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武俠> 六合神劍 (96-97)

作者: godrfan (鯊魚的愛情)   2016-03-31 21:21:20
第九十六章:回到西疆
就當中原武林,因為紅葉殺手那封揚言殺滅翠涵山莊的預告信之出現,而引起一場軒然大
波時,程落軒正把心思都放在蘇凝羽與天曉樓的事情上,因此而無暇他顧,也剛巧遠離了
風暴的中心。
程落軒已在冰心這個嚴師慈母的見證下,與蘇凝羽簡易拜過了堂,行過了禮,結為正式夫
妻。
雖然新婚燕爾,很是貪圖甜蜜時光,但程落軒知道後頭還有正事要辦,也不敢耽誤太久,
在與蘇凝羽拜過堂的第三日,即報備了師父,說要帶蘇凝羽往訪西疆天曉樓了。
冰心本就意在如此,自不反對,只是送別兒子前,仍叮囑了他注意安全,莫生是非,且在
應對天曉樓一方時,務必要有禮云云......最末且還補上一句道:「落軒,夫妻之間的恩
愛事情,你可得節制一些,我可不想你這一趟回來時,告訴我你已當了父親,而我竟晉升
成了祖母......我才剛做上人家婆婆沒兩天,仍不很習慣這個身份,你可別短時之內,又
丟一個新的階級給我,我會難以適應。」
聽此叮嚀,程落軒紅著臉答應,又道上一段惜別之語,並再三保證自己定會平安歸來後,
乃向師父連連拜禮。
當日稍晚,程落軒即攜了蘇凝羽,辭別了師父,也離開了他們暫時棲身的山野寺廟,回到
平地,駕車直往西疆行進。
這一趟行旅,是朝遠離中原重鎮與繁華帶的方向前進,是以愈走愈是邊荒,人煙漸發稀少
,建築物亦趨向零落與疏寥,但不時可見大片草野一望蒼茫之景,亦有野生花木與動畜穿
插入目,生機盎然,別是一種風光明媚。
佳景美好之餘,車馬中的一對璧人,更是沉浸在新婚甜蜜之心情中,奔騁旅途之間,亦或
停馬休憩之餘,程落軒與蘇凝羽這對愛侶,無不親密倚偎在一起,身貼著身,手牽著手,
心黏著心,盡享受著畢生難得的幸福與滿足。
直到了西疆邊境,天曉樓的目的地抵達在即,程落軒與蘇凝羽,才開始緊張起來,腦海心
胸中,無法再只充塞著濃情蜜意,卻多了不少忐忑不安之感。
天曉樓總舵設在一山野臨坡之碧水湖畔,抵達湖前,需先途經過一市井小鎮,這鎮上人口
雖不繁密,但比起之前旅途上的荒郊草野,總還是人煙增多了些。
於是程落軒偕著蘇凝羽走進鎮裡時,間歇引來幾回過路客的注目,那所投眼神中有訝異有
錯愕,又伴隨些細細碎碎的嘖咋聲,好似覺得程落軒與蘇凝羽搭配出現在一起,是件不大
尋常的事。
蘇凝羽面有疤印,長年來自卑極深,過往乃藉輕紗掩瑕,方能從容泰然,但自從新嫁程落
軒為妻以後,蘇凝羽臉上再無遮罩,如今便以缺陷全貌,直示群眾,總有些思亂憂慮,稍
見他人指點議論,便心虛是自己的怪貌所致,暗想:「這些過路行人,之所以這樣看我們
,定是因為我的關係,定是覺得程公子如此俊貌男子,怎會與我這等醜陋的姑娘在一起…
…他們的嘴裡一定都唸著,太不配了,真是太不配了……」慚穢之下,竟想再尋面紗罩上

程落軒見蘇凝羽神色退縮,又似翻探懷中,欲取遮顏之物,不禁伸手來阻,問道:「凝羽
?妳做甚麼?」
蘇凝羽神情彆扭,說道:「我……我想遮一遮臉,以免引人側目。」
程落軒不解,問道:「側目甚麼?妳現在這樣有什麼不好?罩著一層東西遮臉,不反而顯
得特異麼?」
蘇凝羽道:「再怎麼特異,也比我臉上的兩道疤來得正常……他們頂多覺得我玄虛弄詭,
卻不會嫌棄我醜陋。」
程落軒道:「誰嫌妳醜陋了?我早說了,妳的疤並不醜,妳仍然很美麗,你的缺陷並不如
你所想的那樣不堪,至少我見了妳的全貌,仍是很喜歡。」
蘇凝羽仍然遲疑道:「你真的不介意?你長得這樣好看,我卻天差地遠……我怕你與我走
在一起,旁人都要笑話。」
程落軒道:「笑話什麼?妳是我的妻子,又不是旁人的,只要我自己看得順眼便好,何必
去管別人怎麼想?」為免蘇凝羽繼續憂慮,一臂即攬過去,將蘇凝羽擁進懷裡,反以更親
膩的姿態,與蘇凝羽行在路上。
蘇凝羽的內心陰影,存在已有十多年之久,本沒這麼容易消去,但見程落軒不斷以行動展
現真心,緊張羞亂之餘,確也暫緩了自卑心的作祟,雖然覺得這樣卿卿我我地走在公眾之
地,是挺難為情,但又不禁暗懷幾分甜蜜歡喜,於是雖然這一路上,蘇凝羽的神情始終尷
尬彆扭,卻也沒有抗拒程落軒的熱切舉動。
終於,到了「天曉樓」前,見得了駐守門前之人,在場所有樓員,當下莫不訝異,這訝異
不是因於蘇凝羽的歸來,卻是由於蘇凝羽此時面上,那幾無遮掩的臉貌。
其實她們都認得眼前之人,即是蘇凝羽,因為他們皆極熟悉蘇凝羽鼻頰以上,那總是露出
的半張臉,但是他們都未曾見過,蘇凝羽那面紗底下,帶著明顯缺陷疤痕的真貌。
因為當年,蘇凝羽被正式收進「天曉樓」時,雖然還只是孩子,卻已在當時掌門人的授意
之下,罩上了一層面紗,從此僅以半顏示人,未曾破例,自蘇凝羽的幼女時期開始,乃至
今日,十多年來一貫如此。
所以,「天曉樓」中的大多數人,都沒見過蘇凝羽面紗底下的全貌,以至今時今刻,明明
知道眼前的上門者,就是她們「天曉樓」現今當家的蘇掌門,仍是不免人人詫異。
因此,在一陣騷動與驚訝聲中,一名年約二十五六歲的澄衫女子,現身過來,恭謹迎接了
蘇凝羽與程落軒。
這名澄衫女子,容貌清秀,舉止雍容,一對瞳光甚是精明,整體氣質與蘇凝羽初現身於「
翠涵山莊」時極形似,都是一種平和柔雅、卻不失智慧幹練的感覺。
程落軒雖然不識此人,卻已心起一股直覺想著:「這位年紀稍長於凝羽的姑娘,應是『天
曉樓』中頗有地位的人物。」
這種優雅卻智慧的氣質,蘇凝羽本來也是深具的,在她尚未愛上程落軒、也還未揭下輕紗
、仍然很稱職地擔任「天曉樓」掌門這身份時,她是很有這種氣態的,一舉手一投足,無
不大方,無不雍然自信,好似世間萬物,都逃不出她天曉靈敏的眼底。
但是,在蘇凝羽不知覺中喜歡上程落軒以後,一切都變了樣,她終究失了理智、亂了法度
、最終甚至壞了規矩,再無「天曉樓」掌門所應具備的沉著冷靜,以及一份神祕高雅氣質
,像是從天上仙人,被打落塵世,降格成了凡夫俗子般。
更甚至在面紗除下以後,蘇凝羽的多年缺陷袒露,心總懸在虛浮不踏實之地,連昔日泰然
自信的掌門形貌,也都存剩無幾了。
或許便因如此,蘇凝羽早有自知之明,自己已不再適任「天曉樓」掌門,乃做好了必須辭
職請罪的準備,才接受了程落軒的感情。
所以這一趟回樓,蘇凝羽是專程來請辭的,也是專程來受罰的,因為她知道自己,已犯了
不少門規。
卻見那名澄衫女子,盈盈走將過來,略行一禮,即朝蘇凝羽說道:「掌門師妹,您平安歸
來便好,日前我們已經聽海棠及杜鵑說過,您與程公子在『鬼影機關樓』中受困的事,師
尊很是擔心,雖然妳後來曾傳信遞訊,告知我們妳已平安的消息,師尊她老人家仍然極掛
念,囑咐我一旦見妳歸來,立即要向她通報,她要親自見到妳面,乃能安心,所以,妳現
在便隨我去,面見師尊好麼?」
聽起來這名澄衣女子,在師門輩分上,是蘇凝羽的師姐,但在天曉樓的職掌上,又是蘇凝
羽的下屬,所以稱呼蘇凝羽「掌門師妹」,言詞中也是有卑有亢,有尊有請。
蘇凝羽臉有愧色,喃喃自語道:「是我不好……師尊她老人家退位多時,本該清靜度日,
卻為了我這不孝徒弟,多擔了許久的心……」轉頭看向程落軒,說道:「落軒,我現在便
去見我師父,你在外頭等一等我好麼?」
澄衣女子卻道:「程公子也一起來吧!師尊說了,她也想見一見程公子。」
程落軒只稍一愣,便即回應道:「既然如此,凝羽,我便隨妳去吧!」說此話時,內心且
想:「這樣也好,有我陪在凝羽身旁,替她求情緩頰,若凝羽的師父一時情緒,要怪罪凝
羽甚麼不是,我便儘管一肩扛下,說一切都是我得主意,凝羽只是礙於情勢而不得不答應
……請她師父不管要罰甚麼,都只罰我一人即可,莫要傷害凝羽。」
既是師尊之意,要程落軒一起進入,蘇凝羽自然不違逆,與程落軒並肩而行,進入「天曉
樓」裡,隨在澄衣女子的身後,穿經一處廊道,又踏上了轉角的梯級,抵達一間可稱寬敞
的廳堂。
行進之間,蘇凝羽略跟程落軒交代了那位澄衣女子的來歷,原來她是蘇凝羽的二師姐,亦
是現任「天曉樓」之副掌門,也是蘇凝羽不在樓中的這段期間,暫代掌門職務的人。
「天曉樓」人,皆是自幼即生長於西疆之女,對於中原人士來說,乃屬異域血脈,她們的
名字發音特殊,冠稱姓氏的方式也與漢族不同,但為了溝通交誼所需,「天曉樓」的每個
人,都自有一個類似於漢文發音之名,此乃入樓時所取,以便日後與中原人士的貿易往來
,在稱謂上較親近簡便,而不致讓中土貴客健忘於「天曉樓」人的西疆本名。
所以,「蘇凝羽」這個名字,並非她出生時的正名,此乃她被「天曉樓」師尊收養時所取

至於蘇凝羽的師姊,那位澄衣女子,漢名字是叫「田悅晴」,當然這也是入樓時才取來的
名字,而非原始本家的名姓。
另外,蘇凝羽的師尊,亦有個漢名字,叫做「關玫珊」,中原人士皆敬稱其為「關樓主」
,雖然她也不真的姓關。
至於蘇凝羽的師尊是何人物,早在來此之前的連日旅途間,蘇凝羽已跟程落軒做過了介紹
,所以程落軒大致知曉,蘇凝羽師父是「天曉樓」的上代掌門,是蘇凝羽母親「玉玲瓏」
的昔年摯友,因為同情玉玲瓏母女的遭遇,也基於與玉玲瓏的多年交情,決定收養當時剛
失去母親的水芙蓉,將其納入「天曉樓」,並栽培教育了「水芙蓉」,各種豐富的智識與
才能。
所以,蘇凝羽的師尊關玫珊,對於蘇凝羽來說,是亦師亦母亦父的存在,養育教導,猶如
再造恩人。
但是如今,蘇凝羽未先經過師尊同意,即已私自成親,自然有對不起師尊之處,雖然與程
落軒成親之事,關玫珊理當還不知,但是在蘇凝羽進入廳堂拜會她以後,就一定會知道了

因為蘇凝羽,並不打算隱瞞自己的師父任何事。
就算可能遭受重罰,蘇凝羽也認了。
為了這段感情,她已犧牲了一切。
雖然這並非一開始,她所能料想到的發展。
第九十七章:面見師尊
程落軒與蘇凝羽進入廳堂,見堂內有六名「天曉樓」成員,多是年輕一輩的姑娘家,包括
闊別月餘的杜鵑與海棠,亦在其中;她們兩人當初在「紫砂堡」外脫險後,經過了一些時
日的轉折與聯繫,收到蘇凝羽已然平安的消息,便先行回到了「天曉樓」總舵覆命。
廳堂之內,唯一個輩份特殊的在場人員,是一端坐於央心檀木椅上的中年女子,此人約莫
四十五六年紀,雲鬢墨髮,清霜淡雅,容貌端勻、五官秀緻,眼周紋路雖略透了歲月痕跡
,一對瞳神卻極精徹,絕無一絲衰老微敗。
這個中年女子,無疑就是蘇凝羽的師尊,關玫珊。
可以想像關玫珊年輕時候,定也是個姿色不凡的美麗女子,如今雖屆暮年,那出眾脫俗的
高雅氣質,亦仍是渾然散發於周身,還較其青春年少時,不減反增。
關玫珊見了蘇凝羽入堂,即自座椅上起身,見得蘇凝羽面上輕紗已除,稍是一愣,訝然輕
喃著:「妳的面紗除去了……」隨即眉眼展開,露出一股欣慰笑意,悠然續語道:「凝羽
,妳平安回來便好,我聽說妳之前涉入了危險之地,一時失去音訊,很是擔心,雖然之後
得妳報信,說已經平安無虞了,但仍是不放心,總要見得妳歸來才安心。」
蘇凝羽見得師尊親身,立即便向前奔,雙膝一落,一把跪在關玫珊跟前,說道:「弟子不
孝!此行中原,未顧大局,獨斷獨行,又貿入危險,讓師父您記掛煩憂,傷身傷心,當真
是弟子千錯萬錯,弟子對不起師父您!」說此話時,音聲已哽咽。
關玫珊淡然一笑,說道:「我煩憂是有,傷身傷心倒是不致於,妳也不必太自責,說到底
,妳此次中原之行,也是基於『天曉嘍』掌門的職責,我們收了『翠涵山莊』那樣重禮的
邀請,這一趟妳不去也不行……中原疆域人多利益繁,是非自然也眾,既然深入其中,便
難保不會惹禍上身,妳乃為了公務而涉險犯難,我又有什麼好怪妳?快起來、快起來!」
蘇凝羽搖頭道:「不,弟子不能起!弟子確實有過!弟子此一行,犯錯甚多,不全是為公
務所致,更有諸過實乃私心所致,我因為……」
程落軒在旁聽著,怕蘇凝羽太過坦誠,會將婚前失身之事托出,忙出言插口道:「凝羽此
行,為了完全任務,不得不與我共入陷阱樓,在當中為了救我離開,她幾乎讓自己喪命在
機關之下,之後更為了療我傷勢,難避男女嫌忌,病榻間無微不至……我感激感念,情愫
自生而難以自拔,所以向凝羽求親,請她嫁我為妻!此事未及得到您的允許,還請您勿要
怪罪凝羽,倘若因此而犯了您們『天曉樓』的規距,需得責罰的話,那也請您罰我一人便
好!不要錯怪凝羽,她是心地良善才拒絕不了我,一切都是我的主意!」
關玫珊極詫異,問道:「你的意思是……你要娶凝羽為妻?」
程落軒道:「對,其實我們,已經結為夫妻!我因日前身受重傷,得逢凝羽悉心照顧,乃
漸康復,但此期間,凝羽與我總難免獨處,我怕如此情狀,一男一女長日為伴,終將損及
她的清白,於是主動示意,想要娶她為妻,以表負責,凝羽雖然為難猶豫,卻終於禁不起
我的求請,首肯答應,所以我們便在天地見證之下,拜堂成禮。」
關玫珊神情中的驚訝未收,喃喃語道:「天地見證,拜堂為禮?所以……她已經嫁給你?
你們已是夫妻。」
程落軒說話之時,已跟著跪了下來,俯首抱拳,敬愧再道:「的確!我們已是夫妻,未經
您師門允許,即擅自成親,若有違規,我願替妻子承擔罪罰。」。
廳堂中所有「天曉樓」員,聽得此言,無不面面相覷,尤其杜鵑與海棠,更同時瞪大了眼
睛,驚訝不已。
蘇凝羽一旁待欲解釋,才啟口道:「師尊,其實不是程公子的錯,是我……」
話至此處,卻逢關玫珊將手一揮,阻止蘇凝羽再說下去,同時關玫珊的眉眼凝重,方才的
笑容已經收起。
蘇凝羽見師尊揮手示阻,便驟然噤了口,正是忐忑不安,暗想師尊果然動怒,卻聽關玫珊
沉然說道:「凝羽,妳面上的遮紗,為什麼除下了?」
蘇凝羽坦白答道:「我與程公子成親以後,他便勸我別再遮紗了,儘管以真實的面貌示他
即可。」
「嗯」
關玫珊點了點頭,沉吟幾許,又將手一提,再下命令道:「凝羽,妳隨我來,我有話要和
妳說,就只有妳我兩個人,不許其他人在場,所以程公子留在這廳堂即可,不需跪著,也
不必像個犯人一樣,程公子仍然是我們『天曉樓』的客人。」說罷,又朝左右吩咐道:「
妳們聽著,好好款待程公子,不可怠慢,也不許無禮。」
「天曉嘍」眾女聽得此令,無不齊聲應是。
關玫珊又示意了蘇凝羽隨她而行,便即拂袖轉身,行往廳堂後一個小門。
蘇凝羽不敢違命,立即自地上起身,跟在師尊身後而去,離開之時且回首望了望程落軒,
要他不必擔心。
程落軒仍然跪在地上,目光遠送蘇凝羽離開,雖知自己不應跟去,卻心神動悸難定。
海棠與杜鵑走了過來,不約而同出手欲扶程落軒站起,且先後出言勸慰他。
杜鵑道:「程公子,您快起來吧!咱們師尊要您別跪了,她沒有敵視你的意思。」
海棠則道:「程公子,您放心吧!我們師尊一向疼愛凝羽姊姊,她捨不得罰她太重的。」
程落軒順著二女攙扶,自然起身,左右各道了一聲謝後,目光仍然飄向蘇凝羽離去的小門
口,內心憂思不已。
我應該……還會再見到凝羽吧?凝羽的師父這一去,應該只是暫時帶走凝羽吧?她應該…
…會願意把我的妻子,歸還給我吧?
關玫珊領著蘇凝羽,行到廳堂後的小室,入內之後回過頭來,靜靜看望著蘇凝羽,目光流
轉,看似有千言萬語,卻一時未作聲。
蘇凝羽心虛有愧,見師尊始終不言,反是胸口悶著難受,主動低頭認錯,說道:「師尊,
我違反了門規,我未盡到做掌門的責任,我……」
關玫珊提手再阻,打斷蘇凝羽之言,插口說道:「我找妳來這裡,不是為了跟妳說規矩,
我是前任『天曉嘍』掌門,自然知道樓規,也知道身為掌門的責任有多重大……重大到…
…歷任掌門都未成親、都錯失了姻緣,也都犧牲了感情……這麼幾代下來,妳倒是第一個
出嫁的掌門。」
「我……」蘇凝羽紅著臉,不知該說什麼。
關玫珊淡然一笑,說道:「妳別誤會,我不是要怪罪妳,更不是要譏諷妳,如果我要做這
些事,方才在廳堂間便可做了,當眾責批、以樹威信,犯不著領妳到這裡來,私下會談…
…我此刻站在這裡,不是以師長的輩份,來與妳說話,我是以一個朋友……一個關心妳的
人,在與妳交談著。」
關玫珊說這段話的神情,平和淡然,語氣中也少了尊長輩的威儀感,卻像是個朋友般自然

蘇凝羽感覺得出,師父不是為了教訓自己而來,內心乃稍寬慰幾分。
卻見關玫珊瞳光悠悠,輕聲訴語:「其實我……也曾經傾慕過一個人,與那個人相處的時
光,總是特別快樂,一朝分別,便恨不得再見……所以我知道的,感情這回事兒……別以
為我沒成過親,便什麼也不明白。」
「不……我不是這麼想……」蘇凝羽想要說點什麼,卻話不成話。
只聽關玫珊悠悠又道:「我想跟妳說個故事……我與你母親相識的故事……」隨即目光似
遠,逕自陳述起來:「那是在我任上『天曉嘍』掌門之前的事……當時我只是一般樓員,
責任不重,生活也還不忙碌,便時常跑到一個茶樓去看戲,欣賞那裡歌姬的演出,聽她醉
人動聽的歌聲,感覺身心都快活起來,我十分沉浸在她的表演裡……後來那個歌姬,因故
突然消失,我沒得聽戲,生活像突然空虛了一塊兒,頗是鬱悶,便藉『天曉樓』的人脈情
報,輾轉打聽到那歌姬的下落,得知她受一個富商人家的收留,住進一個迎賓宅院裡,負
責表演獻藝,接待那富商的貴客。」
蘇凝羽靜靜聆聽,默默點頭,她知道關玫珊口中的動人歌姬,就是自己的母親「玉玲瓏」

只聽關玫珊繼續道:「後來我便厚著臉皮,與那富商攀上交情,並進而成為他的座上賓,
從此能出入他的迎賓院,也因此能再遇到那位歌姬,我與那歌姬年齡相近,談話也投契,
得知她身世雖坎坷,卻獨立撫養著一個女兒,堅強度日,我不禁極憐憫又同情,更強化了
我想要與她深交的念頭……我們也是因此,結交成極要好的朋友……這位摯友,就是妳的
母親,玉玲瓏。」
蘇凝羽點頭附和道:「這我仍有印象,在我還小時候,母親帶著我,住在那富商伯伯的家
,時常遇您來訪……當您來找我母親時,她都極開心,她總說您是她知己,她很難得可以
遇到這樣,無話不談的好朋友,還說等我長大後,要認您做乾娘,將來多一個人疼我。」
關玫珊微笑,微笑中卻似有憂戚,說道:「妳的母親美貌聰明,當真無人不喜……雖然她
出身貧苦,卻極是上進,對天地間的知識都有興趣,不僅常往那富商老闆的藏書館跑,閱
卷自學,亦常向我請教,一些只有『天曉樓』才知道的見聞,她的腦袋又極靈活,智敏善
記,不論我向她說過什麼,她都會清楚記得,甚至舉一反三,我不僅佩嘆萬分,甚至動了
想要將她引薦入『天曉樓』的念頭,相信憑她腦智,入樓門檻不是問題。」
言及於此,關玫珊稍一嘆氣,再道:「不過妳母親,老說那富商老闆對她有恩,她恩情未
償之前,不便說走就走,所以始終沒答應,讓我領她入樓……也是因此,她後來才會遭遇
那大惡棍的糾纏,那個叫曹天央的大惡混!」說此話時,關玫珊一向平和無波的溫顏,罕
見出現了咬牙切齒的怒容。
蘇凝羽知道,曹天央是誰,這個人就是一再糾纏她母親,幾度想要侵犯玉玲瓏卻未果的大
惡霸。
蘇凝羽也知道,她的母親「玉玲瓏」,一生之所以如此淒苦,主要就是兩個混帳男人所造
就;一個是在醉後強犯「玉玲瓏」而致「玉玲瓏」有孕的男人,另一個則是貪戀「玉玲瓏
」美色而騷擾不休的土霸流氓。
那個害玉玲瓏懷孕的人,叫做丁無紊,也是蘇凝羽的親生父親;另一個騷擾玉玲瓏多年的
惡霸流氓,則叫做曹天央,亦是逼得玉玲瓏後來崩潰發瘋的人。
蘇凝羽亦語帶悲憤道:「我記得這個混帳!我母親當初,就是居留在富商伯伯迎賓別院的
那期間,給這曹惡人知悉下落,又前來搔擾我們母女不休。」
關玫珊牙仍咬著,續道:「的確,那曹惡人心眼不死,總不放棄傷害妳母親的企圖,甚至
後來,見妳母親生了一個同樣貌美的女兒,還喪心病狂地將那惡念,轉移到當時還只是個
幼女的妳……妳母親力抗曹惡人的魔爪,終至身心壓力過大,數度想找我傾吐,以尋宣解
,偏偏那時,我剛被任命為新任『天曉樓』掌門,樓務繁忙,時常分身不開,未能盡力排
解妳母親的苦楚,終致最後悲劇的發生……妳母親在妳面上劃下的這兩刀、妳母親選擇投
湖自盡的悲慘結局,我一直都覺得我有責任……如果當時,我能多陪她一點的話……」
蘇凝羽道:「這不關您的事!我的母親,又不是您傷害的,您何來責任?您一點兒也不需
自疚的。」
關玫珊由悲憤轉為感慨,續道:「未能救到內心在意的人,就是一種罪責……我這一生重
視的人不很多,妳母親就是其中一位,最重要的一位…….我卻為了『天曉樓』掌門的職
責,而失去了她。』
蘇凝羽覺察了些不對勁,驚然想著:「師尊的口氣……聽起來好不尋常,她提到我母親時
的感覺,實不僅止於朋友而已,竟像是在述說情人一樣……但是怎麼可能?她們同是女子
啊!同性之間豈可能……難道我師尊當年,不是只把我母親當成摯友而已?師尊方才悠悠
說著……自己曾經傾慕過的人,難道就是暗指著…….我娘親?」
心念及此,蘇凝羽忽然明白過來,關玫珊當年為何要收養自己,這些年來,且將蘇凝羽視
如己出,疼愛有加,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
關玫珊對於「玉玲瓏」的感情,不是單純的友誼,而是更真摯深刻的那一種。
作者: biglafu (哥吉拉弗)   2016-04-01 01:48:00
多元成家
作者: Joan037 (辛巴)   2016-04-07 00:54:00
好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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