 但在各地憤怒的鄉紳貴族和商人聯名請願控告, 市政廳只得到
處派人抓捕他. 在逃亡了一年多後, 巴賽爾男爵在一次追捕中傷重而死, 剩下的賊眾也鳥
獸散.
這個多納多在上個月才被捕, 不過他是在上窯子的時候突然被一擁而上的警衛兵抓了起
來. 事後他才知道他的同夥出賣了他, 因為他們認為他的分贓不公.
理所當然那些贓款的大部分也落入這些警衛兵的口袋了…亞歷山大心裡八成明白這是怎麼
一回事. 這個多納多起碼看起來不像個貪生怕死的孬種.
過不了一會, 多納多被兩名衛兵領了上來. 他個子並不高, 但看來結實有力. 手腳都被
鐵鍊銬住, 衣衫破爛, 全身上下因多日沒洗澡而散發著惡臭, 一頭亂髮, 滿臉鬍鬚. 但野
獸般陰狠的眼神和氣息, 令人不敢輕視這名男子. 亞歷山大打量了他一會, 接著開口問:
「多納多, 你知道你犯的罪名足以讓你被吊死好幾次了?」
犯人並不言語, 只是冷冷地看著問話者. 亞歷山大也懶得計較他的無禮, 接著繼續下一
個問題:
「不過還有另一種方式, 可以洗刷你的罪惡. 眼下就有一場戰爭, 我在阿拉斯大公麾下
負責招募人手, 我想這應該是你最好的機會.」
「戰爭嗎? 往北方的?」
「招募令已經發下來了. “凡有志參軍者…不論出身, 過往, 皆可進入我的大營…一同
為主而戰…不論身犯何罪者, 皆赦免其過往罪刑”.」
「其他條件?」
「你得在我軍服役至少三年, 期間不得違反任何命令. 一旦逃亡下場就是直接格殺, 我
講得很清楚了.」
多納多沉吟了一會, 接著點頭答應. 他也沒其他更好的選擇了.
從此多納多成了亞歷山大麾下的一名士兵. 令亞歷山大有些意外, 這傢伙居然還粗識文
字, 射擊也很準確. 為了徹底擺脫不名譽的過去, 他順便改了名叫安佐. 之後靠著勇氣和
努力立下了不少功勳, 及對那些同樣出身自地痞無賴的士兵展現了不凡的管理能力. 儘管
因為身分及過往, 軍官身分和他這種人無緣, 但對一名從吊死邊緣保住一命的人來講也是
理想的發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