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跳丸 6 頭緒錯綜
李繼徽並不知文玄緒入蜀後又背叛了青派,乍然聽見那他畢生痛恨的名字
,一霎時念頭紛亂。
文玄緒亦是西旌創始的開山祖之一,後來卻做了西旌歷來最大的叛徒,將
整個青派帶往蜀中,令到西旌元氣大損,智力雖仍遙遙勝過其他藩鎮的密探,
殺手武力卻嚴重損折。他只道文玄緒仍在北霆門總莊的青派別院中大享富貴,
卻原來三個月前已死在成都府城之外!康浩陵撒了謊,他便認定文玄緒是死在
義子的劍下了。
他霍地站起,在靜室中來回踱步,寬厚的雙肩緊繃,眼神似有恨意,硬鬚
下的薄唇卻浮起了笑。
「文玄緒啊文玄緒,此人投奔王建,自此仰賴北霆門庇蔭,令我殺他不得
,徒恨多年。怎料,他終於暴斃在郊野,還是浩兒所殺!難道是天意讓浩兒替
我報仇?」
一陣歡喜過後,便冷靜下來,想起:「唔,若是青派意圖在城外截殺浩兒
,不讓他成事,這倒說得通。但天留門又是怎麼回事?青派與天留門勾結上了
麼?那怎麼會?青派在蜀國有北霆門撐腰,還不夠麼?」
當即向妘渟道:「據蛛網回報,青派只與北霆門勾結,且有逐漸遁入偽蜀
國宮廷禁衛的跡象,這十多年來,從未與其他武林門派往還,但眼下之事,分
明是青派與天留門有瓜葛,否則何必協助天留門阻截浩陵,不讓他取得錦囊?
」
妘渟皺眉道:「赤派既已探得確實,該是不會有假的。難道青派是看中了
天留門甚麼好處?」
康浩陵被一言提醒,忽道:「義父,師父,我有兩件事說。第一,文玄緒
跟我說:『盯住你們的,也未必只有北霆門。』那麼他若是與天留門相干,也
不奇怪。第二,這是錦囊內的另一件物事,天留門善於使毒——」說著拿起几
上那寶藍色的瓷瓶,呈給了李繼徽。
妘渟輕輕拍案:「若說青派看上了天留門的毒功,倒是大有可能!」
李繼徽拔開瓶塞,康浩陵忙提醒:「義父小心有毒。那氣味奇怪得緊。」
李繼徽不待湊近瓶口,室中便已瀰漫一股奇異甜香。李繼徽只是長於戰陣
,並無高深武功,只聞得少時,便有些頭暈目眩,塞上了瓶塞,「好,我帶回
去讓他們驗一驗藥性。」
妘渟道:「定是秘製毒物,恐怕便是要用來對付赤派,甚至對付咱們岐軍
的,否則何須防它落入李節帥之手?他們恐怕咱們破解了毒藥的方子,煉出解
藥,這毒計便不管用了。」
李繼徽搖頭道:「不會的。若是青派要下我們的毒,卻要毒倒哪些人?到
鳳翔岐王府中下毒太難,吃力不討好,這種事青派向來不幹,除非他們入蜀之
後變了膿包。」
康浩陵忍不住好笑,聽義父又道:「毒倒一兩個刺史、節度使,也無助於
蜀國攻下岐王的城邦。一種毒藥現了世,只要死者屍體還在,便能被破解,再
也無用了。他們又何須連殺一十七人來阻止毒藥外流?」
妘渟苦笑道:「李節帥的見地,果然比我江湖老粗高得多。」
李繼徽道:「妘門主千萬不要客氣。我就是想不透,不知敵人是誰。我就
是不知青派與天留門之間有何牽連。」將瓷瓶拿在掌中,與鋼錠互相輕撞,心
道:「敵人陰謀為何,至今咱們手裡線索還是東一片、西一塊,偏偏連蛛網該
往哪兒撒都不知道。」見康浩陵在旁欲言又止,問他:「你有甚麼話說?」
康浩陵道:「我在想…我在蜀宮中見了那青派領袖風渺月,她手裡那柄寶
刀……我在想她,她與這錦囊內的……」腦中混亂,有甚麼線索正在互相接頭
,偏又抓不著那影子。
李繼徽道:「你且慢慢想,慢慢地說。」
康浩陵定一定神,問道:「義父,蛛網可曾查到,風渺月年輕時被派往西
域,是去了哪一國?」
李繼徽道:「這卻查不出。」
妘渟忽然插話:「聽說前朝之時,從西域傳入一種煉鋼之法……」
李繼徽道:「是了!陌刀的鋼刃,除百煉鋼法外,亦有以西域秘法鍛鍊者
。然而聽浩兒講述與風渺月交手的經過,風渺月手中那口刀,份量並不太沉。
『列霧刀』招數是刀行奇詭,也不該是用長刀來使的。妘門主,我說得沒錯罷
?我武功低微,妄加談論,可教你見笑了。」
妘渟笑道:「李節帥對列霧刀法的認識是一點不錯。」
康浩陵叫道:「對,如果風渺月手中之刀,和這枚鋼錠有關,那麼青派就
可能與天留門有關。」
李繼徽一怔之間,已然明白,轉頭望向妘渟,他也明白了。李繼徽登時感
到一陣凜然之意,然則敵人的圖謀不但極大,背後的靠山有多硬、隱藏勢力覆
蓋多寬,更是難以揣測。他表面卻不動聲色,微笑讚道:「我說後生孩兒反倒
比咱們心思靈敏,果然不錯!」
康浩陵只是猜到了關竅,還不曉得那關竅多麼可怕,窘道:「我不是心思
靈敏,我是親身經歷了那許多事,不免…不免念頭轉得快些。」
李繼徽道:「你還想到了甚麼?接著說。」
康浩陵想了一想,道:「這鋼錠,倘若便是風渺月那口寶刀的鋼鐵——」
李繼徽點頭:「來自某種新式鑄煉之法,能克服現行冶煉術的種種難處,
與當今兵器的缺失,那麼,以之大量製造兵器……」妘渟不由得接口,與他同
聲道:「實難抵擋。」
李繼徽沉聲說:「這不是為了暗殺,是為了偽蜀國的軍防!」側頭思索,
又不解地自語:「可是王衍昏庸淫樂,哪裡懂得整軍經武?青派和北霆門,難
道另外跟別個勢力勾結上了?這才是咱們要查察的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