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固盟 4 火圈斷路
蔣勁虎雖也全然不知雙方在白花灘的諸般變故，畢竟曾與康浩陵私下同
謀，收留昊雷劍弟子，又曾試圖說動同門往援無寧門，儘管錯愕，兩人默契
倒是甚佳，便點點頭，攙著斷臂的白師兄，向黎紹之道：「佩劍未歸還我等
之手，不便離去。」
黎紹之懶得再說，只對牛二傑瞪了一眼，下巴向蔣勁虎一努，示意牛二
傑交還南霄門兵刃。
牛二傑道：「人又不是我綁的，我上哪裡找他們那幾條破銅爛鐵？」
康浩陵不似黎紹之那般有恃無恐，眼見北霆門眾聽見黎紹之放人，個個
挺刀握拳，狀態浮動，忙說：「眾位師兄請先行歸隊，本門兵刃著落在我身
上找回。」
蔣勁虎信得過他，當即領先向李天哲所領隊伍的方向走去。餘人便不遲
疑，隨在左右。眾人故意橫成一列而行，昂首睥睨。這番乃是從敵人屈辱中
脫出，自然不能在對方的虎視眈眈之中魚貫縱行，那豈不等如囚犯獲釋？
北霆門眾迫不得已，讓出一條窄路，讓這一列南霄門人在刀尖外不足三
尺處通行，刀光映得南霄門人的面色都變了。此時若有分舵弟子意欲譁變，
舉刀攻出，這搖搖欲墜的平靜將立時破局。
眼看蔣勁虎等人已去到李天哲和幾名前鋒的馬前十尺，有了馬匹助陣，
北霆門人已無機會圍攻獲釋的眾人，可說南霄門人已兩頭會合。一片寂靜裡
，陡然間從北霆莊遠方側門傳來銅門急速推動的轟隆聲，緊接著馬蹄聲出，
向此處湧來。
康浩陵與黎紹之同時一怔，對望一眼。李天哲喝道：「快過來！」蔣勁
虎等人腳步一踏，呼呼數下，飛身奔到，立刻被同門接上了馬。
他們剛剛坐落馬背，莊側的大片黑暗中躍出大群馬匹，每匹馬上均閃著
一柄彎刀，持刀者腰間的奧支金帶燦然生光。這群北霆莊內衝出的刀手從南
霄門隊伍的右側衝入燈火通明的圈子，馬蹄毫不停留，刀刃披風，勢頭猛惡。
南霄門人知道是北霆本莊的奧支高手，拉轉馬頭，待要正面迎戰。李天
哲厲聲道：「黎紹之，你假仁假義，原來是要將我等聚集一處，暗施偷襲！」
康浩陵叫道：「這決計不可能！快，快騎馬走啊！」
黎紹之面色茫然，嘴上卻啐道：「老子一個就能收拾了你們，哪用得著
使詐。還不給我快走！」他懵然不知莊中馳出的同門是如何而來，卻也知門
中有人欲圍襲南霄門隊伍。
李天哲忽然聞見一陣異味，極為嗆鼻。那斷臂的白師兄本已痛得半昏半
醒，被異味一燻，怒道：「甚麼北霆門的臭味？」
但聽得己方隊伍後側響起一陣詭異的淅瀝聲，似乎有人在後方的漆黑中
向地面潑水，範圍廣及隊伍各方退路，聽來是想用那潑水之舉阻住南霄門的
遁逃。聲音和氣味與大門前的康黎二人相隔甚遠，二人並未發覺，見李天哲
並不下令同門以後作前、趕緊離去，心急直呼。
但見北霆莊內的騎者迅速迫近，李天哲一凜，心知決不能後發而受制，
手一揚，一聲號令本已待發，卻見敵人衝至己方隊伍身側時，倏地煞步。後
方猛然竄起一陣異樣的亮光，原來是一道火光霎時熊熊騰起，焰光刺人眼目
，同時嗆鼻的焦臭氣味大盛。
康浩陵與黎紹之同聲驚叫，黎紹之叫的是：「哪個狗日的動用石脂水偷
襲？」康浩陵叫的是：「小李師兄，快從前方衝出！快從前方衝出！」
南霄門隊伍後方外圍的大片空地之上、短草之間，燒起一道火牆，火牆
雖低，卻甚寬闊，看來不將短草燒盡絕難罷休。北霆門是此間地頭蛇，對地
形高低草木分布極其熟悉，火牆四方留有填土滅火的餘地，但用之困住南霄
門隊伍是綽綽有餘，沒有任何一匹馬敢於躍過，更別提以人體肉身去穿越！
退路已然封死！
康黎二人無暇計較這偷襲陣勢是誰人發動，不約而同地縱身進入分舵帳
棚間的人叢，開路向南霄門隊伍衝去，只盼為他們開出一條從前方突圍的路
徑，此際唯有這片帳棚是唯一的逃生缺口，需讓南霄門人縱馬穿過。康浩陵
仍以迴空訣彈擊敵人，黎紹之則以北霆門拳腳施為。黎紹之沿途怒喝同門讓
道，這大群分舵弟子似乎也不知莊內何以陡出襲擊，呆呆地擁在帳棚之間，
待兩人衝近身時，便遭摔出。
李天哲更不多言，向康黎二人的來處一指，率著眾同門騎馬馳入。
正當雙方堪堪要彼此接近，北霆莊大門內腳步聲疾，一人連聲喝道：「
大師兄到了！別走了一個南霄門人！把康浩陵也截下！」
黎紹之一怔，手腳可沒停下，更不轉身去瞧，雙手在身前兩名師弟肩上
一搭，發力斜按，硬是把他們推得跌向兩旁，罵道：「大師兄早跟門主恩師
出山門追青派別院的人去了，兔崽子胡言亂－－」
不料劉岡渾厚的聲音越過人叢傳來：「黎紹之回來！本門弟子一應聽我
號令：活捉在場南霄門人，傷殘毋論，全押到我跟前，至於那康浩陵，就地
格殺！」他提高聲音，說道：「這是門主恩師事前的吩咐！」
康黎二人大吃一驚。劉岡聲音雖大，也並不甚宏亮，只因他武技與體力
均不及黎紹之，這幾句還不及黎紹之摔人途中咒罵的響亮。然而聽在北霆莊
前本莊與分舵弟子數百人耳中，威嚴竟遠遠壓過黎紹之。他說話之時，揮手
調派本莊奧支弟子縱入分舵同門之中，這一小批奧支弟子班輩均高，平日各
有教習的分舵，分舵弟子們見到熟悉的師兄姊，便有了追隨的頭領，當即主
動上前，儼然有軍中隊列的模樣。
這大群分舵弟子本不知所措，一旦有了頭領，自然而然轉身向南霄門隊
伍奔去，被摔跌在地之人精神大振，躍起拔刀，欲與莊內殺出的本莊弟子接
應，夾擊南霄門隊伍。
這刻雙方人數是以十敵一的懸殊，莊內一批人又已練有旦夕篇，較之白
花灘上南霄門以二敵一，非僅優劣顛倒，而且絕無捉不了南霄門人之理，差
別只在不能殺人。但南霄門眾若強硬抵抗，勢必落個多數重殘，最終仍是遭
擒。
黎紹之向康浩陵道：「擒賊擒王，我去解決了我那礙事的師兄，叫他別
亂嚷。」情急之中，也不管自己把同門叫成了賊人，更沒想到應該怎生「解
決」才是計較。霍地轉身，衝向劉岡。
回程自然並無同門阻擋，霎眼間，他已來到劉岡身前，風頭火勢地追問
：「甚麼門主恩師吩咐？我他娘就沒聽見！你……你……大師兄明明已騎馬
出了門，鬼鬼祟祟又潛回來做啥子？你搞花樣！」急怒之下，口不擇言。
劉岡並不答他後幾句，怒道：「你自囚期間擅自出監，更膽敢縱放敵人
，回頭跟你算賬。這些南霄門人不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