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妓女·杜韋》
名妓杜韋，是本府人，以妖豔聞名一時。
范允謙，是已故御史范惟丕的長子、今學政范允臨的大哥，
年輕時放縱，看到杜就互相鍾情，兩人發誓同生共死，
但范已有正妻，岳父還是當過巡撫的陸樹德。
娘家聽說此事後大怒、去告官，杜被關進監獄，
范花了大錢將她救出、兩人一起遠逃，
萬曆四年 (1576) 冬天抵達京城，范生病垂危、沒辦法參加會考，春天剛過時就死了。
杜帶著靈柩回鄉，心想正妻陸氏一定不會放過她，
於是在渡長江到正中間時，抓著范平常用的宋朝沈重硯台、棋盤跳進水中，
旁邊人想搭救時已來不及了，
此事江南許多名士都有記載，不用再詳細說明。
只是她死後有非常奇異的事情：
我之前北上搭船過江，起身到船邊準備小便，船夫全都阻止我、說不行，
我覺得奇怪而問原因，說是之前有個江西旅客過江，一個小書童在船上小便到江裏，
結果突然全身僵硬昏迷倒地、口操吳語說：
「你是什麼人，竟敢弄髒我頭髮？我杜韋在水底遊歷三十年了，竟被這樣汙辱。」
旅客大驚，但不懂吳語，趕緊停船問當地老人家，
有知道當初事情的把詳細故事講給他聽，旅客趕緊準備牲禮祭拜，書僮才醒過來；
但杜是成為水神了嗎？還是進龍宮變成人魚了？
總而言之，就是怨念鬱結、無法轉生，沉淪波濤間，也是可嘆。
張鳳翼跟我說：
「萬曆五年會考前，我去探范的病，當時杜坐在他床前，
范咳嗽吐血但力氣不夠無法吐出來時，是杜用嘴幫他吸出、然後吞下去，
每吞一次就昏眩過去，短時間內就好幾次，
我看范已臨死是當然，但杜就算沒跳水，可能也會逐漸憔悴不成人樣。
范跟杜說『你代替我跟張伯伯講講話。』
杜回答『你身體不好，不要講太多傷了精神，我上天下地都會跟你去。』
范因此哽咽，
此時我已知道兩人一定會同死了。」
張每次跟我講到這事時都眼角帶淚，我也不禁用袖子擦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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