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初戰試劍鋒 兩處逢桂香 (二)
潘狼的本寨占地雖大,但基本上採中軸建築,上官鴻江連續跨過兩進門便來到了大
廳,只見一個青年漢子居中而坐,年紀不過三十多歲,相貌堂堂,頗有英氣,想來便是
潘狼。這人看來與蔡縣官一點也不像,上官鴻江很懷疑他是不是蔡縣官的私生子。
西首坐了三人,首座坐著一個年輕姑娘,年紀不過二十左右,容貌秀麗,身型豐盈
,桌上擺了一把長劍,顯然也是武林同道。其後兩人均是中年漢子,看來均身負武功。
潘狼正在與那秀麗姑娘談話,忽見上官鴻江大搖大擺闖進來,皺了皺眉頭道:「孫
三,孫三?我與重要的客人在談話,你竟敢放這不相干的人進來?」
上官鴻江道:「那個叫孫三的小兔崽子是不是使了柄長得像笑話的大砍刀?若是那
傢伙的話,他已經沒法回答你囉,嘖嘖,頭跟身體早分家哩。」
潘狼上下打量上官鴻江,心想:「這小子看來不過是個桀傲不馴的高瘦小子,不像
是身負絕技的武功高手啊……但這孫三的武功是我一手調教出來的,若是對上尋常官兵
,以一擋五也未必會輸,難道這貌不驚人的小子,當真身負絕技不成?」
潘狼向那秀麗姑娘拱手道歉:「當真抱歉,李姑娘,容我處理一下這小子。」
那秀麗姑娘道:「潘公子請自便,我就在這兒看著。」
潘狼向左右隨侍道:「去把我的刀拿來。」那隨侍飛快去了。
上官鴻江也不著急,好整以暇的端起桌上的茶便喝,發現這裡待客的茶竟比昨日在
官府裡喝到的還要高級,不進咋舌道:「哎呀,也不知道是兒子比較誠心待客還是怎麼
樣,潘公子寨中所奉的茶,竟比昨日你老子請我喝的茶要好上許多,他媽的,官府是沒
錢買茶嗎?當真窮酸,還不如幹強盜來得強!」
潘狼道:「不知這位小兄弟在何處見到家父,我與家父相失十餘年,久已不見尊顏
,還請小兄弟見告家父所在。」
上官鴻江道:「你老子又不姓潘,我怎麼知道你老子在何處做官呀?」劉七聽上官
鴻江說話意有所指,不住給上官鴻江使眼色,上官鴻江裝作看不懂,硬是要譏諷潘狼。
不一會那隨侍捧著一柄青光閃閃的厚背鬼頭刀呈給潘狼,上官鴻江忍不住嘲諷道:
「排場真大,也不知道能不能撐過三招?」
潘狼見上官鴻江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中,怒火中燒,表面上卻是淡淡的道:「小兄
弟口氣不小,待會可別跪地求饒呀。」
上官鴻江笑道:「怎會讓你有求饒的機會?隨便一劍也能砍下你的小腦袋瓜兒來,
還有機會讓你耍嘴皮子?」
潘狼不願再與上官鴻江作口舌之爭,一刀揮出,直朝上官鴻江頭頂砍去,招式竟非
尋常,上官鴻江「咦」了一聲,隨手架開潘狼的刀,心想:「這刀法怎麼如此眼熟?我
見過這刀法?」
這一刀劍相交,在厚背鬼頭刀的刀刃上開了個缺口,潘狼暗自心驚:「我這青波鬼
頭刀不是一般兵刃,以往每每斬斷他人兵刃,是以並不常用,今日竟一交手便碰了個缺
口,難道這小子手中的劍竟是一柄寶劍嗎?」
上官鴻江想看明白這潘狼所使的刀法究竟是什麼名堂,為什麼會令自己覺得如此熟
悉,因此只是隨手招架潘狼的招式,並不急著取勝。
潘狼急攻四招後,見上官鴻江隨意招架,絲毫不落下風,心中隱隱感到不妙,心想
:「看不出這小子年紀輕輕,武功卻不弱,說不得,只能出殺招了。」
潘狼將刀高舉過頭,作勢直劈下來,中途卻轉向左右揮砍,刀轉如旋,意欲讓上官
鴻江難以預測刀的去向。
上官鴻江見到這招,終於想起了這套刀法的來歷,微微一笑,手上斂芒劍遞出,作
勢欲刺潘狼肩頭,潘狼自以為得手,心下竊喜,突然一刀直刺出去,彷彿把刀作劍使,
那秀麗姑娘見到此招,「咦」了一聲,似乎始料未及,半是吃驚,半是讚嘆;劉七見這
招出乎意料之外,「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彷彿上官鴻江已被刀尖刺中。
上官鴻江誘得潘狼一刀刺來後,立刻收劍回來,電光石火間用劍脊擋下鬼頭刀的刀
尖,手腕一甩,將鬼頭刀反推回去。潘狼沒料到上官鴻江會如此反擊,手臂支持不住,
鬼頭刀刀柄猛然撞在自己胸口,潘狼一時氣滯,向後摔倒。
上官鴻江一劍指著潘狼的咽喉道:「好呀,原來你是那個砍了自己老父手臂的楊銳
的徒子徒孫呀,好一手陰狠毒辣的『陰風刀法』,怪不得我總覺得你的刀法似曾相識!」
潘狼反口道:「什麼『陰風刀法』?我學的可是正宗的『大迴風刀法』!」
上官鴻江見潘狼嘴硬,劍尖刺入潘狼咽喉數分,嘲諷道:「你師父教你這套刀法時
說是『大迴風刀法』嗎?嘖嘖,當真不害臊。」潘狼劍入咽喉,不敢回嘴,只能棄刀認
輸。
劉七本以為上官鴻江會受傷落敗,沒想到上官鴻江卻憑這招反擊制服了潘狼,看得
都傻眼了,愣了半晌,才取出枷鐐銬起潘狼。
上官鴻江聽那秀麗姑娘在潘狼把刀作劍使時有所反應,知道那秀麗姑娘的武功也不
差,不知她前來此處是要與潘狼商談何事,便開口問道:「姑娘看來也是個練家子,不
知姑娘今日來這裡與強盜頭子會面是要商討何事?」
那秀麗姑娘聳聳肩道:「既然這小子已經被你們捕獲,對我而言就失去價值了,謝
叔、宇文叔,咱們走吧。」
上官鴻江覺得事有蹊翹,伸手攔住三人道:「你們三人聯絡盜首,意圖不明,我不
能任你們隨意離去。」
那秀麗姑娘道:「怎麼?不過是到這小子府上拜訪也犯法了嗎?你憑什麼攔我?」
上官鴻江道:「有道是『臭味相投』,與盜賊往來的人,想必不是什麼好東西,你
們有沒有犯法,眼下我也不清楚,你們跟我去縣城衙門走一趟,若是一般良民,自然會
讓你們離開,否則……」
其中一個中年漢子道:「小姐,你不必與他夾纏了,既然他要擋道,咱們難道開不
了路嗎?」
那秀麗姑娘皺眉道:「謝叔身子尚未大好,可千萬別逞強。」
那謝姓漢子道:「沒事,有宇文兄助我,要打發這小子不過是舉手之勞。」
那宇文姓漢子頗為勉強道:「既然謝兄都這麼說了,小弟只好奉陪了。」
上官鴻江見兩個中年漢子客套話說個沒完,不耐煩道:「喂,你們兩個老傢伙是要
打不打?要打就快動手,不打就乖乖跟我回縣城衙門,讓那蔡老賊查查你們是不是盜匪
的同夥。」
那謝姓漢子二話不說一掌揮出,掌力竟是不凡,上官鴻江讚道:「哦,掌力倒是不
差,讓我來試試你的功夫!」
上官鴻江收劍入鞘,一掌拍出,使的是「翔鷲掌法」,直取那謝姓漢子的胸口,那
謝姓漢子揮掌打算架開上官鴻江的一掌,沒想到上官鴻江力道遒勁,謝姓漢子竟推他不
開,心中大吃一驚:「看這小子不過十八、九歲年紀,勁力竟如此霸道!」
那謝姓漢子情急之下只好身子後仰,起腳逕踢上官鴻江下陰,那宇文姓漢子為救那
謝姓漢子,亦拔劍刺向上官鴻江肩頭,上官鴻江左手下探,抓住了那謝姓漢子的腳踝,
側身橫翻,以避開那宇文姓漢子的攻勢。
謝姓漢子的腳踝被上官鴻江抓著,站立不定,也被上官鴻江拉著翻了一圈,眼看就
要背脊著地,謝姓漢子左手一撐,腰背用力,向後急翻。
上官鴻江鬆手起腳,扎扎實實的一腳踢中那謝姓漢子的屁股,那謝姓漢子雖敗不亂
,即使被上官鴻江踢飛了出去,也只是蜷起身子在地上滾了三、四圈便爬了起來。
上官鴻江本來預期這一腳可以讓那謝姓漢子直接飛去撞牆,見狀也不免暗自讚許那
謝姓漢子反應奇快。
那宇文姓漢子見上官鴻江武功奇高,竟一招踢飛那謝姓漢子,顧不得對方手中無劍
,便出劍攻向上官鴻江,上官鴻江想要試試自己的功力,刻意不拔出斂芒劍,赤手空拳
迎戰持劍的宇文姓漢子。
那宇文姓漢子橫劍掃向上官鴻江腰腹之間,上官鴻江看準劍脊無鋒之處伸指猛彈,
長劍猛然下沉,上官鴻江出掌直取那宇文姓漢子的胸口,那宇文姓漢子左手一掌拍出,
竟不招架上官鴻江的當胸一掌,逕取上官鴻江小腹,要逼上官鴻江回掌自救。
上官鴻江出拳接掌,那宇文姓漢子不待招式使老,收掌收劍,一邊後退一邊在身前
使劍快速揮動,形成劍網,上官鴻江意料到那宇文姓漢子想要逃跑,向前逼近,那宇文
姓漢子向右一躍,凌空一個跨步,看準一扇窗子破窗而出。
上官鴻江正要去追,突然劉七喊道:「奇怪,另外兩人呢?」
上官鴻江回頭一看,那秀麗女子及謝姓漢子竟已逃得無影無蹤,原來兩人靠著那宇
文姓漢子與上官鴻江打鬥時的掩護,早已自後門脫身了。
就這麼頓了一頓,上官鴻江料定已追不上那宇文姓漢子了,兼之三人並非此次主要
的目標,上官鴻江便不再去追。
眾強盜見首領被抓,鬥志全失,上官鴻江指揮眾捕快將所有強盜綁起,準備押解到
縣城衙門去,仍有數名強悍之徒負隅反抗,全被上官鴻江與劉七聯手擊斃。此役擊斃盜
匪兩百五十餘名,擒獲首腦潘狼以下一百餘名盜匪,估計有數十名盜匪逃入山中,不知
去向。
劉七率領皂快班押解諸匪徒,上官鴻江壓陣,一行人凱旋而歸。眾人回到思邛縣城
時天色已晚,守衛城門的官兵見一行人浩浩蕩蕩開來,還以為這次的剿匪行動激怒了潘
狼,潘狼率領手下群盜要來血洗思邛縣,後來看到領頭的是劉七,兼之群盜皆被綁住雙
手,這才相信是皂快班凱旋歸來。
一行人來到縣城衙門外,蔡縣官得到通報,慌慌張張跑出來看,見到潘狼咽喉受傷
,狼狽不堪,不禁露出擔心的神情,雖然一閃即逝,卻沒有逃過上官鴻江的眼睛。
倒是潘狼是個硬漢,見了蔡縣官也面不改色,既沒有面露哀求的表情,亦沒有示弱
,一如被捕後的面無表情。
蔡縣官雖然很擔心潘狼的情況,但卻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寬慰潘狼,只能假裝高興
的大笑迎接上官鴻江,一面拍著上官鴻江的肩膀一面道:「上官少俠果真英雄出少年,
竟將思邛縣的頭號大盜給抓來了,了不起,哈哈!」
上官鴻江道:「不敢當、不敢當,蔡老爺,誤傷了令郎的咽喉,真是對不住之極。」
眾捕快、衙役及圍觀百姓聽上官鴻江把蔡縣官與潘狼的關係當眾說出,都捏了一把冷汗。
蔡縣官假裝聽不懂道:「上官少俠在說什麼?小官怎麼聽不明白?」
上官鴻江笑道:「蔡老爺這般裝傻,又有誰看不出來?在思邛縣誰人不知這潘狼是
你蔡老爺的私生子?請問這潘狼聚眾劫盜,就大唐律法,應判處怎樣的刑罰?」
蔡縣官支支吾吾道:「這會兒還沒開堂審理,怎能在這衙門外便隨意審判?」
上官鴻江道:「不能隨意審判也就罷了,這潘狼是不是你的兒子,總能在這認了吧
?」
蔡縣官略一猶豫道:「這些鄉下人道聽塗說,那是不可靠的,我的妻兒眼下仍住在
京城長安,這潘狼與我毫無瓜葛,怎會是我兒子呢?」
上官鴻江朗聲向大眾道:「蔡縣官已經親口證實潘狼與他毫無關係了,想要告發潘
狼的人還不快呈上狀子來!」百姓們一陣歡呼,被潘狼劫掠過的百姓紛紛回家請人寫狀
子。
上官鴻江回頭見蔡縣官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心中暗自好笑,表面上卻若無其事道
:「待狀子收齊了便能定潘狼的罪了,看剛才百姓們如此同仇敵愾,這潘狼恐怕是難逃
死罪了。」
蔡縣官敷衍道:「很是、很是,來人呀,先把這些囚徒關進地牢中,等狀子齊了再
行定罪。那潘狼我要親自審問,你們把他押到我的書房來。」
上官鴻江聽出事有蹊翹,便道:「蔡老爺要親審潘狼,果然是事必躬親,只是這潘
狼武功高強,只怕不大安全,這樣吧,我在一旁陪審,以防這潘狼暴起傷人。」
蔡縣官本想藉由審訊支開眾人,好將潘狼鬆綁,沒想到竟被上官鴻江識破,只得顧
左右而言他:「審訊潘狼也不急於一時,天色已晚,上官少俠及眾捕快辛苦了一整天,
我差人整治宴席,慰勞大家。」上官鴻江一聽也覺餓了,便欣然答應。
晚宴上,上官鴻江不敢絲毫鬆懈,專挑蔡縣官吃過的菜下箸,生怕一個不小心便著
了蔡縣官的道。晚宴過後,上官鴻江回到前一夜的房中睡覺,一日奔波,上官鴻江睡得
極沉,也不知道是蔡縣官忙著處置潘狼還是什麼事分身乏術,這一夜竟然沒人來找上官
鴻江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