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談文革的前因後果Part 4: 文革的遠因; 中共建政後的政治運動-反右運動
反右運動是比較少人討論, 但是我個人認為對文革有很大影響的運動. 反右運動發生於
1957年, 是中共建政後, 第一場波及社會各階層的群眾性大型政治運動. 我覺得可以當作
一個中共建政後的重大轉折點. 之後跑出了大躍進三面紅旗, 以及反右傾運動. 因為太多
人在反右運動中倒了大楣. 這使得許多反右運動受難者利用文革”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並且, 文革初期, 也有非常多紅衛兵利用文革再一次的大規模迫害或是屠殺”右派份子
”. 我覺得反右已經很像後來文革的諸多暴行. 所以我覺得要了解文革要先了解反右運
動.
在1957年年初, 毛澤東認為中共已經開始官僚化. 所以想要請各界人士，主要是知識分子
們，開始向黨和政府表達不滿或建議改進, 來協助共產黨整頓風氣, 所以稱為整風. 1957
年4月27日, 中共中央發布” 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關於整風運動的指示”. 呼籲共產黨
黨內以及”黨外份子”踴躍的提出各種建議. 這次運動又稱為共產黨第二次整風運動. 初
期非常鼓勵各種文化界以及知識分子提出政治建議. 一開始是知識分子以及和中共合作的
民主黨派人士提出各種建議, 後來新聞傳媒也跟進，刊出各種聲音。這段時期被稱為「大
鳴大放」。此舉讓知識分子們覺得共產黨勇於自我批評，十分偉大。
一開始, 共產黨接受各界尤其是媒體的批評建議. 但是很快的, 各界的批評開始踩到了共
產黨的底線. 例如說, 新聞希望有新聞自由. 學校以及公司行號希望黨能夠退出經營(因
為當時已經實施公私合營, 私營企業已經被共產黨派出的黨委控制). 同時也有人開始質
疑公私合營以及社會主義計畫經濟的合理性. 司法界也跑出主張司法獨立的聲音. 其中最
踩到共產黨底線的是當時的”民主黨派”民主同盟說, 原本民主同盟是資產階級政黨. 但
是三大改造後, 已經沒有資產階級了. 我們也是無產階級. 既然民主同盟也是無產階級政
黨, 那為何不能讓民主同盟也來執政取消共產黨一黨執政? 這樣踩到共產黨的底線, 導致
毛澤東決定取消整風運動大鳴大放, 改為發動反右運動.
毛澤東於1957年6月12日發表”事情正在起變化”一文. 正式開啟反右運動. 開始定調說
”這是引蛇出洞的陽謀”. 很快的, 這些原本以為共產黨真心要接受改革建議的非共產黨
籍知識分子就紛紛被捕入獄. 切記, 這些人是黨外人士所以被說是右派份子. 如果是共產
黨員就不會是右派, 除非已經被開除黨籍, 如果還有共產黨籍, 因為共產黨員都是左派,
所以稱為右傾份子而不是右派份子. 待遇可以是天差地別. 當時民國初年與國民黨/共產
黨並存的第三勢力在野黨民主同盟的成員幾乎是一網打盡的. 大家對此有興趣可以去讀伶
人往事這本回憶錄.
但是不管怎麼說, 有對共產黨提建議而被整肅的知識份子還是少數. 更嚴重式的是隨之而
來的反右擴大化. 所謂的擴大化是指, 之前的反右運動是針對有反黨反政府言論或是行為
者進行打擊整肅. 而擴大化則是指說, 不管你有沒有反黨或是反政府的言論或是行為, 由
群眾糾舉或是黨務機器說你是右派份子你就是右派份子. 然後就被整肅當作次等國民. 當
時甚至有所謂的右派配額. 也就是上級對下級的政府機關說要糾舉該單位5%的人為右派.
所以不管你有沒有反黨或是反政府的言論, 就是要從機關裡面抓5%替死鬼出來.
而這個運動一直到1958年才逐漸告一段落. 中共開始覺得這玩得太過份所以把部分擴大化
的右派份子給取消此標籤, 稱為摘帽右派. 但是還是有大量的右派份子或是極右派份子,
輕則降級處分成為賤民, 重則勞改或是流放邊疆農村. 基本上這已經有一部份後來文革的
色彩, 就是共產黨會對社會分類,
用毛澤東的說法就是: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左/中/右派, 左派一定要帶頭把右派抓出
來.
所以很多時候變成莫名其妙的找自己人批鬥. 不是你有沒有實際的反黨或是右派行為, 而
是群眾或是黨認為你有右派的樣子就可以批鬥然後冠上右派的罪名. 這種無中生有的批鬥
在中共革命期間其實就時常發生, 例如在共產黨內肅清反革命(肅反)或是殺AB團的運動,
但是反右還是第一次對黨外份子玩肅反. 這導致一個嚴重的後果, 之後中共黨務以及政
府機關內無人敢說真話. 也沒有人敢表現自我出頭, 因為棒打出頭鳥, 誰知道哪天會被當
作右派份子或是右傾份子而被整肅. 這種下之後一連串的大禍根源.
我個人的想法是, 反右運動時的中國共產黨已經普遍上了革命癮. 變成一定要有革命的對
象, 打倒的對象.
國民政府被打倒後要去搞階級鬥爭革地主的命. 地主都被打倒, 有產階級被改造成無產階
級後, 就開始找"反革命/反動份子"的命. 反革命和反動份子該關的觀該殺的殺以後, 就要
格右派的命. 右派份子都被革命後, 就去從一般人中找"有點右"的人繼續革命.
其實關鍵是必須要終止革命. 革命不能持續維持下去. 所以後來鄧小平很偉大, 鄧小平把
中共長期的革命給turn off了. 一個政治團體就算一開始是革命團體. 一定要趁早把革命
turn off. 否則就會被極端的側翼團體給綁架. 從狗搖尾巴(黨發動革命), 到尾巴搖狗(
側翼團體的激進革命路線來綁架黨), 到最後尾巴切掉後掉到地上都會自己搖動.
我覺是因為中共在當時嚴格來說不像是一個國家/政府, 而是一個社會運動團體取代了政
府和國家的腳色. 傳統的君主國家, 你只要不批評皇統什麼都可以講. 現代民主自由國家
理論上什麼都可以講(除了社會上的一些禁忌議題). 但是如果再一個激進的社會運動團體
內, 你能講的就少很多了. 而如果整個國家都被一個激進的社會運動團體控制, 那大家可
想而知.
我覺得關鍵是一個社運團體或是革命團體奪取權力後, 必須趕快告別革命. 要能分清楚革
命狀態以及執政狀態是不一樣的. 劉邦掌權後馬上啟用儒生建立制度, 取代過去的革命狀
況. 朱元璋啟用啟用宋濂以及開創明朝科舉.
講白了革命和社會運動是一樣的, 目的就是推翻/改變現有體制. 但是當體制建立以後,
你不能繼續維持這種推翻改變的路線. 但是總會有人提出異議. 所以變成兩種選擇. 1.
你開放所有人加入體制, 不管是用科舉還是民主選舉, 放棄很大部分原本的既定路線.
2. 繼續革命和運動, 我覺得中共是走了第二條路. 一直到了改革開放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