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相約再見
許斐英與南寧玉蕊溫存幾許，終究得離開被窩。
南寧玉蕊坐起身子，離開了許斐英的胸膛，提醒道：「斐英，我們該得起身做準備，天色
漸亮，蓮花莊開始有人四處走動，你若不趁現在離開，再晚一會兒，出來活動的人會更多
......屆時你想避人耳目離開，便極不容易。」一邊說著，一邊已將衣裳穿上。
許斐英知曉情勢，亦跟著起身來，穿妥衣物，問道：「是該離開了......玉蕊，那妳
......會跟我走吧？」
南寧玉蕊遲疑答道：「恐怕......還不行。」
許斐英訝異，問道：「妳不走？妳已與我......妳不可能再嫁給秦紹敬，那麼還有什麼理
由？不跟我走。」
南寧玉蕊一牽許斐英的手，說道：「斐英，你誤會了。我的身心都已交給你，怎可能再去
跟別的男人要好，那會令我生不如死。我沒打算立即跟你走，是為了處理接下來的殘局，
以不讓青龍門與天翼莊的人，對我們追殺不休。」
許斐英問道：「什麼意思？」
南寧玉蕊繼續解釋著：「你想想，我若突然從蓮花莊消失了，秦紹敬不疑惑麼？不非要找
到我問個清楚麼？他一定會發動青龍門的人來追捕我，更也會聯繫我天翼莊的親友。倘若
他們追查之下，竟發現我與你在一起，那豈不是要去為難你了？」
許斐英堅定道：「我不怕他們為難。」
南寧玉蕊道：「怕是怕他們不只為難你，還直接要上飛霜門討人了。」
許斐英昂然道：「倘若局面變成如此，那也只有一戰，青龍門與我飛霜門早有仇怨，我相
信我師尊不會畏懼青龍門的討戰。」
南寧玉蕊嘆了一氣道：「但這畢竟是因我兩人的私情而起，我總不願事端擴大......我不
願因我之故，將你的師門也捲入。」凝眸看望向許斐英，繼續勸道：「我先暫且留下來，
會找理由跟秦紹敬說清楚，推辭與他的這樁婚事，請他另娶別人，反正天翼族的姊妹好幾
個，定有人能夠取代我的位置。先讓秦紹敬放棄我，轉去與其他姊妹談感情，等到他心有
別屬，自然也不在意我的去向，屆時我再找機會離開，衝擊總是小得多。」
許斐英握緊南寧玉蕊的手掌，說道：「要等秦紹敬放棄妳，那可還要多久？我不想妳繼續
待在這險惡之地，一時一刻也不想。」他是堂堂男子，卻初嘗情愛滋味，此時說話的語氣
，倒有些像是捨不得寶貝的小孩子。
南寧玉蕊自嘲似地笑道：「不會太久的，當初我一跌入毒龍洞中，秦紹敬不是就將我忘乾
淨？連救我都不來救？」
她說此話時，內心乃懷著對於秦紹敬的不滿，當初秦紹敬的「見死不救」，正是讓南寧玉
蕊對未婚夫徹底死心的原因；也是因此，後來她對比了許斐英的「情義相照」，才會深受
打動，而無可自拔地喜歡上許斐英。
南寧玉蕊繼續說服道：「秦紹敬的自尊心很高，向來只會要女人貼著他，他絕不會貼著女
人不放，所以我只要展現出一點遲疑，說出一些『不確定要不要嫁給他』的話，他便會惱
羞成怒，主動說要取消婚約了。」
許斐英仍然猶豫，問道：「那他會否......對妳做出傷害的舉動。」
南寧玉蕊道：「他是如此高傲 一定會說是他不要我，而非我不要他的！既然如此，他又
怎能因取消婚事而傷害我，這不就讓大家都知道，是我退他婚的麼？所以，我想秦紹敬不
會這麼做。」
許斐英思索幾許，說道：「秦紹敬的為人與個性，我大致看得出，他確實是極高傲的人，
但是妳退了他婚以後，又要去哪裡？會直接來找我麼？天翼族那一邊......妳都不用交代
麼？」
南寧玉蕊道：「天翼族終究是養育我長大的娘家，我很容易就交代得過去，只要一找到機
會，我便會離開這裡，到與你相約的地方去找你。就這樣吧，五日以後，我與你約見在九
星山下，梧桐鎮上的神仙客棧，我們在那裏會合，之後便雙宿雙飛。」
許斐英問道：「五日以後，倘若妳未前來呢？」
南寧玉蕊道：「倘若我未前去，那可能是計畫未能順利，我會設法託人帶信息給你，另約
時地。」
許斐英且思且道：「倘若一切順利，能不驚動到青龍門及飛霜門，自是良策......」言及
於此，目光中又透疑問，看望南寧玉蕊道：「但是玉蕊......妳不會騙我吧？」
南寧玉蕊尚未回答，房外卻隱約傳來一些走動聲，於是南寧玉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靜觀
其變。
待得外頭聲息平靜，南寧玉蕊便催促道：「斐英，我們事不宜遲，須得盡快行動，再晚片
刻，你我都走不成。」
許斐英知曉利害，並未辯駁，而是點了點頭，同意離開。
於是他二人一前一後，從後方的邊窗潛出去。
他們在蓮花莊的邊陲小徑間行走，閃閃躲躲，最終在蔽人耳目之下，來到北面圍牆。
南寧玉蕊帶領著許斐英，避藏到一片造景石林後，以手比指一個方向，說道：「再過一會
兒，北面那扇小門會打開，那是運送物資之口，會有人載運東西從外頭來，送進蓮花莊的
廚房處。」
許斐英點了點頭，示意知曉。
未久，前頭那扇小門果真開啟，有幾位蓮花莊的人來接濟，隨之由外頭牽入了一輛馬車。
南寧玉蕊見狀，即比手示意道：「斐英，那一輛就是載送物料的貨車，等他們卸完了貨以
後，就會駛離，你現在設法找機會，鑽到車底去攀附著，稍晚便可隨他們一起離開，不會
遭遇任何盤查。」
許斐英問道：「所以，妳是要我先走了？」
南寧玉蕊道：「斐英.....你先離開，等待五日以後與我相會，這是最不驚動所有他人的
方法......若能忍得這一時，未來便是我們的。」
許斐英似乎仍猶豫著。
南寧玉蕊向許斐英送上一吻，對其輕喃說道：「斐英，我真心愛著你......你相信我，我
的心中只有你......我會儘快脫離這裡，去與你相會。」說完這一段話，見前頭馬車附近
，正好出現了個無人看管的空檔，即催促道：「斐英，便是這一刻，你快過去。」
許斐英瞥眼一望，知曉眼前正是個難得的機會，於是握緊拳頭，快速回吻了南寧玉蕊的朱
唇一口，說道：「玉蕊，我先走一步，我等妳來找我。」凝眸再一看望，便不得不轉身去
，迅疾奔向前方的馬車底，藏身而起。
雖然他的心中極不捨，但他是知曉情勢之人，明白眼前的藏身機會，是稍縱即逝，可一而
不可再，倘若他不斷然下決定，就有可能走不成，那麼南寧玉蕊所說的計畫種種，便無法
執行。
不管怎樣，許斐英總是相信南寧玉蕊的，於是他聽從指示，先走一步，即使內心有千萬不
捨，也只能忍住這短暫的分別。
南寧玉蕊見許斐英已成功藏入車底，略鬆了一口氣，等待片刻，見那載貨馬車已讓人駛動
，緩緩向外離開，並未被覺察異狀，更是安心地將胸中大石放下。
直到馬車遠走出南寧玉蕊的視線，南寧玉蕊的眼角滑出淚水，心中默念：斐英，此生能遇
到你 得你所愛，我了無遺憾......
許斐英因此而離開了蓮花莊，卻未走遠，他連日徘徊在鄰近地，要知蓮花莊中動靜何如。
這麼觀察了兩三日，可覺蓮花莊的外圍佈置，確實有些異變，本來那張燈結綵、喧囂熱鬧
的狀貌，已漸不復，那原本因籌備喜宴而頻繁出入的人員，也似乎不見了蹤影。
所以，秦紹敬與南寧玉蕊的婚事，是真的取消了？
「那麼玉蕊她……能夠順利脫身麼？」許斐英每時每刻，都這樣擔心著。
許斐英的內心，雖然極替愛人感到焦憂，但他徘徊在外頭，也難探知蓮花莊裡的實際狀況
，貿然衝動闖入的話，又怕擾亂南寧玉蕊的計畫。
於是許斐英幾度躊躇，仍然決定按照與南寧玉蕊的約定，數日後相見於九星山下的梧桐鎮
。
許斐英於是不再徘徊，而是動身向梧桐鎮出發，提早了大半日的時間，即抵達梧桐鎮上。
此時可見鎮裡鎮外，多有穿著武服的江湖人士，各自成群地，穿梭行走著，紛紛雜雜，看
似來自好幾個不同的門派。
許斐英稍一理緒，便知其由，今日是「武林盟主競試會」的舉辦日，擂台便設在九星山下
的一片光禿之地，名為「漠上荒」之處。
「漠上荒」距離這梧桐小鎮甚近，徒步行程不用一個時辰，這也難怪此處出現了諸多武林
人，看都是為了競試會而來。
心念及此，許斐英不禁猜想：「玉蕊與我相約在此，可是因為知道『漠上荒』的武林競試
會將舉行？她是希望我來得及參加麼？」跟著又想：「倘若我能順利與玉蕊見到面，或許
還來得及參與競試會的賽程......大戰前夕我竟突然出走，師尊他定氣惱非常，如果我尚
能及時加入賽事，替飛霜門貢獻幾許，或許能將功抵過。」
許斐英來到了與南寧玉蕊相約的「神仙客棧」，尋得座位，要了一壺清茶，靜靜等待著。
周遭尚有其他品茗客，多不如許斐英的安靜，而是言談起落紛雜，皆在議論今日的「盟主
競試會」一事。
許斐英外表雖平靜，內心卻也受影響，波瀾起伏，思緒動盪，卻仍強自按耐著。
隨著時間流走，許斐英的內心更忐忑，那忐忑是為了佳人之約，亦是為了師門責任，這一
回他出走師門，乃是為了私情衝動，對於師門自然愧疚，至於這份愧疚該如何彌償，其實
他還沒想得很清楚。
然而，等足了一個時辰，卻仍未見南寧玉蕊出現，眼看著第二個時辰的光陰，也快要流走
。
此時忽然有一名童僕模樣的人，走入客棧，行近到許斐英面前，問道：「請問，你是許斐
英先生麼？」
許斐英愣了一愣，答道：「是，我是許斐英，你是？」
那個童僕模樣的人，遞交出一封信，說道：「有個南寧姑娘，要我把這封信交給妳。」
「南寧姑娘？」許斐英聽之，心一糾緊，迅速接過信來，即拆即閱，只見上頭一段文字寫
道：「我為邪道，君為良門，我不配君，亦不誤君，江湖大事在即，君務須以公務為重，
放下私情，競逐榮耀，此生能得君之所愛，我死而無憾。」信末且署名了「玉蕊」二字。
許斐英又震驚又傷心，卻是驟然明白了道理：南寧玉蕊之所以跟自己相約於此時此地，乃
是別有目的；她早就知道「盟主競試會」將在九星山舉辦的事，也早就知曉許斐英來到此
梧桐鎮，聞見江湖種種動靜，不可能會無動於衷。
所以南寧玉蕊選擇這裡，不是為了與許斐英相見，卻是為了與許斐英分別！
她知道許斐英一來到這裡，就無法再拋卻下身為「飛霜門」子弟的責任，即使沒有見到南
寧玉蕊前來赴約，許斐英也不可能斷然離去。
因為再去追尋佳人的下落以前，許斐英必須先前往「九星山」。
那個傳信的童僕，在遞交出信件以後，即匆忙忙地離開，但許斐英心思正亂，實也無暇去
理會那傳信者的腳步。
許斐英的心中，只不斷迴盪著：「玉蕊，原來妳……原來妳早就想好了，在蓮花莊裡，與
我分別之前，設下的這個約定……一開始就是不打算赴約的。原來妳在與我共度良宵以後
，一覺醒來，竟是想著要怎樣離開我……」
許斐英握緊了信紙，內心十分難過，他知道南寧玉蕊不是不愛他，而是明明愛他卻仍然決
定放棄他，為了一個叫做「邪正不兩立」的規矩
他雖然知道南寧玉蕊的盤算，卻也不得不照著這個盤算走，因為盟主競試會的時辰已至，
比賽場地「漠上荒」只在數十里之外，他許斐英身為「飛霜門」要將，此時此刻，又怎能
置身事外？
看看時辰，盟主競試會已經在進行著，再不趕緊出發的話，自己便來不及站上擂台。
許斐英於是帶著糾結難受的心情，離開了神仙客棧，趕往九星山下。
「漠上荒」，盟主競試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