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玄師太與秦千霜單獨到禪房談話,范曉晨與青城雙鷹暫時到客院安歇。
只見遞來的茶水上,飄著幾朵花瓣,散發出一股淡淡清香,范曉晨心道:「峨嵋派雖
為釋道門派,終究少不了一股女子胭脂氣。」
展翼見九玄師太一會兒沒出來,坐立不住,站起身亂走,忽向高飛道:「喂,我說,
剛剛小柔是不是多看我一點?」
高飛道:「少自作多情,小柔明明多回答我一句話。」
展翼道:「哪有這等事,小柔是同時回答我們,不多也不少!」
高飛道:「錯!錯!你一旁吱吱喳喳,盡問些無聊事,小柔壓根就不想理你,那些回答
都是針對我的問題而來。」
展翼將茶水大力放下,叫道:「哎呀!你這傢伙剛剛是打的不過癮,現在又要討打是
不是?」
高飛冷冷道:「你敢打試試,待會小柔一定不見你!」
范曉晨在一旁看著青城雙鷹吵嘴,心道:「這兩個老頭子到底是幹什麼來著?」
侍立一側的峨嵋弟子見這兩老又夾纏不休的吵嘴起來,不禁面含窘色,望向范曉晨
,投以求助的眼神。
范曉晨微點了一下頭,叫道:「喂,這裡是清修之地,就不能安靜一點嗎?」
青城雙鷹一齊望過來,四隻眼睛上下打量范曉晨,展翼叫道:「你這小子好生無禮,
可知道我們是誰?」
范曉晨白了一眼,心道:「誰想知道你們是誰!」頓了頓,說道:「在下孤漏寡聞,
沒識得二位大名,還請見諒。」
展翼正想嘲諷幾句,忽然哈哈一笑 ,道:「我們青城雙鷹多年未出山,你不識得不
打緊,但咱們爺爺的名號,這就不能不知道了!」
范曉晨心想這兩個老頭年近古稀,爺爺必作古已久,就算在江湖上頗有盛名,那也
是自己出生前的事。
他曾聽母親提過,在巾幗山莊建立以前,江湖上有幾個風雲人物,首位是南海神尼
慧妙,第二位是僧俠慧難,第三位是丐幫幫主吳喜兒,第四位是吳喜兒的夫君痴丐李孫
錢。
這四人雖然都是信姝的前輩,但年紀卻大她十幾來歲而已,換算至今,最小也是跟
青城雙鷹同輩,絕對跟他們毫無瓜葛。
范曉晨心想他們爺爺的活躍時期,必定是在這四人之前,只是那時候的事,便沒聽
信姝說過了。
展翼見他良久沒回話,得意洋洋的說道:「又是一個孤露陋寡聞、見識淺薄的小子
。哈哈,今天讓我來給你長點見識,咱們青城雙鷹的爺爺,不是別人,正是真正天外魔
龍的首徒,人稱....」話頭忽然打住,低聲向高飛問道:「爺爺有沒有什麼響亮的名號?
」
高飛道:「沒聽他說過,他只說自己姓馮而已。」
展翼思吟半晌,復高聲道:「江湖人稱呼他為『天外狂龍』!怎麼樣,怕了吧?」
范曉晨一聽他們口中說的人物竟是馮摩訶,一時忍俊不禁,笑了一聲,抱拳道:「原
來江湖上有這麼一號『大人物』,在下今日方長了知識,還請您多加指點!」
展翼越說越得意,點頭道:「嗯,我看你這小子有向上之心,不妨多說一點。天外魔
龍門下共有五位弟子,除了我爺爺天外狂龍外,其他四個依序喚『天外玉龍』、『天外
飛龍』、「天外鐵龍』、『天外嬌龍』,每個人都威名遠播,江湖人稱他們為『驚天動
地五條龍』。你這一生若能遇到其中一位,那定是修了十八輩子才有的福氣,可要好好
珍惜,對他們獻上十二萬分的敬意。」
范曉晨正在喝茶,一聽他竟然將魔龍島五弟子都安上個響亮的名號,差點將茶水給
噴了出來,咳嗽幾聲,拍拍胸脯,道:「在下一定記得,咳咳....咳咳....」
他心想:「這個鐵浩風到底有什麼本事,竟讓這兩個瘋老頭對他敬若神明一般?」
展翼道:「咦,你怎麼咳起嗽來了?瞧你年紀輕輕,肺經便出了問題。來來來,讓老
夫給你推宮磨血,活絡氣脈。」直接走了過來,手往范曉晨胸口一搭,驀覺一股冷冽的
冰氣刺入掌心,不禁打了個冷戰,手立時彈開,吃驚叫道:「你這小子是殭屍嗎?怎身體
冰成這副模樣?」
范曉晨道:「在下天生體質易寒,前輩不需驚怪。」
展翼喃喃道:「從沒看過有人大熱天還渾身發冷的,古怪,古怪....」
「天下間竟然有人可以讓青城雙鷹大叫古怪,那一定是怪的離奇了。」
九玄師太緩步走了出來,右手挽著秦千霜,走到范曉晨面前,微笑道:「少俠年紀輕
輕,便孤身一人力抗邪教妖眾,可謂膽氣過人,清兒相隨於你,實在有幸,貧道這就放
心了。」
范曉晨眉頭一皺,只見秦千霜神情羞赧,低頭不語,便道:「晚輩不明白道長意
思。」
九玄師太道:「年輕人面對感情之事應該要大方一點,別如貧道一般,年輕時孤芳自
賞,畏懼接受他人好意,最後只能出家為道,遺憾終生....」眼睛不禁瞥向青城雙鷹。
展翼整顆心宛如飛了起來,叫道:「小柔妳....妳原來還是惦記我的,既然這樣,咱
們現在還不算太遲....」
高飛搶著道:「小柔,我就知道妳最喜歡的還是我,不如將峨嵋掌門卸了,咱們一起
雙宿雙飛,逍遙江湖,妳說好不好!」
展翼罵道:「你住口,小柔剛剛那句話是對我說的,你滾一邊涼快去!」
高飛亦不甘示弱道:「你才滾一邊去納涼,這次我不會再讓你阻擾我跟小柔的感情了
!」
眾峨嵋弟子見兩老可以因為九玄師太一句話便鬧得不可開交,均暗想:「師父當年毅
然出家,絕對是正確的決定。」
九玄師太不搭理青城雙鷹,道:「今日時候也不早了。碧雲,碧華,你們待會負責款
待客人,清出客房讓他們安歇,其餘人各安崗位,提妨邪教妖人再次來襲。」
峨嵋弟子一齊道:「是!」逕自散去。
晚膳後,清音閣中一片寧靜,依稀能聽見後院竹林中的沙沙聲。
秦千霜盤坐在床上,回想起當年習藝情景,不禁感慨萬千,於是閉目運功,神遊物
外,將所有心煩事拋諸腦後。
兩個時辰過去,卻覺心思紊亂,腦海不斷的想起稍早前與九玄師太的談話,索性不
再練功,起身下床,走到屋外散心去。
剛一出房門,便見范曉晨站在外頭,只聽他說道:「我有些話要問妳。」
秦千霜心跳莫名加速,低下頭,道:「我也有些話要跟你說。你....你要進來說嗎?
」
范曉晨道:「這裡不方便講話,咱們找個沒人的地方。」
秦千霜嗯了一聲,道:「我知道有個地方」便帶著范曉晨穿過屋舍,從後院離開,進
入一片竹林中,直走了百步才停下。
她深吸一口氣,擠出笑容道:「我以前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來這裡,聽聽竹子的聲
音,腦海便如竹筒一樣中空,種種不快都不見了。」
范曉晨不答此話,問道:「九玄師太今天為什麼會這樣問我,妳到底跟她說了什麼?
」
「就知道你會問這個....」秦千霜見他直截了當進入正題,不禁輕嘆一聲,道:「我
師父要我當峨嵋派掌門。」
范曉晨怔了怔,道:「她不追究妳之前作過的事了?」
秦千霜點了點頭,道:「師父早就知道,我會殺大師姐,是因為發現了大師姐是天誅
教前任朱雀護法的事實。大師姐那時已經是掌門繼承人,師父擔心這件事敗露,會造成
弟子間的猜忌,所以才隱瞞了下來,將我逐出峨嵋派。」
范曉晨道:「那豈不委屈了妳?」
秦千霜道:「是啊,但師父將我逐出後,心中一直耿耿於懷,想著總有一日要將我收
回峨嵋門下,但沒想到我卻投入了天誅教門下,成為大師姐的繼任人。
「師父這幾年一直活在內疚中,也無心培養下一任接班人。後來誤收馮摩訶為義子
,讓他偷學武功而去,更加心灰意冷,從此幾乎不再碰武學,只傳弟子養生修身之道,
否則以峨嵋派百代流傳的武功,怎麼可能不敵今日那群天誅教徒?
「如今師父好不容易盼到我回頭,便要將掌門之位傳給我,一來是彌補對我的虧欠
,二來是見我武藝大進,希望我能帶領峨嵋重振旗鼓,在武林中發揚光大。只是要成為
峨嵋派掌門,必需有個條件....」
范曉晨見她語氣停頓了下來,問道:「什麼條件?」
秦千霜道:「必需出家為尼或為道,終身不能下嫁。」
范曉晨愣了一下,道:「峨嵋派為正派翹楚,妳師父有這份心意,妳自當接受了吧,
總比統領天誅教那批妖人還要好。」
秦千霜搖搖頭,道:「但我現在既不想擔任峨嵋掌門,亦不想統領天誅教。」抬起頭
,秋波般的眼神望著范曉晨,低聲道:「我想與一個人永遠在一起。」
范曉晨頓時醒悟,明白那時九玄師太那時為何會那樣說話,當下淡然道:「我身負血
海深仇,如今大仇未報,凶手仍逍遙在外,豈能為家?」
秦千霜走近一步,道:「沒關係,你我都有共同仇人,咱們可以互相扶持,彼此照應
,待邪教剷除後,再....再來談人生大事也不遲。」
自從被范曉晨救出狼口後,她破碎的心似乎得到了慰藉,經過幾個月的朝夕相處後,自然而然對范曉晨產生一種無法抹滅的依賴,好像只要待在他身邊,心靈便能得到平靜,被強暴的慘事彷彿也不曾存在過。
她身為江湖女殺手,當需拋去七情六慾,下手才能更狠,是以從來沒想過感情之事
。如今范曉晨已在她心裡種入愛苗,縱使自己清楚心意,卻不知該如何表達,只想著永
遠陪在范曉晨身邊,盼有朝一日自己的心意能被看見。
范曉晨轉過身,臉望向別處,過了一會,道:「我那日救妳,只是遵守巾幗山莊的俠
義宗旨,妳不必這般感激我。我知道從感激轉為仰慕是很正常的事,但勸妳還是別胡思
亂想了,去答應妳師父的請求吧。」
秦千霜頓時心中一涼,腦海裡茫然一片,突然感到一陣酸楚,不禁緊咬下唇,問道
:「你真的對我半分情意都沒有?」
范曉晨默不作語半晌,緩緩道:「我們能不能別再說這個話題了?」
秦千霜顫聲道:「我不信!你...你是不是在逃避對我的感情?你....你為什麼要對我
這麼狠心?難道....難道你還在怪我幫助馮摩訶傷害慧難大師?」說到後來,淚水撲簌簌
落下。
范曉晨搖搖頭,冷靜的道:「慧難太師叔的死,我知道不是任何人的錯,我從來沒有
怪過妳。老實說吧,我並不是不喜歡妳,但現在這個階段,我只有想著怎麼報仇,沒想
過其他事情,若要談兒女私情,也得等到報完仇再說。」
秦千霜心情稍為平復,拭去眼淚,道:「沒關係,我能等你。但....能答應讓我繼續
陪在你身邊嗎?」
范曉晨點了一下頭,道:「妳待過天誅教,熟知內部情形,如果有妳的幫忙,報仇之
事便如虎添翼。」
秦千霜頓覺一陣失望,但畢竟范曉晨已盡力妥協,此時能待在他身邊多一刻,心中
便滿足,硬生生擠出了一點微笑,道:「但我已向師父告明我們成親數月了,你縱然不想
讓這事實成真,也得配合演完這齣戲。」
范曉晨不禁苦笑,道:「要演戲你應該找鐵浩風,不該找我。」
秦千霜嗔道:「光憑他的那尖酸刻薄的個性,一看就知道一輩子討不到老婆,若跟他
假扮夫妻,豈不一下就露出馬腳?」
兩人不禁對視一笑,適才那愁雲慘霧的氣氛盡掃而空。
他們正要回去清音閣,驀聽竹林沙沙聲中,夾雜著人語交談之聲,傳自七八丈外。
兩人心中俱是一凜,當下互以眼神示意,悄悄的躍入竹叢,透過細縫窺看。
只見青龍護法仇千恨站在林外,跟一個身形高瘦的人對話。
那人背對月光,臉面看不清楚,范曉晨卻覺得這個身影十分的熟悉,卻記不得在哪
看過。
他們說話的聲音非常細,在風吹竹葉聲音干擾下,幾難分辨,只依稀聽到「夏家堡
」三個字。
范曉晨心道:「夏玉樹這回破壞了他們的好事,天誅教上下一定視他為眼中釘,下回
要對付的恐怕就是夏家堡,不知道娘和姐姐會不會遇到危險?」
他向秦千霜低聲問道:「妳知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秦千霜道:「他是天誅教的軍師,大家都叫他『無名先生』,平時極少出沒,我入教
五年,也才看過他兩次,聽說他只會跟刑天聯絡,教徒一概不理。」
范曉晨道:「所以也沒人知道他武功究竟高還是不高嗎?」
秦千霜點頭道:「全教上下,好像沒人看過他動手,而且我甚至聽說,天誅教的草創
者不是刑天,而是這位無名先生,因此連刑天都要敬他三分。」
范曉晨心中暗想,如果這人是天誅教的草創者,也就是這一切的禍害源頭,說不定
就是當初設局偷襲自己一家的罪魁禍首。
言念及此,手心不禁沁出冷汗,慢慢的握向刀柄。
就在這時,那兩人不知談到了什麼,仇千恨忽然取下臉上的面具,月光照明了他的
臉孔,范曉晨頓時呆住,那冰冷的面具底下,竟是夏神丰的臉!
他的心情霎時墜入五里霧中,漸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驚恐,整個人不知不覺的顫抖
起來。
秦千霜察覺到范曉晨不大對勁,正要問他發生了什麼事,這時一陣颼颼風聲襲面而
來,她明白這不是普通的風,連忙勾住范曉晨的手臂,往後滑出。
只聽嘎啦嘎啦數聲,他們原本待的那團竹叢,中節以上被利刃斬斷,慢慢往旁傾斜
。
無名先生單腳獨立站在一根竹子上,頭上罩著一塊黑布,冷似電的眼神從布上的孔
洞射了出來。秦千霜頓覺背脊傳上一股涼意,冷不丁打了個寒噤。
只聽竹林裡傳來一陣騷動,天誅教徒從四面八方躍出,瞬間便將范曉晨與秦千霜包
圍在中央。
夏神丰走了出來,他臉上重新戴回了面具,冷冷說道:「秦千霜,妳好大膽子,教主
先前已饒妳不死,沒想到妳竟勾結外人,與本教為敵,這回妳可沒這麼容易走了。」
秦千霜手按劍柄,正要說話,驀地耳盼掃過一陣疾風,范曉晨如箭離弦般射了出去
,拔刀而出,對夏神丰使出一記居合斬。
但聽「噹!」的一聲,范曉晨身形未至,一團黑影飛快自旁閃身過來,正是無名先生
。他見范曉晨的刀刃已經拔出四分之三,立刻掏劍抵住刀柄,只要刀刃沒辦法完全出鞘
,這記居和斬便算是破了。
范曉晨沒想到除了馮摩訶之外,當今世上還有人能破解自己的居合斬法,此時他與
無名先生之間距離甚近,不禁緊盯他雙目,忽覺這對眼珠子十分眼熟,好像多年以前見
過一般。
無名先生壓低嗓子道:「這件事是我們教內的事,你別插手!」
范曉晨登時怒道:「不行,你們天誅教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尤其是那個姓夏的,我
還要向他問清楚,我們范家到底是哪裡得罪了夏家堡,為何要勾結邪教暗算我們?」
無名先生道:「這件事並非你想像中的這麼簡單,我可以告訴你,當年暗算你們
一家的主使,不是夏家堡的人。」
范曉晨道:「我知道,因為那個主使就是你!」腳步一點,身子往後滑出一步,順勢
將刀拔了出來,向無名先生虛劃一刀,隨即斜刺縱去,叫道:「夏神丰!你過來給我說清
楚!當年為何要陷害我們一家?」
但見眼前人影一晃,無名先生又站在面前,手中長劍豎指向前,只要自己再往前衝
,胸膛便會往劍尖上撞去,當下揮刀一砍,盪開長劍,身形略側,使出家傳的分身離形
步,欲要直闖而過。
但才踏出兩步,無名先生竟又站在面前,這回劍尖是朝著自己咽喉,便腳步疾轉向
右,左掌橫拍,一招「南海無明」擊向無名先生。
他身上有慧難寒冰內力,掌上的陰勁更是冷冽無比。但無名先生卻不閃避,肩頭一
縮,前臂倒轉,翻掌拍將上來,掌心生出一股陰柔的力道將寒冰掌力化解。
范曉晨見無名先生掌法的方位與力度,竟與自己的南海菩提掌有幾分相似,心中大
為驚奇,當下不敢再小覷他,問道:「閣下是出自何門派?」
無名先生不答此言,長劍一挑,手腕輕抖,朝范曉晨眉心、耳垂、人中各刺一劍。
范曉晨只見劍光欺面,頭向後一仰,雙腿連環踢出,正是慧難所傳授的「錦繡鴛鴦腿」
,每一腳都疾無影蹤,敵人避得了前一腿,卻避不了接下來源瀉而出的三四腿。
無名先生閃身一讓,長劍負後,雙腿跟著連環掃出。只聽啪啪啪啪八聲過去,兩人
每一腳都撞在一起,且是腳底板相貼,就算是料敵機先也沒辦法如此合拍。
范曉晨見自己的一招一式竟都在此人掌控之中,心中的疑惑更添數分,忖思:「此人
該不會是慧難太師叔私下收的徒弟吧?不可能啊,若是慧難太師叔的徒弟,又怎麼可能
會投入天誅教,來與我們為敵呢?」
眼光瞥處,只見秦千霜正與七八名天誅教徒鬥在一塊,一把長劍使得靈動夭矯,在
七八種兵刃間穿來插去,叮叮噹噹響聲不決,一時不致落敗。
而夏神丰始終佇立一邊,並不加入戰局,當下輕嘯一聲,太陰刀對著對無名先生直
送而去,刀尖直至他身前二尺處,忽然一化為九,上下左右來回連擊,分襲頭頂、脖頸
、雙肩、雙脅、兩腰、下陰。九刀如一刀,快若電閃,幾乎不分先後,正是他將百變千
幻無痕劍揉合東瀛天心一刀流的傑作。
無名先生見刀影縱橫,寒氣撲面,身子陡然拔升,長劍一抖,舞出七八道光環,劍
尖毫芒綻放,待刀刃一進入光圈,劍身立刻疾轉,產生一股向內吸力,將這九刀盡數化
開。
范曉晨見自己兩大得意之作皆為此人破解,心中不由地悵然若失,手心一鬆,太陰
寶刀就這麼落到地面。
無名先生卻沒趁勝追擊,撤劍一退,說道:「你難得練就一身超凡入聖的刀術,別就
這麼浪費了,走罷。」
范曉晨心中正茫然,根本沒聽見他說的話,亦沒查覺到有股出其不意的陰風自旁襲
到。
「晨哥,小心修羅破元掌!」秦千霜處圍攻之中,眼睛仍不時注意范曉晨那頭的動靜
。忽見夏神丰竟趁范曉晨不備,自旁襲擊,右掌斜斜擊向他後背,當下連忙刷刷兩劍逼
退敵人,縱身一躍,搶到范曉晨身旁,左臂一舉,接下夏神丰這一掌。
「碰!」的一聲自耳邊響起,范曉晨驀地回過神,只見秦千霜的身子飛到空中,往一
頭生滿鋒利竹刺的地方落下,當即飛身撲了過去,接住她身子,空中一個轉折,落到一
旁平地。
卻見秦千霜面色慘灰,身軀軟垂,宛如洩了氣的皮球,正是中了修羅破元掌的跡象
。
范曉晨皺眉道:「妳怎這麼傻,這一掌不該由妳接下的!」
秦千霜上氣不接下氣道:「你....你身負血海....海深仇,武功不....不能被廢。我
已經中....中過一次,也....也不差中第....第二次了....」
范曉晨搖搖頭,心想這是她第二次中掌,如此一來,先前的努力完全功虧一簣,往
後別說能不能恢復武功,恐怕連要保住一命都有問題。
這一剎那,他終於感受到了這個女殺手對自己的情意是如此的深切,已經到了可以
為自己犧牲性命的地步,手臂不自主將她摟緊,道:「霜妹,謝謝妳,今日縱然戰死,我
們夫妻也永不分離。」
秦千霜聽他竟然接受了自己,突然感到心神蕩漾,眼前一黑,暈死了過去。
范曉晨解下腰帶,將秦千霜牢綁在背上,手握緊太陰刀,雙目凜凜生威,環視敵人
一圈,跨上前一步,抱著必死決悟,要與天誅教周旋到底,
竹林中正籠罩在一團肅殺的氣氛下,天誅教徒彷彿為范曉晨的氣勢所震懾,一時竟
無人敢上前。
范曉晨陡先發難,身子電射般衝入人群,倭刀左劈右砍,瞬間便有四顆人頭飛出,
鮮血飛濺。
他腳下使出分身離形步,便如一頭靈狐倏來倏去,刀光閃爍不定,只有他砍得到人
,別人卻碰不到他。敵人往往還來不及反應,便已身首分離,或是被攔腰斬斷。
太陰刀刃上的寒氣漸漸擴散,天誅教徒只覺手腳冰冷,攻擊也跟著不靈頓。在范曉
晨這般奮不顧身的搶攻之下,須臾間已有十五人倒地,他刀路越使越狂,刃風轟轟發發
,到後來幾乎是一刀斃敵。
天誅教徒見范曉晨宛若鬼魅,來去無蹤,不禁紛紛退開,不敢欺近他身子一尺內。
夏神丰忽道:「弟兄們,你們難道忘記了教規?為我天誅,生死何懼!臨敵對陣必須
視死如歸,有半步退縮者,當受剝皮削肉之刑。」
天誅教徒一聽到夏神丰如此威脅,當下心中均是一般心思,比起回去遭受酷刑,在
此讓范曉晨一刀斃命還痛快一些,紛紛如喪失心智般,猛攻上前。
面對般不顧生死的亂攻,范曉晨刀法縱然凌厲絕倫,也難以瞻前顧後,同時又要保
障秦千霜的身子,在斬下敵人首級的同時,身上也挨了三四刀。
皮開肉綻的痛楚鑽入心中,令他殺心更盛,暴吼一聲,雙手握刀,亂劈亂斬了起來
,身形陡化為千重幻影,霎時斷肢亂飛,竹葉被鮮血濺成紅色,地上散落內臟,場面霎
是駭人。
片刻之後,天誅教徒已被殺去了一大半,其餘人各個身上帶傷,握住兵刃的手不斷
發抖。此時之慘狀,比起早上的混戰似乎猶有過之。
只見范曉晨站在屍堆之中,披頭散髮,身上的傷多不勝數,彷彿從血池出來一般,
已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血哪些是敵人的血,凝固的鮮血將髮絲黏在臉上,更顯的駭人無
比,整個人宛如地獄的惡魔。
痛覺對范曉晨來說已經無感,但卻能感受到身體已漸漸不聽使喚,一條手臂彷彿有
千斤之重,幾乎快要抬不起來。
他知道自己已無法再戰,卻不願就此葬身敵人手裡,慢慢的將刀刃對準咽喉,心道
:「娘,孩兒不孝,要早先一步離去了!」正要脖子一抹,驀聽半空中傳來一聲佛號,聲
音是如此的祥和,將他心中的戾氣化去。
兩個尼姑從竹林外走入,一高一矮,高的約莫七十來歲,矮的只有十六歲左右,二
人腳步輕盈,慢慢移動到這塊血肉縱橫的煉獄場上。
范曉晨見到這兩個尼姑,心中頓時出現了一線光明,顫聲叫道:「六太師叔,八太師
叔,是妳們....是妳們....救命....」忽然雙膝一軟,向前倒去。
那老尼姑一個箭步上前,將范曉晨扶住,掌心貼在他前胸,傳了一股溫和的內力進
去,助他打通閉塞的穴道。
小尼姑走到屍堆前,合十唸誦超度咒文,嘆道:「螻蟻尚且偷生,世人愚昧,為了一
己惡念屠害生靈,願觀音大士顯聖,讓這些亡魂永脫輪迴之苦。」
夏神丰冷冷道:「小師太,我天誅教替天誅人,滿天神佛也要退讓,妳若要安身立命
,速速離去,否則菩薩也保不了妳。」
小尼姑轉過臉,兩眼堅定的望了過去。夏神丰心中不由地一震,只見她法相莊嚴,
眼神中蘊含一股無形迫力,彷彿在眼前的不是一個小尼姑,是一座萬丈高山,讓自己的
存在變得無比渺小。
他鎮定心神,問道:「敢問師太法號?」
小尼姑淡然說道:「貧尼法號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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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械神兼作者女兒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