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po碎碎唸:怎麼辦…我真的受”慈禧秘密生活”的毒害太重了,每個人物我都不自覺套
上電影中角色的臉…
而且漸漸發現其實書裡的錯字蠻多的…冏mmmmmm~如果是只是少個部首的那
種,我會稍微修改一下,而其它部分保證原汁原味,照本打上!
另,因為我老公出院以後一直發燒,前天掛急診已經燒到40.5度,而且反覆
燒,待了14小時,一直要求醫生我們要回家,他才終於放人…因為是要住院
還是怎樣的,他們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是一直打食鹽水,所以與其在那邊
聽急診室吵得跟菜市場,還不如回家比較舒服…以致於有點拖稿,真是抱歉
-----------------正文開始------------------
第四章 穿針引線
恭王回到寓所,只見安得海已在寓所等待。安得海不是押送京城,在內務府幹苦役嗎
,為何又回到熱河?這又是西太后的主意,在危難之際,她身邊少不了這個人物,前次施
「苦肉計」攆出熱河,隨後又讓東太后向她說情:說與雙喜頂嘴之事,自己的宮女雙喜也
有責任,對安得海重責攆出離宮,她心中不安,不要因為下人的事傷了姐妹的和氣,要求
西太后從輕發落安得海她才寬心云云。西太后在這一段說辭以後就著人把安得海從京中叫
了回來,在她身邊聽差。其實這一段雙簧無非是掩人耳目、堵人嘴巴。肅順他們對安得海
的去而復回,也起過疑心,但前次處置安得海又不是因為他干預朝政,屬於內宮的事,外
臣不便插手。再者,一個小小太監如何能翻什麼大浪,安得海回來以後,也是行蹤謹慎,
不怎麼露面,所以也懶得理這回事。
可是安得海回來以後算是閒不住了,如今他探聽到恭王不能入覲太后,兩宮太后十分
焦急,又是他鬼點子多,便與西太后說道:
「可以如此如此。」
西太后聽了笑道:
「辦法倒是個好辦法,只怕老六不肯。」
安得海說道:
「待奴才去試試。」於是安得海潛行到恭王的寓所。
奕訢便將與肅順、載垣等爭論的情形說了一遍。發愁道:
「他們不准我入見太后,這卻如何是好?」
安得海便將他想的主意與奕訢附耳低言,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奕訢聽了眉頭一皺,
似有感覺不便執行之意。安得海笑道:
「六王爺,一則是慈禧太后的意思;二則事貴從權,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只有除了肅
順,皇室方得安寧,王爺還是以從權為上。」
奕訢沉思了一下,方才點頭,安得海辭去。
這天傍晚,夕陽西下,暮色沉沉,避暑山莊後宮門外,來了一輛轎車,車中坐著兩個
婦女,前邊是個宮娥,後邊卻像貴婦人,守門的侍衛,正欲上前啟問,只見慶兒已自內出
來,走到車前,掀動簾帷,攙著那位宮裝的婦人下得車來。
侍衛瞧著確是婦女,而且從穿著打扮來看,不知是哪位王爺的福晉。再則由慶兒親自
出來迎接,侍衛們知道慶兒是西太后身邊的人,由她出來迎接,絕非等閒之輩,況且肅中
堂只吩咐盤查男人,並未提及婦女,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便不加阻攔,由著慶兒引
進宮去。
其實,這便是安得海出的主意:由恭親王奕訢扮作福晉,安得海扮作宮娥,慶兒負責
迎接。
這十幾天在一起共事,東太后已便能與西太后取得默契了。西太后說安得海出主意讓
六王爺男扮女裝,黑夜晉見,東太后也同意了。此時兩宮太后坐在東暖閣,把該攆的人攆
走了,身邊只有小皇帝、大格格和幾個宮女,兩宮太后一邊擁著小皇帝說閒話,一邊靜候
著六王爺的到來。
因為順利地應付了白天一場祭典,小皇帝再一次受到東太后的誇獎和慈愛的撫慰。他
已經換掉了袍褂和大帽子,穿著白細布的孝袍,光著頭打一根小辮子和他的七歲的姐姐,
一左一右偎依著東太后,一個結結巴巴地在講祭典的情形,一個睜大了一雙漆黑的眼睛,
靜靜地聽著。
「你還認識你六叔不認識。」東太后等小皇帝說完了,這樣問他。
「先不認識,後來認識了。」
「怎麼先不認識呢?」
「六叔的樣兒,跟從前不一樣,衣服也不同了。」
「傻孩子!」東太后摸著他的頭說,「現在穿孝,大家的衣服,不都跟以前不一樣嗎
?」
「衣服的樣子也不一樣,後面有兩條帶子。」
「那是『忠孝帶』,你六叔一定是穿了行裝,自然該有這個忠孝帶。」
「什麼叫忠孝帶啊?」
「將來你就會懂了。這會兒跟你說了,你也不明白。」東太后緊接著又問:「你六叔
跟你行了禮沒有?」
「沒有。」小皇帝說,「六叔哭完了要給我行禮,六額駙攔著不叫行,說,『有過「
魚翅」了,這兒不用行禮。』。說完,領著我就回來了。」
「什麼?」坐在炕桌另一頭的西太后問道:「六額駙跟你說什麼?」
小皇帝聽見他的生母聲音一大,便生畏怯之心,閃閃縮縮地往東太后身後躲,同時吞
吞吐吐地回等答:「六額駙說:『有過「魚翅」了』。」
話未說完,西太后大聲喝道:「還要『魚翅』?是『諭旨』!」那是尊親免行跪拜的
諭旨,她又轉臉向東太后說:「聽聽,連這個都弄不明白,可怎麼得了?」
「還小嘛!」東太后以為小皇帝辯護來向他解勸,「慢慢兒的,全都會明白。到底才
六歲,他那兒知道什麼叫諭旨?」
「就知道玩兒!」西太后又把小皇帝白了一眼。
東太后一面是想把氣氛弄得輕鬆些一面想想也好笑,輕輕地揪著小皇帝的耳朵說:「
虧你怎麼想來的?魚翅!你怎麼不說燕窩?」
小皇帝羞窘地笑了。一眼瞥見他姐姐在刮著臉羞,恰好遷怒到她身上,瞪著眼,極神
氣地問道:「你在幹什麼?」
「不用你管。」
一句話把小皇帝堵住了,便說出不講理的話來:「不准你羞我!」
大格格不像她生母麗妃卻像西太后,反應敏捷,口角尖利,撇著小嘴說道:「你也知
道害羞啊?」
這句話堵得更厲害,小皇帝惱羞成怒,就要動武,中間有個東太后,自然會拉架,就
在這吵吵嚷嚷之間,聽見西太后用低沉的聲音喝道:「別鬧了!」說著,眼睛向遮著白紗
簾的窗子外望。
於是東太后問道:「什麼事啊?」
「六爺進來了。」
「啊!」東太后隨即站了起來,正見雙喜揭開簾子,便即問道:「可是六爺來了?」
「是。請旨,在那兒召見?」
「當然在外面正屋。」東太后又說,「你叫人來,把皇帝和大格格領了去。」
不用吩咐,保姆們都在後面廊下待命,聞聲紛紛進屋,把這一雙姊弟一擁而去。西太
后對東太后說道:
「回頭有些要緊話,請姐姐先提個頭,我好接著往下說。」
「嗯。」東太后沉著地點點頭,吩咐身旁宮女:「打簾子!」
打開簾子,兩宮太后,一前一後走了出來,並排坐定,西太后便說。「叫吧!」
「嗻!」雙喜答應著,站起身來退了出去,不久聽得她在外面說:「請吧!六爺。」
此時的恭親王已卸下婦人裝,在慶兒和雙喜的帶領下,朝裡屋走來。
沉穩的履聲,由遠而近,挺拔的影子越來越清楚,穿著一身白布行裝的恭王,將進殿
門時,步履顯得有些急,一進門朝上看了一下,隨即跪倒:「臣奕訢叩見母后皇太后、聖
母皇太后!」接著,取下大帽子往地上一擺,順勢磕了個頭。
「請起來,請起來!」東太后的聲音,客氣中顯得親切,純然是大家世族中叔嫂相見
的口吻說道。
恭親王謝過之後,慢慢站了起來,叔嫂三人眼圈都是紅的,但他們也都明白,此時相
向垂淚,不特在儀制上下甚適宜,而且也無補於大事,所以都勉強克制著自己。
那時自然該東太后先開口,她卻一時不知從何處落墨?便泛泛地打遠處談起:「六爺
是那一天出京的?」
「臣是七月二十五一大早出京的。」
「路上走了幾天?」
此一問自屬多餘,恭王屈著手指數了一下,答道:「整整走了五天。」
「路上還平靜?」
「路上挺平靜。」恭王又說,「橋樑道路,不甚平整。臣一路來,已經告訴了地方官
,讓他們趕快動工興修,好迎接梓宮。」
「是啊,」東太后說,「總得趕在年前『回城』才好。」
「年前回城太晚了!」恭王停了一下,以低沉鄭重的聲音又說:「臣的意思,回城越
早越好。」
「喔!」東太后這樣應了一聲,不知他說這話的意思何在,便轉臉看著西面。
「回城當然越早越好。可是也得諸事妥當才行。」西太后早就忍不住了,便趕緊接著
她的話說。
恭王抬頭看了看她,從容答道:「京裡十分平靜。物價是漲了些,那都是因為車駕在
外,人心不免浮動的緣故,等一回了鑾,人心一定,物價自然會往下掉。」
「可不是嗎?」西太后死無證地說了些大話。「大行皇帝在日,我也常拿這話進勸,
大行皇帝也覺得我的話不錯。可是,大行皇帝討厭洋人,不願意跟他們在一個城住,就這
樣子耽擱下來了。如今,唉!從那兒說起啊?」
「洋人也講理,不是臣說一句袒護他們的話,洋人跟咱們那些『旗人大爺』一比,可
是講理得太多了。」
「講理就好。只怕回城以後,又來無理取鬧,那可麻煩。」
「絕無此事。」恭王拍著胸說,「臣敢擔保!若有此事,請兩位太后,唯臣是問!」
西太后點點頭,轉臉與東太后商議:「既是六爺這麼說,還是早早回城的好。」
「那,咱們就商量個日子吧!」
「早了也來不及,總在下個月。」西太后向恭王說道:「這件事再商量。」
「太后說的是,總在下個月,早早定了,京裡好準備。」
「京裡對大行皇帝的遺命,可有什麼話說?」
這一問不容易回答,第一先要事所謂的「遺命」弄清楚,恭王細想了想,除卻「派定
顧命八大臣」一事以外,沒有什麼可以值得議論的遺命。但心裡雖已明白,卻不便貿然說
出來,故意追問一句:「請太后明示,是那一件遺命?」
「還有哪一件,不就是眼前的制度嗎?」
恭王看一看左右,不即回答,這時正有人行近--是雙喜,用一個嵌螺甸的黑漆盤,
盛著兩蓋碗送了上來。
「也給六爺茶。」東太后吩咐。
雙喜答應著去取了一碗上用的茶,送給恭王。東太后又賜座,等把一張凳子端了來,
他卻不坐,高聲說道:「跟兩位太后回話:顧命是祖制,臣不敢妄議。」說了這一句,方
才坐下。
這個答覆,多少是出乎西太后意料的,但稍微想一想,也就無足為奇。如此大事,自
然不能率直陳述,只怪自己問得太欠含蓄。
於是她喝了口茶,閒閒地又說:「這我倒不明白了,封爵有『世襲罔替』的恩典,顧
命大臣是怎麼著?當一輩子嗎?」
這確是個疑問!恭王想了想答道:「用人的權柄,自然操之於上。不過先朝顧命,例
當禮遇,倘無重大過失,以始終保全為是。」
「嗯,嗯!」東太后不斷點頭,覺得他的話說得合情合理。
西太后也滿意他的話,只是著眼在「重大過失」一語,甚至只是「過失」兩個字上。
「那麼,」她朝外看了看,雖然殿廷深遠,仍舊把聲音放得極低:「倘或顧命大臣有了過
失,非去了不可,那得按怎麼個規矩辦呢?」
這又把恭王問住了!一時想不起前例可援,便遲疑著說:「這怕很難!顧命大臣面承
諭旨,處理政務,罷黜的上諭,要從他們手裡發出去,如果截住了不肯發,那就麻煩了。
」
「照你這一說,抗命違旨,不成了叛逆了嗎?」
恭王默然。她的話是不錯,但處置叛逆,不是件簡單的事,所以這兩個字最好不要輕
易出口。他認為西太后冾過幫著大行皇帝看了幾天章奏,所知有限,把事情看得太容易,
她冒失,自己不能跟著她冒失,因而出以保留的態度。
但是,西太后絕不會因為他保留,也跟著保留,「六爺!」她故意反逼一句:「這兒
沒有外人,有話你儘管說。也許我們姊妹倆有見不到的地方,你一定得說給我們。」
「對了!」凡是和衷共濟的態度,東太后沒有不附和的,「六爺,外面的事,我們不
大明白,你要不說,我們不糊塗一輩子嗎?」
「兩位太后言重了!」恭王倒有些惶恐了,「既蒙垂諭,臣有句話不能不說,『叛逆
』二字,誰也當不起!若無叛逆的實迹,而且沒有處置叛逆的布置,還請包容為是!」
這等於把西太后教訓了一頓。她也很厲害,不但不以為忤,而且表示欣然受教:「不
錯!不錯!六爺真是見得深、看得透。不過還是那話,如果真有其事,可又怎麼處置啊?
」
「以臣看,只有一個辦法,召集親貴重臣,申明旨意,而且預先得有布置,讓那些人
非就範不可!」
西太后極深沉的點點頭,看一看太后,越發把聲音放低了:「六爺在京城可曾見著安
得海?」西太后覺得時機難得,雙方不能再繞彎子了,便單刀直入地問。
「臣不曾見著,是寶鋆接見的。」恭王說到這裡,站起身來:
「親筆懿旨,臣已經捧讀了。」
密旨是提到了,他卻還不提密旨內所說的「大事」。恭王是不肯提,西太后是不便提
,場面又冷了下來。但表面沉默,肚子裡卻都有用功夫。所謂「大事」,恭王與文祥、寶
鋆,反覆研,籌思已熟,要秉政先要打倒肅順,要打倒肅順先要取消顧命,取消了顧命,
則必以垂簾代替,而女主垂簾是違反家法的,他不願冒天下的大不韙來首倡此議,更不願
首倡此議於兩宮太后之前,這是授人以柄,斷乎不可。
此時的西太后「熱中」得很,巴不得馬上做一筆交易:「你秉政,我垂簾!」但是她
也知道,恭王不是個唯命是聽的庸才,越是這樣坦率表示,越叫他看不起。就拿做買賣來
說,一方急於求售,另一方一定拿蹺,變成受制於人,所以無論如何,要逼得他先「開盤
」,討價還價,其權在我,事情就好辦了。
這番沉默,在恭王與西太后,因為各人都有事在想,倒不覺得什麼,第三者的東太后
,卻感到難堪,急於想打破這個近乎僵冷的局面。
她是忠厚人,一直有著一分替恭王抱屈的心情,這時正好說了出來,便先叫一聲:「
六爺!」
恭王慌忙站起來答道:「臣在。」
「坐著吧!」東太后說,「我不是敢於胡批大行皇帝,要說他那遺命,可真是有點兒
欠斟酌,誰也沒有料到,那『八位』當中,竟沒有你!唉,你們弟兄……。」她默然地搖
搖頭,不會說也不忍說了。
這一下正觸及恭王痛心的地方,同時也感激東太后說了句公平話,不由得眼眶發熱,
趕緊把頭低了下去,盡力設法讓自己的眼淚不掉下來。
冷靜的西太后,忽然得了個靈感,轉臉說道:「姐姐,我倒有個主意,你看看使得不
使得?」
「喔,什麼主意?」
「我在想,」西太后慢條斯理地說,「大行皇帝跟六爺同胞手足,絕不會有什麼成見
,當時是受了小人的挾制,又是病得最厲害的時候,行事欠周到,也是難免的。既然有這
麼一點兒欠斟酌的地方,咱們該想法兒彌補過來。姐姐,你說是不是啊?」
「可不是嗎?」東太后大為嘉許,「真是你想得周全。說吧,該怎麼個彌補?」
「我想讓六爺回軍機,跟那八位一起辦事?」
恭王大吃一驚,再也料不到西太后想出這麼個主意,「千萬不可!」他站起身來,使
勁搖著手說,「太后的恩典,絕不敢受!」
東太后愕然,西太后卻笑了,笑他失掉常度。自然,心裡萬分得意,只一句話就把他
急成這個樣子。
恭王省悟到自己失態了,定一定神,恢復了從容的聲音:
「不是臣不識抬舉,只因為這個樣子辦,於大事無補,反而有害。」
「怎麼呢?」東太后完全不解。
恭王覺得很難解釋。西太后當然明白他的難處,事實上也正就是要難他一難,這時便
悠閒地看著他著急。
終於,恭王想出來四個字:「孤掌難鳴!」
這句成語用得很適當,恰好讓東太后能夠懂得所譬喻的意思,「嗯!是有點兒不妥。
」她轉臉向西太后說,「就是那句話了!好漢只怕人多!六爺一個人弄不過他們八個。咱
們另想別的辦法吧。」
這原是西太后跟小安子下象棋學來的招術,故意「將」恭王一「軍」,果然把他搞的
手忙腳亂。心想,肅順窺伺甚嚴,召恭王密商一次不容易,得要趁此機會逼出他的話來,
才不枉使那一條苦肉計,叫小安子路遠迢迢地去搬救兵。
於是,她皺著眉回答東太后:「咱們姐兒倆能辦得到的,就只有讓六爺回軍機。既然
六爺說『於大事無補,而且有害,』想必另有更好的辦法。」說到這裡微微一抬頭,正好
看見恭王,便問:「六爺,你說,可是這話?」
此時已恢復沉著的恭親王,倍覺兩太后確實不可小視,原本想在京城眾謀士為他謀劃
的「誅三奸之策」在未與熱河有關人士見面之前,不在兩宮太后面前說明,但西太后一句
緊一句地追問,他不能不表態。況且叔嫂這樣秘密會見的機會難得,錯過機會於事不利,
便徐徐答道:「茲事體大!熱河是顧命八大臣的勢力範圍,不宜在熱河發難,非還京不可
,請兩宮太后速定回京之期。」並一再說明:「南中將帥,數疏籲回鑾,外國公使行至京
師,設聖駕遲留不發,和局將中變。」
慈禧太后覺得這不失為一招高棋,只有擺脫顧命八大臣的控制,回到六爺控制的北京
,才能達到目的,便說道:「六爺慮事周全,我們無有不可。但不知回京舉事,洋人是否
會干涉?」
恭王回道:「外國定無異議,如有危難,唯奴才是問!」並且強調:只要兩宮太后安
全回到北京,則任何事情他都能辦到。慈禧太后放心了。於是叔嫂三人又秘密確定了擬旨
的人選。拿問肅順等顧命八大臣的諭旨,是備到京即刻宣示,因此現在是要在極端秘密的
狀態下擬定,關鍵是選好擬旨的恰當人物。這人既要絕對可靠,又要是個大筆桿子。最後
商定,由領班軍機章京曹毓英負責此事,此事交由恭王與曹毓英商量。
一切要事已商量定了,天已近黎明。於是兩宮交換了一個眼色,東太后便說:「六爺
一路來辛苦了,先去歇息吧!」
「是!」恭王站起,跪安退出。宮門一開,這位宮裝婦女由慶兒領著,出得宮來,乘
轎而去。
對於恭親王在熱河的行蹤,顧命八大臣們就如此放心嗎?不,他們是不放心的。載垣
曾派自己的保鏢名叫上官錦雲的前去恭親王下榻的公館,一是探聽奕訢說些什麼;二是如
若奕訢外出,便可在他離開寓所之後,將他殺死。不過一再叮囑,在寓所之內可不許動手
,因為那樣他們將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話說上官錦雲奉了載垣之命,候至天色起更,來到奕訢的寓所,伏在屋脊之上,探聽
消息。這時,一位太監出來吩咐道:
「王爺連日勞累,早早歇了,一應人等不得打擾,如有客來,一律擋駕。」
下人應了一聲,都早早歇了。上官錦雲來到奕訢的寢室之外,聽了聽果然微有鼾聲,
不用問這是連日勞累睏了,上官錦雲候至四更,見無異常,只好回去稟知載垣,載垣賞了
他一桌酒菜,命他吃了休息,到晚上再去。
其實,此時恭王已神不知,鬼不覺從兩宮太后處密談完畢,順利地回到寓所,那床上
打鼾的,是恭王布置的一個替身。
恭王回到寓所,也顧不得休息,洗漱完畢,一邊品茶,一邊尋思著今日的安排。就在
這片刻,車馬紛紛,三品以上的官兒,都到公館來謁見請安。恭王一則是累了,再則是心
懷大事,行事須格外謹密,一概擋駕。此時他從京城裡帶來的聽差蘇祿來稟報:「七爺剛
才來過。奴才說王爺還睡著,他不叫驚動,只留下話,等著王爺去吃飯。我跟七爺回:王
爺路途勞頓,昨日又是一天忙碌,實在乏得可以,怕是要謝謝了。七爺說:那就把菜送了
來。」
「嗯。」恭王很滿意地說:「這樣辦很好!」
菜剛送了來,是一桌燕菜。請示:「怎麼吃?」
恭王吩咐酌留四樣清淡些的小菜,其餘的大碗菜,包括主菜燕窩在內,都轉送給隨員
享用,又說:「拿我的片子,去請曹老爺來喝酒。」
曹毓英本是恭王當日首領軍機時的老部下,往日過往甚密,他是與咸豐帝一起來到熱
河的,本來有許多話要向恭王講,但如今是顧命八大臣當道,他不敢造次,正在打算著如
何能謁見恭親王,現在恭親王來請,他就微服輕車,悄悄來到恭王行館,從側門進入,逕
到上房。
曹英毓是恭王與兩宮太后內定的擬旨人,今日召見,恭王特別假以詞色。出屋站在階
沿上等,曹毓英搶步上前,先請了安,還要跪下磕頭,他親自了,挽著手一起進屋,在書
齋中談了些路上的情形,蘇祿來請入席。
「菜不見得中吃,有好酒!」恭王吩咐:「取一瓶『白蘭地』來!」
「是洋人送的酒?」蘇祿怕弄錯了,特地問一句。
「是阿!看仔細了,要我做了記號在上面的那一瓶。」
蘇祿把白蘭地取了來,曹毓英認不得那是什麼酒,於是正在主持洋務的恭王,為曹毓
英解釋,這瓶酒有五十年陳了,還是法國皇帝拿破崙「御駕親征」俄羅斯那年釀造的。又
指著(1812)的洋字給客人看,自然,曹毓英認不得。
等把那琥珀色的液體,倒在成化官窯的青花酒盅裡,曹毓英淺淺嘗了口,果然醇洌非
凡,為平生所初見。但美酒當前,卻不敢多飲,怕酒意濃了,談到正事,思考不免欠冷靜
周密。
於是略飲數杯,便即罷手,恭王也不多勸,吃了飯延入書齋,摒退僕從,密商大計。
「我竟小看了『西邊』。」恭王感嘆著說,「差一點下不了台。」
這話在曹毓英不算意外,也算意外。西太后聽政不過十幾天,已頗有能幹的名聲,但
居然會讓恭王「差一點下不了台」,這不能不說是意外之事。
「那八位對西邊的觀感如何?」恭王又問。
曹毓英想了想答道:「一言以蔽之,精明二字。怡、鄭兩王,頗有畏憚之意。」
恭王搖搖頭:「她的厲害,不在精明上面,在假裝不懂,裝傻賣呆。」
「噢……。」曹毓英很注意地,「王爺這又是深一層的看法了。必有所本?」
「是啊!」恭王一面回憶著,一面慢條斯理地說:「西邊很『熱』,要逼我獻議垂簾
,我當然不能那麼冒昧。西邊看看沒有辦法,說是要讓我回軍機,這是進一步逼我。厲害
得很!」
「那麼,王爺當時怎麼說呢?」
「我當然辭謝了。」恭王想試探一下曹毓英的態度,故意不說他與兩宮太后已商定的
內容,只是用探詢的口吻說道:
「我答應兩宮好好籌劃一條路出來。你有什麼高見?」
曹毓英搓著手,思索良久,說道:
「其實,西邊的主意,也未嘗不可行。」
「怎麼見得呢?」恭王假作不解。
曹毓英接著說:「王爺一回到軍機,自然是樞機領袖。軍機制度,由來已久,大政所
出,天下咸知。贊襄政務的,亦不得不僭竊軍機處的名義。王爺一去,正好收回大權:雖
不能凌駕而上之,分庭抗禮,也占著不可動搖的地步。曹毓英一口氣說到這裡,略停一停
,看恭王一時無話,便又說道:「至於穆、杜、匡、焦諸位,眼前不能不依附那『三位』
,但此是王爺不在軍機的情形,王爺一回軍機,正管著他們,不能不聽王爺的。」
「倘或不聽呢?」
「好辦得很!免了他們的軍機。顧命大臣的名義,是先帝所授,一時免不掉,軍機大
臣的進退,權在今上,有何不可免?」
「嗯,嗯!」恭王點點頭,似乎意動了,「你的見解很新,也很深。不過……。」
「王爺如果沒有更好的打算,不妨就豐此而行。當斷不斷,反受其害。」
「這……,」這是極難決斷的事,恭王躊躇著說,「我怕弄得短兵相接,兩敗俱傷。
」
曹毓英默然。他有所意會了,恭王自覺身分高貴,要保持雍容莊嚴的姿態,不肯與慓
悍的肅順,白刃肉博。
「我想,一切總得回了城再說,咱們現在就談回城以後的做法吧!」
「是!」曹毓英謙恭地答應一聲,端起茶碗,卻欲飲不飲,定神沉思,未想別人,先
想自己。他在軍機處的資格,已經跟軍機大臣沒有什麼分別,但究竟不是軍機大臣。焦祐
灜的職位原來應該是他的,由於他的堅辭,焦大麻子才得「飛上枝頭作鳳凰」。當初堅辭
超擢的原因,就是表示對恭王效忠,他一直相信恭王會重回軍機,要到那一天,他才能真
正被重用,也才能真正發揮自己的才具。
想不到在大行皇帝生前,恭王不能達成心願,而眼前卻意外地有了回軍機的機會。誠
然,贊襄政務與軍機大臣已無分別,顧命八臣結成一體,恭王縱為軍機領袖,不能改變以
一敵八這個不利的形勢。但是,恭王絕不是所謂「孤掌難鳴」,軍機大臣也好,贊襄政務
大臣也好,都必須假手軍機章京,才得推行政務,否則號令不出國門,肅順天大的本事,
也不能另找一班人馬,來組成兩班軍機章京。這樣,恭王就不必怕他們了!曹毓英自信有
恭王出面,加上他在軍機章京中的資望、才能和影響力,可以逐漸設法把受命的贊襄政務
大臣,弄成一個有名無實的虛銜,大權復歸於軍機處這個正軌上。當然,這要經過一番嚴
重的衝突,如今恭王不願披掛上陣,親臨前敵,這卻真是件無可奈何之事。
想到這裡,不免有些氣短心灰,便即說道:「既然重心移到京裡,我想求王爺設法,
等這一次換班回京,讓我不必再回熱河來了。」
「這話是怎麼說?」恭王很詫異地看著他,「你彷彿不願在這兒待似的?」
「是。」曹毓英很坦白地承認。
「為什麼呢?」
「王爺可以想得到,我是他們的眼中釘,處境極難。」
「我知道,我知道!」恭王站起來,走了兩步,想了一會,拍拍他的肩,帶些歉意地
說,「你受了許多窩囊氣,我全明白,看在我的面上,暫且忍耐。」
這樣的撫慰,曹毓英不能不感激,慌忙起身,垂手答道:「王爺言重了!」
「此時人心苦悶,不獨你我。一等回了京,」恭王停了一下說:「局面一定會大大不
同。也不過一兩個月的工夫,你無論如何要多費點心。」
聽恭王這幾句話的語氣,曹毓英悟出來了,恭王他是要跟肅順好好鬥一鬥,已是毫無
疑問的事,只是把鬥的地點,挑在京城而已。照這樣看來,目前的工作,就是為京城一鬥
先作鋪排,培養聲勢。同時,恭王與兩宮的利害是一致的,如不願重回軍機,逐步收權,
那就唯有推倒先帝遺命,盡翻大局,重起爐灶。而這樣的做法,只有重簾之議,成為事實
,因此要為兩宮的未來作打算,與培養恭王的聲勢,同是一件急須著手的大事。
於是,曹毓英把思路整理了一下,提出建議。
「王爺!」他說,「愚見以為目前必不可少者有兩事,一是試探垂簾,一是陳兵示威
。」
「嗯!」恭王極注意地聽著「你說下去!」
曹毓英的試探垂簾的構想,與不久以前朱學勸向文祥與寶鋆的建議的一貫相承的,而
陳兵示威,則是朱學勸上次熱河之行,在回京前夕話別時就已商定了的策略,恭王對這兩
點,早就表示了不反對的態度,目前所想知道的是利害的精確分析和進行的步驟,好作最
後的決定。曹毓英了解到這一層,所以摒棄高論,只談實際。
「本朝特重顧命,其來有自。開國之初,皇基未固,簡用親貴,輔助幼主,此是承太
祖四貝勒合議大政的遺意,永與定鼎中原,有大功勛的王公大臣,合治天下。原有羈靡的
作用在內,未足為法。」
這開頭的一段話,就使恭王動容了!兩百年前,諸王並立,四大貝勒共理大政,太祖
崩逝,由於代善擁立,太宗始得獨掌大權。復由於多爾袞以與孝莊太后從小同在深宮,青
梅竹馬的情誼,因而可以取帝位而不敢,扶立孝莊親生的幼主,自此確定了帝系。這一段
大清朝的開國史實,包含了無數恩怨血淚,詭譎神秘,甚至還有「太后下嫁」的傳說,自
乾隆以來,刪改實錄,諱莫如深,連恭王也不甚了,於今讓曹毓英隱約揭破,頓有領悟。
自然「未足為法」之類的話,是太大膽了,如果是在雍正、乾隆朝,說這些話,就有掉腦
袋的可能。唯有密室之內,恭王之前,曹毓英才敢這樣毫無顧忌。
看到恭王的臉色,曹毓英知道自己的話已經發生效用了,於是進一步申論:「女主垂
簾,無代無之,為利為害,關鍵不在女主,在於執政的重臣。」
「嗯,嗯!」恭王大為點頭,因為首先想起漢初呂后臨朝,雖然大殺諸劉,而元老舊
臣,先後為相,國政並未敗壞,並且到了最後,依然是劉氏子弟得元老重臣之助,收復漢
家天下。以呂后的陰忍殘狠,尚且如此,他不相信西太后比呂后還厲害。
「從古以來,垂簾的美談,首稱宣仁,及至宣至崩逝,元祐正人,相繼被黜,於是奸
邪復起,朝政日壞。」說到這裡,曹毓英突然停了下來,看著恭王問道:「王爺,這又表
明了一些什麼道理?」
恭王笑道:「你別考我了!就乾脆說吧,我急著聽下文。」
「這不是表明了那句話,關鍵不在女主,在於執政。女主賢與不賢,皆是一時,不過
,」曹毓英陡然一轉,「元祐正人,得被重用,究竟是女主之賢。這又有些關係了。」
一波之折,搖曳生姿,說到最後,恭王十分明白曹毓英的意思了;不必以垂簾不符祖
制,或者女主臨朝,大權在手,將來會難控制而有所顧忌,兩宮垂簾,不過是一塊重登政
壇的踏腳石,將來的做法,全在恭王自己!
「受教了!」恭王很謙遜地說:在這一刻,他感到曹毓英關於垂簾聽政的見地,又比
京城智囊深入一層,也就在這一刻,他才真正下了決心。他便直截了當地說:「他日舉事
的諭旨,就要勞你大駕了!」
曹毓英見恭王托如此重任於自己,驚喜交加,立即跪拜道:「恭王如此錯愛,雖肝腦
塗地,也難萬厚恩於一二。」
「起來,起來!」恭王親自把他扶起來,「事體重大,稍有疏忽,是人頭落地的事,
萬望琢如小心行事,切記切記!」
就在這時候,蘇祿遠遠地高喊一聲:「七王爺到!」醇王爺來了。恭王向曹毓英使了
個眼色,然後向外看去。
*
曹毓英對醇王反不像對恭王那樣比較隨便,趕緊出室,肅立一旁,等他上了台階,搶
步上前,垂手請安,同時口稱:「七王爺好!」
低著頭在走的醇王,聽得聲音,方才發現,他似乎沒有想到曹毓英也會在此,愣了一
下,點點頭說:「喔!琢如,你也在這兒。」
「老七!」恭王在裡面喊了,「你何必還費事,弄那麼一桌燕菜?」
滿州貴族,特別講究禮節,醇王顧不得與曹毓英寒暄,疾趨入室,向恭王請了安站著
回話,說了許多恭敬中帶親切的客套,似乎不像同胞手足相見。一直等到恭王說到第三遍
「坐著,坐著」,他才坐了下來。
曹毓英坐在兩王對面,聽他們談話。醇王把在京的親屬,一個個都問到,恭王也不憚
其煩地一一回答。這在旗人成了習慣,曹毓英卻聽不進去,閒得無聊,正好把他們弟兄對
比著細細打量,這同父異母的兩弟兄,相差八歲,但看來就像相差十八歲,倒不是恭王顯
得像中年人,而是醇王太稚氣了。他生得濁氣,眼睛鼻子都擠在一起,撅著厚厚的嘴唇,
老像受了什麼委屈似地,不管怎麼樣放寬了尺寸來看,總覺得缺少那股華貴軒昂之氣,不
似個龍種。不過西太后為攬羽翼,在她還是貴妃時,就慫恿咸豐帝,將她的胞妹嫁給了這
位醇王。
「六哥,」醇王忽然激動了,「你這一趟來,說什麼也得辦個起落起來。那肅六,簡
直叫人瞧不下去!」
恭王一聽他那麼大的聲音,先就皺了眉,將手一擺,把頭扭了過去,眼角卻掃著曹毓
英。
於是曹毓英俯身向前,輕輕叫了聲:「七王爺!」等醇王回過臉來,他微微搖搖手示
意,又輕輕地說了句。「隔牆有耳!」
醇王帶些惶恐地亂點著頭,這時恭王才轉臉來看他,臉上是冷漠的平靜,卻特能顯出
他那不怒而威的神態,做兄弟的,不由得存著憚意地低下頭去。
「你今年二十二,分府成親,當差也不止當了一年了,怎麼還是這麼沉不住氣?別說
擔當大事,有大事可也不敢告訴你啊!」
恭王的語氣,異常緩和,就像聊閒天聲音,但話中教訓得很厲害。當著外客在,醇王
脹紅了臉,十分難堪,曹毓英自然不能坐視,正思量著替他解圍,這時恭王又提起惇王,
醇王看著曹毓英遲疑不作答。於是,曹毓英知趣地站起來告辭,主人並未再留,卻交換了
一個眼色,彼此默契,到明天再談。
等曹毓英一走,弟兄間講話就不用顧忌了。不過恭王知道醇王生性懦弱,難以付之重
任,但有他在這裡,總是兩宮的一個幫手,便安慰他道:「這些天在這裡,腦子放靈活一
些,遇事要掂掂分量,知道個對錯。不過你記住,在這兒隨他們怎麼說法,你不用跟他們
動真的,萬事等到回到京城再作議論,你要為當今皇上和兩宮太后的安全多費點心。」
看來是泛泛的話,其實含意甚深--指肅順他們的行徑。醇王倒是好好地體味了一會
,把六哥的話牢牢記住了。
「六哥請歇息吧!」醇王站起來請了個安,「我告辭了。」
「好,我還有幾天耽擱,再談吧!」恭王把他送到廊沿,又低聲說道:「以後,有什
麼事,我會讓曹琢如告訴你。宮裡有什麼話傳出來,你也告訴琢如好了。」
恭王的想法,與曹毓英的「靈感」不謀而合,曹毓英也已想到,從醇王身上,可以建
立一條穩妥的交通宮禁的秘密通路。
醇王福晉是西太后的胞妹,出入宮禁,無足為奇,而作為近支親貴的醇王,在一般人
心目中是個不容易想得起來的、無關輕重的人物,所以由這條線來傳達秘密消息,十分可
靠。歷來宮廷中有大變局,成敗關鍵,往往繫於一個「密」字,現在自然而然有此一條路
線,真是天意安排,成功可期!
興奮的曹毓英,由這個發現,細心推求,他認為恭王根本不必再進宮當面回奏,御前
召對,摒人密議,一上去就是個把時辰,任何人都會有所猜疑,何況是虎視眈眈的肅順!
所以能有辦法避開猜疑,又何樂不為?
不但恭王非萬不得已不必進宮,就是自己,非萬不得已亦不必與恭王見面。一想到此
,他改變了主意,原來準備第二天再找機會,繼續他與恭王因醇王不速而至打斷了的談話
,現在不妨以筆代舌,作未竟之談。他握筆在手稍稍思索了一下,揮墨如飛,頃刻間就寫
完了一張信箋。首先說了所以「函陳」的原因,然後逼議恭王要「示人以無為」,梓宮不
妨多叩謁,太后卻要少見面,同時透過醇王夫婦的關係,向兩宮太后申明贊成垂簾,但不
能操之過急的苦衷。
恭王奕訢對曹毓英「函陳」的見解,很是贊同,在熱河幾日,並不出門拜客,除每日
赴梓宮前哭臨盡哀外,只到肅順府和怡、鄭兩親王處辭行便自回北京去了。
恭親王不虛此行,能暗會兩宮,私定密計,而肅順等人竟察覺,說來這既是安得海乖
覺,小聰明甚多,再者也是載垣、端華、肅順等人大意,自以為他們竟把一向被人認為足
智多謀的恭親王,給治服了。他們竟沒有想一想,奕訢明明說了,此來另一目的,便是入
覲兩宮皇太后,難道沒有見到太后,便肯匆匆而去麼?也是那班侍衛,雖經肅順的吩咐,
畢竟沒有什麼知識,總道是個婦人,沒有什麼了不起,便不去報怡、鄭二王與肅順,所以
竟中了宮內外的「調包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