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有十八禁劇情,
請斟酌服用。
情況好不容易進行到了好玩的部分,阿德已經完全被制約了,可是,下週末他第一次仲介
的那對客人並沒有出現,下下周也音蹤杳然,阿德既是擔心又是不快,他非常想知道CEO
和拼布小姐的後續發展,這就像系統出現bug不給你接每日任務一樣痛苦。
「阿德,你在搞什麼鬼?其他工作不管了嗎?逝者如斯夫,你要給我不捨晝夜!」
哥布林店長號稱智商是他的三百倍,阿德對他會引用國文課本上的論語一點也不意外,雖
然意思完全不對。
「店長,那句話的意思不是這樣嘀……」阿德搖搖頭想要糾正他,被小綠人跳起來在後腦
勺賞了一巴掌。
「廢話!我當然知道原義,我這叫高級雙關語,你沒體會到人類語言在我的使用下變得如
此幽默和豐富嗎?白癡!」
真想去告他毀謗。阿德在心裏想,可是店長一臉看起來見笑轉生氣就會當場吃法官的樣子
讓阿德還是放棄了。
「給我專心顧店!」
「可是,今天一整天都沒客人。」不知是哪條街道傳來的雨聲,淅瀝不斷,原本和現實世
界有所斷層的幻想交易所,偶爾也會像現在這樣,反射外界的聲音作為背景樂,只是阿德
討厭一個人的時候聽見落雨聲,這會讓他感覺格外孤單寂寞,也提醒阿德有家歸不得的難
過。
有家歸不得也就算了,更痛苦的是還要和綠皮小矮人店主一起看店,他全身的寒毛都在直
立抗議。
總算,店長忽然說他前陣子太累了,想回太陰國度的愛巢睡覺就走了,阿德還以為他會做
到過勞死,不過這是第一次聽到哥布林店長的離開是想休息不是衝業績──就像有種人玩
遊戲的方式本尊練完練分身,分身練完換本尊,每隻都要攻頂的強迫症一樣,幻想商人這
家店接完客換另一家,阿德完全不同情他。
但是討厭卻不敢反抗的天敵不但要走人,而且明白說要離開地球回不知哪個異世界睡覺,
阿德還是覺得精神都回來了,直起腰對店長行禮。
「慢走,老闆!」阿德的五官笑到都扭曲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瘟神,阿德攤在吧檯上形成ㄧ攤爛泥,等欠債還清,不久以後他就有自己
的存款了,也許那時候心情會變好吧?賺錢一定會讓人心情好的。
他也不想說什麼清高的話,就算回到現實世界暫時休息,自己的職業也不是講出去就會被
接受的工作,阿德還是想過豐衣足食就不用和人打交道的生活,所以日常用度和以防萬一
的存款愈多愈好。
阿德想,或許他是嫉妒那兩個客人,因為他們還是想在人類社會裡生活得更好才想改變自
己,他就很喜歡自己的壞習慣,只是希望基本需求能夠不被威脅,這樣就算被人嘲笑不中
用,也可以暗地冷笑回去,而不是被說中事實的羞赧,平白提供優越感給他無法認同的人
享受。
跟CEO和拼布小姐在店裡閒聊時,彼此在年齡和階層都不一樣,卻感覺那些都可以被放下
,單純用同樣是人類的心情在交談,這種感覺很好,但是阿德知道,平衡只限這裡能成立
而已。
還好一個小時後男人就出現了,阿德鬆了口氣,然而CEO的外表又更憔悴了,阿德仔細一
看,原來他沒刮鬍子,頭髮也只是隨意抓了幾下,襯衫有點皺,眼皮也腫腫的。
當然如果要和一般人比較,CEO還是足已打死九成以上的上班族,畢竟那種剛厲氣質已經
深入骨髓了。
他一坐下來,就要阿德給他一杯熱茶,這是阿德第一次聽見CEO喝茶不喝酒,但還是依言
為他服務。
「我向她求婚了。」
「誰啊?」等等,只是跳過兩週進度飆到哪裡去了?
「還會有誰,就她啊!」CEO用指背敲著吧檯面直接道。
「不會是……那位大姐吧?」這這這……阿德不能接受,沒有前戲,沒有高潮,就這樣給
他破梗打擊太大了。
「為什麼?」CEO現在也沒有戀愛中人應有的模樣,這兩星期到底發生何事,阿德無法想
像,基本上阿德還以為婚姻生活從來不在CEO的考慮範圍內。
「因為她要取消交易離開我。」男人牛頭不對馬嘴地回答。
「這和結婚有什麼關係?」
「因為我犯了天底下的男人都不會犯的錯,在那個時候竟然覺得她有點可愛……」CEO按
著額頭說。
事情發展太過曲折離奇,阿德也啞然了。
據說,CEO打算從改變拼布小姐的出入習慣開始,她實在太封閉了,如果說社交恐懼症患
者的典型症狀是害怕他人的眼光,認為別人都在嘲笑自己,拼布小姐卻沒有這種心態,因
為她就算真的被嘲笑跟著是擺爛無所謂,也就是說,她其實不是恐懼,而是討厭。
恐懼是可以克服的,或者勉強假裝克服,會迎戰自己恐懼的人基本上都有堅強的性格,這
是仔細思考就能發現的道理,討厭卻不是這麼一回事,討厭然後拒絕配合的人通常都很任
性。
當然,他不能擺明『指教』女人的起居方式,所以CEO轉了個彎,『邀請』女人去朋友開
的夜店玩,想當然,拼布小姐拒絕了。
「沒去過妳怎麼知道討厭,那家店氣氛很好,調酒也是一流的,很多外面喝不到的作品。
」男人覺得女人這種性格實在是太彆扭。
「我不會喝酒。」女人起手式就放大絕。
CEO雖然不貪杯,卻是個美酒愛好者,所以他不能理解明明就很棒的飲料居然有人不會喝
,如果說是不懂品評也就算了,完全不喝真是失去了人生一大樂趣。
驀然間CEO有點懂女人說她缺乏某些感覺的意思了,酒色財氣她一概不沾,是天生的沒興
趣,所以反而會羨慕玩出意思來沉迷上癮的人。
不過男人也會好奇這種禁慾到極點的感覺,只是他沒有自虐的意願。
「不過交易就是給妳機會嘗試我的生活吧?」CEO說。他也為了約出女人好幾天跟她待在
家裡什麼事情也不做,順便看她是怎麼縫那些拼布。
「去某些地方不做某些事情比不去還糟糕。」女人還有點常識,連CEO想先把她哄過去再
藉機讓她喝酒的意圖也失敗了。
「我不想在外面失態,還有酒很難喝。」
「那是妳沒喝過好喝的,我可以請朋友調好送來,妳先喝看看再說。」
「好啊!如果你做得到。」只要是在自己的窩裡,拼布小姐就比較好說話。
CEO於是打電話請朋友調些酒精濃度低又爽口的水果酒,裝在玻璃瓶裡用保溫箱帶來,為
了教拼布小姐喝酒,他也請對方調了自己常點的酒。
事情要急轉而下前通常不會沒有預兆,只是人們總是忽略而已。
雞尾酒通常俱備寶石般的美麗色澤,甚至有寶石就以雞尾酒命名,這種飲料的特色魅力可
見一斑,CEO又挑出其中特別漂亮的各色調酒,打算讓女人見識一下。
至於自己則偏好伏特加為基酒的口味,CEO擁有一款酒保特地為他調製,名為『沙漠之鷹
』的調酒,他每次光臨該店必點,自己也收藏各種酒杯,他拿出威尼斯琉璃酒杯和調酒一
起放在桌面。
拼布小姐的眼睛果然被那些閃閃發亮的顏色吸引了,專注好奇地盯著看,這時CEO接到一
通緊急電話,待他指示完秘書已經是半小時光景過去,不祥的預感流竄過胸中,他匆匆回
到客廳時,桌面已經一片狼藉,女人則倒在沙發上小聲地哭。
他拿起水面高低不一的玻璃瓶打量,應該是留給自己喝的高濃度調酒有一瓶已經完全空了
,伏特加沒什麼酒味,但是要掛掉一個不喝酒的新手非常簡單。
這下變成自找麻煩,CEO不能放著她離開,萬一她被嘔吐物嗆到窒息自己的罪過就大了。
拼布小姐縮著小腿,彎腰將自己擺成防衛性姿勢,一頭長髮像海草般蜿蜒著,她小聲啜泣
並說著醉話,CEO也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情況。
「不要這樣……起來,妳不是小孩子了。」男人拍拍她肩頭,想要叫她去洗把臉,這樣細
細碎碎哭得自己心煩。
可惜拼布小姐根本不理會CEO的勸告,CEO坐在另一邊沙發上焦躁不定,忽然意識到,為何
這個女人根本不防備自己?難道這副醉態是裝出來誘惑自己的嗎?
CEO懷疑地探近想檢查女人到底是真醉還假醉,碰了碰她半被頭髮蓋住的臉頰,發現指腹
碰到的地方又濕又冷,她是真的在哭。
CEO努力蹲在沙發旁想聽清楚女人自言自語的內容,最後終於能確定她哭的是前女友的事
情。
拼布小姐在性向上大致上比較偏好異性,但這種喜好是少女式的,一種朦朧而甜甜的心動
傾向而已,而且是只限在她二十歲之前的往事,因為實際談戀愛對她還是相當大的負擔,
她一直不曾對心儀的異性表白過。
即使是她這麼陰暗的人,也會和常人一樣被閃耀的陽光少年吸引,更明白對方不會對自己
有興趣,因此只是暗中傾慕,她就這樣蹉跎但安心地考上某間藝術學院,繼續保持內向陰
沉的態度,不與他人交際,像一朵過了季節仍遲遲不肯綻放的玫瑰蓓蕾。
不過,藝術學校裡總是有各色怪人,因此她的怪雖然無法讓自己得到好人緣,但也不像過
去那樣格格不入,只被歸入不醒目的無害的怪而已。
她很認真也很低調,是表裡如一的人,因此多數知道她的人也對她很友善,但在這時,班
上有個天才洋溢的風雲人物對自己告白了,她先是吃驚,而後迷惑,因為對方是個女生,
也從來不掩飾自己的性向,表現得比男孩子更灑脫帥氣。
紅樓夢裡說女孩兒是水做的質體,大概就是說這種人物,清澈的,漂亮的,拼布小姐答應
了,她不是很計較世俗規定的人,對方身上有吸引她的特質,又有瓦解她心防的耐性,她
於是把第一次的戀愛獻給了同性,仔細想想這樣的決定並不突兀,比起完全未知的粗暴異
性,女人讓她更有安全感。
她們說好要陪伴彼此,一起走下去,戀人知道拼布小姐是容易不安的,喜好孤獨的,一種
本性奇特的生物,但正因為如此,當她想要找人陪伴時所選的對象才如此珍貴,戀人說,
無論多少考驗她都能證明,自己是足以讓拼布小姐信任的,請她放手考驗自己。
為了讓拼布小姐相信世界上真的有人真心愛著她,戀人無微不至地呵護她,兩人一同面對
外界必有的責難諷刺,當她們經歷了風風雨雨,拼布小姐終於認為戀人可以進入自己的心
扉,對方卻將她拋棄了。
愛情這種關係,不分同性異性,如果只是把一個杯子裡的水倒入另一杯,空掉的杯子遲早
有一天,要去找新的水,能夠倒得更多,倒滿自己容量的水杯。
而自己卻是個感情貧乏的杯子。
拼布小姐直到很久以後才知道這個道理,但那時她太震驚了,加上旁人硫酸般腐蝕而來的
奚落,與戀人的自白,讓她承受不了打擊而休學。
拼布小姐知道自己容易受傷,所以緊緊封閉心扉,所以她要考驗能支持到成功的人,所以
她從不主動,因為她有自知之明,一次次地,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弱點,知道自己的缺陷,
讓對方選擇要不要深入和持續,直到柔軟地向對方展露全部為止。
可是,戀人卻說,得到拼布小姐的真心,她卻累了,捧著不能有一絲搖晃的水杯太辛苦,
她後悔自己許下太過崇高的諾言,人總是把自己估得太高,把別人的事情估得太容易。
她留下一句話:「妳很麻煩。」
那句話讓拼布小姐痛苦了很久很久,在那場戀愛裡,拼布小姐從來沒有為自己的精神缺陷
,為性別和社會的眼光退卻,誠實而專注地,為了讓自己接受某個人的愛而努力著。
因為知道自己很麻煩,所以從來不想麻煩別人,她以為對方是知道這一點才接近自己,為
何到最後卻拿這句話當藉口,好像不管怎麼說,一開始拼布小姐的存在就錯了。
後來,在俗世的潮流中,兩人失去聯繫,昔日的戀人完成學業,成為藝評家和女性主義者
,暢言性別平等,然後和男人結婚,聲稱自己在流動的情慾中找到了攜手的對象。
蕾絲邊也好,異性戀女人也好,拼布小姐只覺得如果連愛人的品格和榮譽都未曾準備好,
性別性向的理論只是本末倒置的謊言,所以她憤怒,她後悔自己沒有用盡全力抵抗,設下
無人能越過的重牆,才讓一個女人將自己的心踩成碎片。
所以她發誓,只要她能縫好自己的心,一切就會復原,她再也不要讓這種恨意搗亂自己的
平靜。
「早知道玩玩就好!」她哭喊。
「認真才是最傷人的,我活該被拿來試妳能堅持到哪裡嗎?我沒有錯!我沒有錯!我沒有
求妳愛我!」她不愛了,可是傷害已經造成,不管過了多久都無法彌補,因為那是愛造成
的傷口,終身都讓她疼痛著,只有極之冰涼的孤獨和麻木能緩和。
「好好……妳最對了……」CEO摸著她的頭。
拼布小姐一邊哭一邊咳,同時還試圖打掉CEO放在她頭上的手。
好可怕和熾烈的感情,簡直就像是地底湧出的熔岩,迸發著光熱和高溫,且是從一個冷漠
安靜到了近乎植物的女人身上產生的,讓CEO嚇了一大跳,但是隱約又覺得不快。
憑什麼這個經驗不如自己,歷練不如自己的女人,卻可以醞釀出這麼強的能量,就像她能
做出那張鉅細靡遺的《巌窟聖母圖》,為何她敢在一個不懂相處的男人面前喝她不喝的酒
?
在死氣沉沉的表面下,一直存在對未知和生命的坦率熱情,她像孩子也像動物一樣,拒絕
對人情世故低頭,所以才會笨拙到CEO難以忍受。
他的成就對她而言毫無意義,偶然的失去防備讓CEO看見拼布小姐隱匿生活的鋒亮,那是
不曾磨損所以始終閃爍著純粹的銳利純真。
雖然,她不會被社會認可……但是,拼布小姐的精神特質,卻被主流價值的文學藝術放入
神殿裡不斷讚美著,很諷刺地,也只有這麼近的距離,這短暫的時刻,男人才看見拼布小
姐有的,自己所缺乏的特質,他如不自欺欺人,就必須承認是一種羨慕。
那是他想交易到手的東西。
CEO對事業一向有著獨到精確的眼光,他也擅長將人分類,運用策略擊破,這是他罕見不
能分類的情況,他知道自己遇到了『原型』。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人是真正獨特的,大家總是中道崩沮,一起同流合汙,CEO不願承認
自己也是如此,只是他要站在頂尖,好掩飾自己也是濁流的一份子這件事實。
「目前為止好像都是我在教妳。」男人說,他喝著原本是要給女人喝的調酒,香甜之中又
有一絲辛辣。
「可是為什麼改變的都是我自己?」而且為何她總是捉摸不定,還搶了他的酒?為何不乖
乖聽他的話?為何不理他?
「那個可惡的店員出的爛主意!妳給我起來說一說,妳有沒有哪裡也改變了?」
他用左手環著女人削薄的肩膀,將她抓到了懷中,想要晃醒她。
「嗚嗯……」女人低低呻吟著,半張開眼睛,眼角還蓄著淚水,愕然地望著CEO。
阿德雖然不知道當時詳細情況,拼布小姐的醉話和CEO內心矛盾論證催化出的複雜作用,
但他以單純的直覺明白,該發生的事情就是這樣自然發生了。
※※※
她覺得不舒服,委曲,一片混亂,除了意識到自己在哭,其餘事情已經顧不得了。
拼布小姐像嬰兒一樣用力地哭著,什麼也不想。
可是,當她發現有隻手在碰自己的胸口,撩開她的長髮,從耳垂一路摸到了鎖骨然後打開
襯衫釦子時,什麼都不想好像有點危險,而她想要呼吸新鮮空氣時,嘴唇卻碰到兩片軟濕
的東西和她搶空氣。
拼布小姐很生氣,她隱約知道發生什麼事,卻因為感覺處於不正常狀態而無法好好反應,
於是賭氣閉緊了嘴巴,那東西卻耐心地舔著她的唇角,彷彿要她棄械投降。
她不配合,暖濕的吻於是一路蜿蜒向下,帶著一點威脅的輕咬,男人的體重,淡淡菸草與
酒氣混合的味道,他放在胸脯上的冰涼手掌下滑到了小腹,帶出了一連串的顫慄,拼布小
姐本能猛力一推,男人順勢撐起上半身,鎖骨與雙臂肌肉繃出了矯健線條。
兩人都穿著白襯衫,領口也都開了大半,CEO的瀏海在動作中散亂了,蓋在眼睛上,襯得
其後的一對眸子閃著猛禽的寒光,他碰著拼布小姐瘦削的身子,半點都不遲疑,拼布小姐
又羞又氣,勉強抽出一手想煽他耳光,卻讓CEO抓住了手腕壓制在沙發上,皮面的觸感此
時卻喚起情色的氛圍,拼布小姐在黑底的沙發和長髮鋪開的髮浪上掙扎著,像浮出水面被
捕獲的雪白人魚。
狡猾的混帳。
她想這樣罵,冒出口的卻是破碎的嗚咽。
「為什麼?走開!不要找我!我玩不起!」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她狼狽地喘氣。
「酒醒了嗎?我可沒興趣和意識不清的人做。」CEO的語氣裡滲入一種極端危險的調性,
他說這句話時表現出的意涵並非勸誘,而是宣告。
拼布小姐的確是被嚇醒一半了。
「不夠醒的話,我可以先放妳喝杯水再繼續。」
「去死!」
兩人仍是這樣交疊著,讓拼布小姐這句話罵得很沒底氣。
「請你去找別人。」拼布小姐想要訴求理性勸告。
「我有個壞習慣,一看到女人哭,就想用身體安慰她。」
CEO又慢慢壓低身體,他方才停下來並不是後悔了,而是吃定了拼布小姐跑不掉,想要轉
換開場節奏而已。
「你去砍掉重練比較快!嗚!」拼布小姐並未放棄掙扎。
CEO撈住拼布小姐的後頸,不由分說就給她一個鹹濕的成人氣息的深吻。
男人的慾望有時觸發得很沒道理,但是這回有個很好的解釋,拼布小姐是所有獵人夢寐以
求的那種極難到手又擅於隱藏,充滿挑戰性的獵物,就連CEO自己也是輾轉才意識到這一
點。
拼布小姐騰動的大腿忽然蹭到一處奇妙的觸感,她張大眼睛,和CEO四目相對,下意識緊
張地問。
「什麼?那是什麼?」
「……」男人似笑非笑的表情,一股熱氣襲上女人臉頰。
CEO是個工作狂,不懂浪漫的知識份子,但這完全不牴觸他掠奪者的本性,比起討好,他
更喜歡佔有,這種佔有不只是肉體,更包括了精神上的專注,他一旦投入,就要對手也同
樣沉迷,而經驗讓他深諳同時取悅自己和女人的方式,千錘百鍊的犀利魅力更是突破防備
的利器。
拼布小姐慌了,她開始發現眼前的情景不是開玩笑就能帶過的事情。
「你你你沒帶保險套,不要太衝動。」
那是相信對方一定對自己沒興趣的安心,停在石雕獅子旁邊吃草的羚羊忽然發現天敵撲下
來的錯愕,但拼布小姐不知道,CEO喜歡美女,但主要還是喜愛他發現的美麗部分,美麗
本來就是抽象的標準,他已是一個老饕,不喜歡重複口味也不喜歡從眾,這一點,懂得欣
賞女人也是歲月累積下的能力。
還不到激情的程度,但確實是有感覺。想要知道拼布小姐的反應,這次不放她安生,反而
要討回前幾次吃的虧。
「今天停車的時候順便做問卷,有人送我兩個『紳士禮儀』。」
他俯瞰著女人臉上恨不得痛扁問卷工讀生的表情,忽然覺得這樣的她令人同情也可愛,想
要拉著她到情慾的汪洋裡泅泳,看誰先失控崩潰。
他頂開女人的腿,卻不急著進攻,而是一直盯著她的眼睛,確定她看著自己,心跳一樣急
促以後,他笑著剝起了柔軟的魚鱗。
沒關係,他是商人,所以他不會像美人魚愛上的王子那麼愚蠢,人類能做的事情,他要拉
著這個放逐自己的怪物嘗試到底。
拼布小姐徒勞無功的抵抗,很快就慘敗下來了。
每次她想用力掙扎,對手就用更粗魯的動作反擊回來,但她放鬆下來男人就跟著輕柔相貼
,拼布小姐不是沒有肌膚之親的經驗,她也被同樣火熱的情慾洗禮過,可是,那時自己還
把握著一定的控制權,而不是這樣全然被動地。
酒力仍在作用著,內心深處卻有一處極端清醒,讓她知道真要讓CEO住手不是沒辦法,但
只要自己無法斷然拒絕,他就會一直做下去,直到……
那是她不曾想過的,男與女的世界,該說是天堂或地獄,還是兩者的綜合體?
經過了一個小時,或者兩個小時,拼布小姐無法確定,暴風雨般密集的吻和撫摸,與其說
是珍惜不如說是挑釁,中間有兩次CEO甚至停下動作,將殘酒和冰塊倒入玻璃杯裡猶有餘
裕地啜飲,拼布小姐趁機跑到了門口又讓他追上,一次被擁著滾回了沙發,第二次力氣用
盡被男人抱進臥房,戰場改到床上。
她覺得要發瘋了,男人啣住乳尖吸吻著,冰涼的髮梢沾著女人肌膚上的汗水搔著癢,有幾
次長髮纏在他手臂上,扯痛了拼布小姐,他又會慢下來耐心地解開,直到下一次纏繞。
「夠……了沒……不要……太過分……」她只能溺水般斷斷續續地說。
「還沒開始……」男人也同樣氣息不定,但他將指尖探入了祕密的幽谷,緩緩抽插旋轉,
感覺絞緊的顫抖,既然折磨自己忍著,也要折磨對方才是公平,男人撫著內裡的皺摺,忽
爾惡意地彎曲指節。
「什麼該死的……算開始……啊!」女人搥打著他的肩頭,兩人始終仍未赤裸,衣物留在
身上勾起的摩擦與裸露,交替不斷的刺激與冷卻,然後又是新的刺激。
「由妳決定,Mon falle.」
CEO抽出手指,在拼布小姐的胯骨上留下濕印,她憤憤地扯住CEO後腦頭髮,在他耳畔嘶聲
:「現在開始。」
他翻身懸在女人上方,調整出對她會比較舒適的姿勢,一手橫在女人頭上壓住長髮,一言
不發的沉下腰。
侵略雖不快速,但仍然帶給拼布小姐撕裂感和刺痛,好不容易放鬆的身體再度緊繃,女人
側開頭想逃避這種羞澀的衝動,昏暗的臥室裡,從門縫流入的光線將兩人身體鍍上瑩白。
男人在自己身體裡的感覺非常古怪,拼布小姐從昏沉的高熱中偶然拾到清醒的破片,便會
像困獸一樣掙扎,弱光在乳房、凹下的胸腹與臉側躍動著,這種本能的交接在男人與女人
的眼神裡都有著困惑。
快感與藏匿在快感之下的絕望悄悄的交織,CEO扳正拼布小姐的臉孔,想要看她的表情,
卻在瞳孔裡看見自己的倒影,那一瞬有種殘忍的放縱自己直到滿足的想法浮現。但他記得
,如果不注意自己抓住的是什麼,這種接觸就失去意義了。
有力的突刺,偶爾野蠻的按壓,更多溫柔甚至邪惡的愛撫,感覺不止相接的下體,全身都
黏纏為一體,男人帶著一種任性的意味恣意加快了節奏,同時催促著她更投入。
她想甘於現狀,手指托住男人的臉滑動,卻被他含入口裡輕咬著。
男人像野獸一樣微微瞇起的眼裡訴說著不滿意,忽然撤了出來將拼布小姐翻過身,從後方
一下子進到最深處,同時咬在肩膀上,瀕臨見血的用力,拼布小姐終於叫出聲音,發狂的
掙扎起來,兩人在律動中改變姿勢,一旦換到讓她雙手自由的瞬間,CEO立刻覺得背上多
了幾道抓痕。
真不錯,不吃虧的性格和自己一樣。
但是女人指甲的觸感,在此時此刻勾起的痛感卻相當情色,男人先到了高潮,他伏在同樣
激動的女人身上,聞著她混合汗水的味道,本能知道她還差一點。
然而這是男人忍得比較久的吃虧之處,破曉時分在客廳的聖母掛像前,CEO歡快的把拼布
小姐擺弄成他想像中的樣子,覺得自己從來沒這麼開心過。
※※※
從CEO風平浪靜的端正五官,和有條有理在三百字內抓重點解釋完的過程,阿德完全無法
想像『那一夜』的具體情況,畢竟你怎麼能夠在沒有修辭缺乏抑揚頓挫甚至連反省理由都
不給的企業菁英嘴巴裡,拷問出這個人和那個人在密閉空間裡做的阿德已經放棄想像他們
做的事情?
真饒舌。
總之,阿德望著拼布小姐慣坐的位子,眼前彷彿浮現那個貓樣的女子,這次只有CEO來到
店裡,一定是出事了。
回想起拼布小姐迄今表現的態度與慣性,阿德就覺得CEO的『酒後亂性』應該不止這麼簡
單,而且亂就亂了,為什麼會跳到求婚呢?
別告訴他CEO忽然中邪覺得要負起責任,這個理由阿德自己都覺得很鳥。
「為什麼你們……那個完,她卻要解除交易呢?」照理說,大家都是男人,應該要很開懷
自在聊這個話題才是,可是阿德面對CEO忽然緊張了起來。
成人的世界果然還是很厲害……靠!他也二十歲了,還連進到這塊地圖打怪的資格都沒有
,想來就悲哀。
阿德不禁想,或者外表彪悍的CEO其實是銀樣蠟槍頭?
這個推理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CEO聞言,臉色暗了下來,阿德本能退離他兩步遠,那表情的轉換感覺有生氣也有懊喪,
然而,主要是深深的焦躁。
日上三竿時,CEO從淺眠中甦醒,這不是他第一次在女人家過夜,卻是第一次在拼布小姐
家棧留到隔日,他也做好了清醒後要面對的吵吵鬧鬧,畢竟做了那種事情,總有些後續要
處理,他相信拼布小姐不是不懂事的人,他們應該可以坐下來談。
比如說,這場交易目前帶給他們的改變,對於壞習慣的依賴似乎已經減輕了,他開始覺得
認識了拼布小姐以後,自己在想法和行動上確實改變了,他想要讓這種改變持續下去,但
是和拼布小姐之間已無法用點頭之交的態度相處。
他不覺得對方會無動於衷,關於親密行為,CEO向來把兩人關係擺在性之前,因此和交往
過的女人都有遠不止於親密行為的互動,他也不是那種會單純為了滿足性慾就卸除自己武
裝的男人。
所以他想知道拼布小姐的意思,必要時,他也可以主動提出建議,當然,他覺得兩人之間
已經多出了某種東西,也許不是愛情,卻是從前和他人都不曾共同擁有的感覺。
他從浴室盥洗出來,赤裸著上半身,看著站在陽台邊裝束整齊的纖細背影,哪怕拼布小姐
不懂得整理頭妝,放下長髮被風吹拂的線條在CEO眼裡還是頗美麗的。
女人在狹窄的陽台邊不知站了多久,那是個天空快滴下眼淚的陰鬱早晨。
「妳什麼時候醒的?」
「結束交易吧!」拼布小姐沒有回頭,語氣堅定地說。
「你擔心我不負責?」男人一頭霧水,所以他先問了普通這時候女人會在乎的問題。
「我不知道你要負什麼責,但是我不想負責。」拼布小姐用那一貫淡淡的,但很容易讓人
焦躁的語調說。
「那好,你情我願的事情,就這樣扯平。」CEO直接跳下一步。
「為什麼要結束交易?妳已經改變了嗎?這樣妳就滿足了?」男人走到她身後,勾住了她
的下巴輕撫。
「確實妳昨夜的改變讓我大開眼界。」
「我不想看到你。」拼布小姐微微前傾,然後用力朝後一撞,這招乳燕投林撞得男人上氣
不接下氣。
「我看到你就有壓力。」
拼布小姐討厭壓力,這就是她當初會找上阿德想要放棄壞習慣的原因。
「……我還沒跟妳說要交往。」男人有點錯愕,這女人的構造未免太奇怪了。
「我也不想和你交往。」
「那妳哪來的壓力?」
「我也不想當砲友。」
啪嚓,青筋冒了出來。
「妳以為砲友這麼好當嗎?我真要徵砲友,等一百年都輪不到妳!」
CEO這句話除了中肯沒有其他。
女人半側過身,又像當初第一眼見到的有氣無力,彷彿一夜纏綿就讓她回到原點,比大富
翁的命運卡還神奇。
「看到你就有壓力。」拼布小姐只好重複了前面的話,這也是事實。
「妳給我說清楚。」CEO捉住她,不讓善變的女人從話題溜走。
「壞習慣還沒改,我又多了新的壓力,太麻煩了,反正我可以連續睡三個小時,這樣就好
了,夠了。」拼布小姐垂下眼睛,眼角眉梢又冒出了頑劣的特性。
「申論何謂新壓力,否則我們現在就重修昨晚的『特別課程』!」
從女人瞬間僵硬的反射動作看來,CEO這句威脅還是強而有力的。
「我不想擔心電話什麼時候會響起,什麼時候你會來找我,還有什麼時候可能會過夜,有
一可能就有二不是嗎?」她嘆了口氣。
「不想要妳可以拒絕。」
「我討厭那個環節。」拒絕和答應都是一種表態,也就是不得不和人產生互動,拼布小姐
對兩者同樣厭惡。
「和你在一起我就要擔心原本不用擔心的事情,如果是說好的時間,只做一點點平常不做
的事情還好,是我想得太簡單了!人都喜歡得寸進尺!」
「我就是得寸進尺怎樣!妳有沒有想過,我這樣不上不下怎麼辦?」
CEO沉聲道。
「我不想回到從前。」
「我不想和你變成男女朋友,我們根本不配!我才不要被人當成豪門獵人!我可以不管別
人怎麼說,可是我討厭被那種三姑六婆的眼睛盯著看,被人放到網路上意淫嘲笑。」拼布
小姐神經質地拉扯著髮尾。
「那就維持原樣,那妳沒話說了。我不會當妳是女朋友,所以要是遇到好女人我會去追求
別人,現在只是我想專心在交易上而已,因為我討厭半途而廢!這樣妳可以接受吧!」
CEO果決地說。
「我也沒想過和妳談戀愛,妳大可不用擔心我像那個女人一樣玩弄妳的感情,我只是對我
們這樣交換生活經驗,到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感興趣,這根本是天差地別的兩件事!還有
拜託別再把我們過夜的關係當成砲友,我沒把妳當洩慾道具!只是安慰妳而已,不要想太
多。」
拼布小姐望著他,彷彿只能緩慢讀取CEO的回答,理解得不太順利。
「這樣可以。」她慢慢地吐出話來,像蚌殼裡的氣泡。
「那你可以回去了,今天星期二,要上班喔!」
追根究柢還是想趕人?CEO一陣無名火冒了出來,這個心口不一的女人,逮到機會就想繼
續自閉墮落,他一眼就看穿拼布小姐打算沉浸在原本糜爛的氛圍黏回自己不慎曝露的缺口
,所以她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不了,我去年的年假都還有剩,人生偶爾就是要出軌一下不是嗎?」男人也想學拼布小
姐,體驗看看在她的窩裡混上一天的感覺如何。
拼布小姐瞪著發紅的眼睛,握緊拳頭簌簌發抖。
「你要待到幾點才走?」
CEO發現,拼布小姐的殺價能力很不好。
後來,他還是在中午前就離開了,畢竟一直待在饜足性愛後才過幾個小時的對象旁邊對自
己還是有點刺激性,昨晚那場做愛CEO自己是很滿意的,也許是非刻意期待才有那種效果
。
所以就算沒有下一次他也不覺得遺憾,這是CEO的行事作風。
回到新莊的棲居處,迎接他的是嶄新室內裝潢特有的潔淨與虛無感,男人伸展背肌,打算
徹底洗個澡後再來上藥,背上的戰利品也是非預期的產物。
他脫下長褲時,才摸到口袋裡有個扁平物件,掏出來以後,躺在掌心上的是片完好無缺仍
未開封的『紳士禮儀』。
「啊,第二次忘了。」
※※※
CEO本來想提醒拼布小姐記得吃個事後避孕藥,換做別的女人他不會這麼多事,但是對象
是她……CEO根本連尷尬都沒那工夫,而是懷疑她根本沒有這方面的知識。
大概沒有吧?
她知道怎麼吃,去哪裡買,敢上藥房問嗎?
那自閉又孤僻的傢伙身邊應該也不會放避孕藥物才對,根本沒機會去用到。
CEO愈想愈不安,有些事情,拼布小姐就是那種不手把手教她就根本不理你的類型,要她
出個門彷彿世界要塌下來一樣,勉強去買大概辦得到,可是就像拼布小姐說的,她會生出
很大的壓力,不久前CEO才對她保證照舊不會有壓力,這下變成搬磚頭砸自己的腳。
而且萬一她消極擺爛……CEO覺得機率來說遠景有點恐怖,所以他決定匆匆洗完澡就折回
去確定她有把善後事項做完。
一邊上網查資料確定自己記得沒錯,男人一手揉著眉心,誠如拼布小姐說的,這種預定以
外的瑣事還真的是挺麻煩。
五分鐘查完資料,CEO套上外套拿起車鑰匙就要出門,遲疑片刻,還是決定先打個電話聯
絡上拼布小姐,雖然她很可能不接。
鈴聲響了很久,但還是接通了,CEO喊了拼布小姐的名字,聽見她鼻音很重的應了一聲。
「怎麼了?」感覺情況不太對勁,CEO趕緊追問,但拼布小姐接下來卻怎麼也不回答,男
人豎起耳朵,聽見手機那邊的背景不斷出現急促的鍵盤敲打聲,然後咚的一聲悶響,像是
有人倒地。
男人用最快速度趕回拼布小姐的家,敲門果然沒人應聲。
CEO直接找到最近一個還在家的鄰居去請管理員,那是位在家幫人托育小孩的老女人,她
二話不說就找來一頭霧水的管理員,管理員用萬能鑰匙開門時,居然沒懷疑什麼,大概他
將CEO當成警察了。
但是門一開,CEO跨進去後,發現拼布小姐果然昏倒在電腦旁,他立刻連絡救護車,管理
員和鄰居在門口眨巴著眼睛,不知現在演的是哪一齣。
等待救護車趕到的空檔,CEO檢查拼布小姐的電腦螢幕,發現她昏倒前正在瀏覽某個電子
布告欄大站的討論板,裡面被搜尋功能歸納出了一串相同主題的討論,都是有關CEO和女
人被狗仔拍到的畫面與揣測,超過一半都是無意義的冷嘲熱諷,然後回應裡的話題又偏到
了性別論戰和政治了。
CEO查了一下新聞時間和圖片內容,他們拍到的是CEO請拼布小姐幫自己搬家,因此到了
CEO在新莊大廈豪宅的拼布小姐,跟著CEO進門的那瞬間被拍了下來。
比較腥蟺的小刊物立刻出了篇亞洲藍鑽級單身漢私下嫖妓的新聞,第二天比較有腦(但也
好不到哪裡去)的大報娛樂版記者求證到CEO的前女友已經分手的消息,比較客氣地幫拼
布小姐加了個長髮新女友的封號,但對她的年紀和外表描述卻也沒厚道多少,雖然有馬賽
克,但之前她的側臉已經曝光了。
網路上有一種陋俗,幾千幾百年來沒變過的習性,那就是一個原本不是公眾人物的女人忽
然被拉到檯面上,而其他人對她一無所知時,就會開始從外表批評,然後接著是人身攻擊
。安的罪名呢,今早CEO才聽拼布小姐說過,他忽然對女人這種詭異的『自知之明』感到
鼻酸。
拼布小姐對時事比較遲鈍,所以沒有馬上發現這已經延燒好幾天的新聞,至於狗仔沒有跟
到她和她的住家,也許是冥冥之中有別的力量在保護她,至於CEO向來不主動留意這種花
邊廢料,於是也忽略了。
但當時的CEO只能關掉視窗,記住亂寫的媒體有哪幾家,打算稍後再清算,就跟著救護車
走了。
就像拼布小姐對於痛苦的回憶會拼命地哭,她遭遇到超乎想像的壓力就變成拼命地睡,像
死亡一樣的睡下,一改她素日失眠的常態,唯一的共通點,都是拼命,因此外人無法改變
她的逃避狀態,而這種逃避本身會附帶比較強大的自癒能力。
因此拼布小姐醒來時已經是一天後了,她發現自己在豪華的單人病房裡,只有自己這張病
床,房間內甚至還有沙發和一台電視。
她躲回棉被裡,只露出一雙眼睛。
過了好半晌,病房的門才朝內打開,走進來一個男人。
「妳會不會太糟糕了,連一個緊急聯絡人都沒有。」CEO劈頭就唸。
活到現在這是CEO遇過的第一個做完愛隔天就進醫院的女人。
拼布小姐索性整個人包進棉被裡,又被CEO拖出來。
「有沒有好一點?」男人皺著眉問。
拼布小姐狐疑地盯著CEO看,幾分鐘後才小心地點點頭。
這間醫院剛好是拼布小姐來看精神科門診的醫院,因此掛急診時醫生診斷無礙,又調來病
歷看過,詢問CEO送醫過程,暫時決定讓她先住院,再排會診時間,由於自己也必須在女
人發病的壓力源裡負上一部分責任,CEO於是自費讓拼布小姐住了單人病房,一來也是隱
密性較高對雙方都比較安全。
當拼布小姐躺在床上動也不動時,男人曾凝視著她,想著為何會有這種容易就被外界惡意
腐蝕的女人?原來她害怕的東西真的會傷害她。
「媒體那邊,我會擺平的。」CEO可不是吃素的,加上他自己就是出版集團的首領,怎可
能放任自己被胡寫瞎搞。
「如果我不是剛好和你說電話怎麼辦?」
「……睡起來就好了。」拼布小姐虛弱地說。
「那不是『睡』,是昏迷。」CEO就事論事地糾正她,不禁懷疑拼布小姐以前有多少次是
靠這樣才能『睡』到自然醒,難怪她沒多少肉,精神又萎靡。
「網路上的亂七八糟言論,多看無益,戒掉。」如果對那種惡意的文字抵抗力這麼弱,之
前為何還對網路上癮?這叫啥?自虐?
「我以前不可能被『網路的人』注意的,都是你。」彷彿知道CEO內心的疑問,拼布小姐
悶悶地回答。
「都是我?」CEO露出一抹冷笑。
拼布小姐不響了。
就這樣過了數天,女人總算對流言蜚語釋懷了些。
其實男人也知道,讓她過敏的不是文字,而是那些下流思想,又剛好是讓她在他過夜的隔
天看到,如果是在之前看到,大概連門都不會給男人進來。
「還有人說,你和前女友分手,是因為劈腿太多人,然後我懷孕了。」拼布小姐一邊吃水
果一邊開玩笑,在醫院裡她看起來就很像正常人,剛好和一般人反過來,CEO無言地看著
她。
「我們還是交往吧。」他覺得這樣比較好,至少CEO可以光明正大保護她。
拼布小姐的表情一下子就轉陰了。
「不要。」
「你擋不了,我不想試。」
千手觀音也會漏接這種見縫插針的惡意,還是插在肉做的人心上。
「靠山山倒,靠你不如靠我自己,反正謠言頂多一個月就會被忘記了。」
「我覺得沒那麼容易。」
「為什麼?」
「因為我還是要每天見妳。」
「見就見,我不要交往。」拼布小姐拿出魄力咬牙說。
「妳到底在彆扭什麼?」
「因為本來就不想交往,幹嘛為別人假裝,我討厭這種事情!那還不如隨便別人去傳。」
CEO陷入了沉思,他看了看拼布小姐,又抱胸不語。
一個小時後,他用慣常下指令的口吻說出決定好的答案。
「不交往,乾脆結婚好了。」
一秒後,拼布小姐否定他的提案。
※※※
「婚姻只是法律上的一種約束關係。」CEO這樣想。
「沒有愛情也可以?」拼布小姐冷冷嘲諷一句。
「看,連妳都有這種刻板印象,那些喜歡八卦的人就更會這樣認為,一般人還是會有結婚
等於真愛結合緋聞落幕的觀念,沒戲唱謠言就會散了。」CEO打算逆向操作。
「編個我們去歐洲哪個小島舉行婚禮的謠言散出去,接著妳要失蹤多久都沒人管,被認出
來就否認到底。」
「你神經病啊!人生大事豈可兒戲?」
「妳對當新娘有憧憬?」
「完全沒有。」
CEO眼神亮了起來,這可比找個喇嘛去跑趴愚弄媒體還要好玩,出席自己的假婚禮。以往
,他沒有遊戲的動機與同伴,現在有這個能力也有對象了。
「那不過是紙上簽個字而已。」
「對你有什麼好處?而且又不能保證我會解脫。」
「有,我們可以不被外界打擾繼續交易下去,彼此影響對方的生活,別人也不會連我們見
個面就說三道四。」CEO剛才就是在分析這個。
「你還不如找個公主結婚。」
「那對我可沒好處。」
男人捉著女人的手握在手裡,不輕不重地捏著,當玩具一樣。
「我目前什麼都不缺,所以我想知道沒有壞習慣的自己會變得如何。妳會是改變我的關鍵
,也許那個『我』會知道,現在的我缺少的東西。女人,婚姻還是評價,這些我不需要別
人來決定。在紙上簽個字寫幾篇文章mail出去可以解決麻煩,我是無所謂的。」
「還有,我不想成家,妳也可以繼續過自己喜歡的生活,我只是要每天見面。如果離婚也
會給妳贍養費,妳或我有新對象就離,不會給妳難堪。」
拼布小姐將棉被一丟,走到窗前,不開心的時候她就這樣背對他人。
「我有甚麼好處?」
「謠言無非是嫉妒、眼紅和自卑感的產物,澄清是不可能的,乾脆弄假成真不是更痛快!
」CEO懶懶地躺在拼布小姐原先的位置上,蠱惑她一起下海遊戲人間。
「藍鑽單身漢。」拼布小姐冒出一聲冷哼。
「老實說,我討厭這個綽號很久了。」CEO微笑著說。
而比起飛上枝頭的假鳳凰,平心而論,他覺得拼布小姐更像拿著斧頭砍櫻桃樹的華盛頓,
想要不被一下就倒,還真需要一點根柢。
「太麻煩了,我──不──要。」
瞧,多麼讓人看不順眼的性格,本來不會想唱反調到底,也會被煽出火來。
如果是欲擒故縱也就算了,但CEO知道女人對稍微複雜的行為變化就一律抵抗到底,真正
的邊緣人格,所以想要繼續戳弄下去,看他們到底會走出什麼進境。
「我帶妳到瑞士去玩,妳可以在阿爾卑斯山上的小木屋徹底遠離人類,食物和生活用品我
用直升機運上來,我還可以教妳唱《小白花》。」
「……不要。」
「可以讓妳住到不想住為止。」
「……卑鄙。」
「許願吧,可以給妳三個條件。」
男人好奇女人對誘惑能夠抵抗到什麼程度。
「哇塞。」阿德讚嘆,這簡直比電影還電影。
「如果大姐真的要去瑞士住,你的工作和生活怎麼辦?」
「那情況不就如我所願的改變了,我倒想知道那時得我會怎麼應付,給未來的自己出點難
題也挺有趣。」CEO說,言下之意,他的決心也不是開玩笑的。
「所以,大姐答應了嗎?」連他都想答應了──不是,這只是譬喻而已。
CEO從懷裡拿出一個小盒子頓在吧檯上。
「看來還沒。」阿德摸摸鼻子,識趣地調了杯伏特加兌冰水給CEO後跑去掃著基本上很乾
淨的地板,安慰自己就算店長趴下去舔也舔不到灰塵,白掃的部分阿德就當作是健身算了
。
CEO低估了女人的意志力,或者說他低估了拼布小姐的頑固,以往,只有他防著女性逼婚
的份,倒是沒想過求婚需要多大力氣。
夢想交易所的店員掃過一圈後又因無聊繞回CEO身邊。
「如果有愛會比較簡單吧?」
就旁人來看,很難不順便給他八卦一下,搞不好這兩人早就是愛在心底口難開了。
「不是愛。」男人喝著酒,冰塊融化了一個稜角,清脆地敲擊在杯面上。
「也許是和愛有點關係的理由。」
「太深奧了,不懂。」阿德誠實地說。
「結婚好像也沒什麼。」這年頭離婚都沒什麼了,有必要這麼認真嗎?
如果是像CEO說的那樣,不許其他偉大到狗屁倒灶的諾言,只是想先在一起,婚姻好像也
沒說不能這樣,但這種做法的確是很不正經就是,看不出來是CEO這種人想出的點子,不
過人家說物極必反,搞不好就是形容CEO的情況。
原本阿德設想的劇本是獨身到了中年的王子終於遇到了沉睡的灰姑娘,陷入了童話般的戀
愛之中,可是現在這樣根本就是王子和被自己詛咒反彈到的巫婆廝混上癮還想隨便結婚挑
戰一下世俗常理。
「加油。」阿德只能這樣說。
男人帶著蕭瑟的氣息離開了。
大約是一個禮拜後,阿德終於看見男女主角又在吧檯邊齊聚一堂,女人左手無名指已經戴
著婚戒,阿德不敢問CEO到底用什麼手段讓她屈服的。
等等?自己剛剛好像用了『屈服』這個字當形容詞?
阿德搔搔腦袋,為何這麼順就組裝出來?普通都會用說服才是。
可能是因為CEO和拼布小姐之間的氛圍不太像是新婚燕爾的夫妻──這也就算了,反正實
際情況大家心知肚明,但是會像到宮本武藏與佐佐木小次郎這是怎麼回事?
不過,透過兩人的回答,阿德總算知道拼布小姐提出的條件是什麼。
登記婚,不宴客,財產獨立。
這是私下對CEO的要求,當然表面上他們還是會聯手唬爛一齣麻雀變鳳凰的神秘豪門婚禮
,然後在只有買得起私人噴射機的貴賓才可能到達的小島上進行,實際當然是沒有這種東
西。
前兩項條件阿德明白,就是討厭受人矚目,但是第三項難道是拼布小姐為表清高才樹起的
獨立宣言?但是她本來一個人生活就有問題了,再說跟CEO結婚怎麼也無法分得這麼清楚
,拼布小姐沒可能馬上就和CEO在消費能力上平分秋色。
「她才不是不屑用我的錢。」CEO冷笑,忽然伸手用力捏住拼布小姐的臉頰。
「你真該聽聽這女人當時說的理由。」
「像我這種有錢人,常常一夜之間破產還會附帶鉅額債款,然後跑去跳樓爛攤子都丟給親
友,她不要為了假結婚冒這種風險,分得愈清楚愈好。」
「……」怎麼覺得拼布小姐說得也挺有道理的,阿德不敢說出口。
「本來就是,誰知道你有沒有官商勾結,洗錢和獻金醜聞沒被挖出來而已。」拼布小姐不
知死活地補充。
「這個女人真是……」CEO找不出話來形容了。
「我了解。」阿德點頭附合。
這對用奇妙的方式持續交易的客人在離開夢想交易所時,CEO抬手環著拼布小姐肩膀,轉
頭對阿德道:「下次來可能暫時是最後一次了,有些話到時再說。再見。」
阿德愣住,玻璃門已經響了又閉合,店裡又只剩下他一個人。
剛才好像被閃了一下。
錯覺嗎?
※※※
下一次再見到CEO和拼布小姐已經是兩個月後的事情了,期間發生了不少風風雨雨,阿德
幾乎忘記當初這對讓他掛心的客人,這才知道他們蜜月去了非洲。
男人和女人都變黑了不少,不過感覺和上次見到時沒有多大變化。
去非洲是拼布小姐提的意見。
結婚後,她就自鎖在家裡很快將那張碎布拼湊的《巖窟聖母圖》完工,速度快得讓CEO害
怕她這樣不吃不睡會變成木乃伊,然而會聽話就不是拼布小姐了,接著她決定要把那張拼
布給賣掉,做自己的蜜月旅行旅費。
CEO立刻說他可以買,其實阿德一直覺得他挺喜歡那張《巖窟聖母圖》,雖然自己沒看過
,但是聽CEO說起的神情,那整個叫見獵心喜。
然而,拼布小姐說誰都賣,就是不賣CEO,無奈何之下CEO只好把那張圖拿去請朋友找專人
估價,因為如果是在網拍這樣被買去當掛毯他會嘔死。
然而見了那張聖母圖的朋友個個都說喜歡,直接向CEO邀價想收藏,因此爭執不下,又聽
CEO說那張大型拼布是花了自己的妻子十年青春縫綴,連布料來源都有歷史和故事,也不
接受訂購的紀念品時,更是決心不讓競爭對手購得。
就這樣在拼布小姐正忙著躲避無視滿城謠傳,內容她與CEO的婚禮和那神祕幸運兒的背景
,放縱自已跟冷落多時的網友聊天和衝浪放鬆時,這張向達文西致敬的《巖窟聖母圖》被
悄悄運到紐約蘇士比拍賣會現場,臨時加入最近的一次拍賣,CEO的朋友打算就在場上廝
殺競標。由於沒自己的份,CEO帶著不甘心的惡意搧風點火,加上無心插柳被那張拼布吸
引驚艷的競標客人,結標價飆到了兩萬五千美元。
拼布小姐連兌票都不會,CEO只好幫她申請新的銀行帳戶將錢存進去。
接著他們就去非洲了,拼布小姐品味獨特,她想要去東非,當然像內戰過於危險或治安不
穩定的國家像索瑪裡蘭(Somaliland),索馬利亞,衣索比亞和烏干達等地方是不太能去
的,CEO也陪她參觀MSF(註)的後勤中心,拼布小姐捐款給他們,之後又陸續把賣拼布換
得的錢捐給想在落後地區成立小學或者保護瀕臨絕種野生動物的人權組織與環保團體。最
讓CEO拍案叫絕的是,她臉上完全沒有悲天憫人的激動情緒,一直是淡淡的,像壁畫上面
無表情的天使。
「反正本來就不值那麼多錢。」拼布小姐說。
所以她短短地在各國首都和難民營轉了圈後,很快就一貧如洗了,但拼布小姐並沒有直接
捐款給當地活動的人權組織,大多時候她只是靜靜地看著然後離開,CEO問她理由,她說
自己沒有評論好壞的資格。
「很多救援物資以為是自己的愛心,結果卻被軍隊拿去使用,更加深當地人的痛苦,真正
需要的人根本得不到幫助。」拼布小姐說自己並沒有深入險地冒著傳染病和被搶劫的危險
看難民的興趣,所以CEO就帶拼布小姐離開了。
大草原的野生動物的確讓拼布小姐露出笑容,其實是太有效果了,CEO有次還得獅子差點
咬掉拼布小姐的頭之前及時將她拖回旅行車裡,因為行前百般告誡不能下車攝影的規矩完
全沒起作用,她像忍者一樣趁CEO和導遊對話時溜下車,造成眾人一陣慌亂。
CEO也順道拜訪了阿拉伯人朋友在南非的鑽石礦產業,開玩笑地說要買個鑽戒送給拼布小
姐,她認為假結婚不用買真鑽戒,所以挑了自己喜歡的水晶。
「買鑽戒有什麼了不起,自己淘一顆才叫厲害。」
顯然藝術家都覺得錢能買到的東西不夠獨特,不管那是不是得花上億上兆才能買到也一樣,換句話說,她捐款的時候,也因為捐
的是錢,覺得自己根本沒幫上什麼忙,只是給出一些無用的東西。
很多事物的價值觀CEO旁觀拼布小姐的想法,覺得充滿了爆笑衝動。
蜜月旅行每一站都是萬花筒般破碎迅速的逗留與離開,CEO不懂拼布小姐的興趣,但他並
不討厭這種行為,在拼布小姐的體力和精神到達極限後,他們就結束旅行回台灣了。
陪拼布小姐吃著懷念的(?)台灣泡麵口味時,CEO終於按不住疑問,逼問她為何不把作
品賣給自己,他甚至可以出兩萬五千美金的兩倍。
「你看著那張圖的眼神很下流。」拼布小姐冷冷地回答。
阿德不太懂拼布小姐的意思,但他覺得不要追問下去比較好。
回國後,CEO下了個勁爆的決定,辭職了。
他打算自己創業。
當然,沒有你我想像中那種王子落難的場景,基本上,CEO和集團龍頭大老股東顧問等等
的核心外圍人物都有非親戚即世交的關係,因此大多數人是樂見其成的,只是對他將地點
選在台灣有點無法理解。
CEO決定先等產業調查的結果出來再決定下一步作法,失業也能失得這麼優雅真是讓阿德
想吐血,也許阿德知道CEO的西裝褲下還有一大票男男女女挽留挖角但他不為所動,血可
能就是用噴的了,畢竟命運是不平等的,無知還是比較幸福。
因此趁著這個空檔,他們來阿德的店裡總結一下迄今交易的進展。
「雖然交易還未完全結束,可是有些代價我們不方便繼續保留在身上了,暫時就先付給你
,這段日子謝謝你了。」CEO伸手和阿德交握,接著拼布小姐也握了握他的手,阿德看見
拼布小姐朝自己短暫的微笑一下,不覺心兒一跳。
他以前怎麼沒發現,大姐的眼睛根本就是桃花眼啊啊啊!
但是他們沒給自己任何東西啊?阿德七上八下的看著英武依舊的CEO,腦海裡忽然浮起那
句著名台詞。
朕給你的,才是你的,朕不給的,你不能搶!
「辛苦你了,希望你早點找到男朋友,別這樣形影單支,和我一樣。」
「噗!」阿德被口水嗆到。
等等,等等,這個誤會很嚴重,拼布小姐該不會第一次見面就是這樣想了吧?
「我不是gay哦。」他的桌面是星野亞希呀!
「啊?不是小妹妹嗎?」拼布小姐有點吃驚。
「我以為最近年輕女生打工都流行穿這樣,咖啡店服務生,執事餐廳之類。」
阿德扶著吧檯,差點整個跪地,這真的太悲愴了,比被懷疑斷背還慘。
身高一六零的店員拉下領結,證明自己男子漢的身分。
「看,我真的是男生啦!」
拼布小姐不死心地湊近看,確定阿德真的有喉結,還是不願簡單釋疑。
「可是你有留馬尾。」
大姐,不是所有天底下留馬尾的服務生都是女扮男裝好不好,阿德只是討厭去那種聚集了
流行外表的人種的環境,比如說髮型設計工作室,讓他自慚形穢。
而且就算時興陰柔花美男,一個男的被說像女人也不是什麼好事,走在路上難道每個女生
都是正妹嗎?像女人不等於長得好看,可能只是歪到另一邊而已,不過阿德堅決認為自己
一點都不娘!而且他聲音也很正常,都是那些莫名其妙興起壓低聲音說話裝男人的詭異流
行害慘自己!
「她眼殘不是一兩天的事了。」CEO無奈地說。
阿德跟著猛點頭。
「對不起,不過你長得很可愛。」拼布小姐還是要再補一記回馬槍就是。
「為什麼我等你好久都沒上線?以後我們還是可以聊天,我很想知道這間店還有什麼客人
呢!」
「我天天都有登入MSN啊?」
謎底解開了,拼布小姐輸入連絡人時輸錯一個字母,導致阿德的聯絡信箱沒有成功建立。
這真是一點都不意外的失誤。
「妳還掛網?」CEO拍了她頭頂一下,後者懷恨地瞪了回去。
然後這對客人再度對阿德告別,當他們的身影一走出店裡,阿德就感覺空氣變了,自己面
前出現一股沉重壓力,他不由自主伸出右手去接,空氣中無中生有凝聚出為數眾多的礦石
結晶,各種顏色形狀都有,大多指甲大小,像瀑布一樣落到了阿德手心,阿德一時接不完
全部,只好蹲下來用大腿繼續接。
「咦,欸?等一下……」但是結晶的形成不管阿德的姿勢為難,盡興地落了一小山才停止
,阿德總算能低頭看他到底接到了什麼,這些像是彩虹碎片的寶石真是太美了,從近乎透
明的清亮到完全深沉的黑暗色澤都有,有的銳利得要割傷人,有的又圓融無比。
阿德一抬頭,正好和哥布林店長面對面,他的墨綠大尖鼻子抖動了一下,尖牙從嘴唇下露
了出來。
「嘎啊──」
阿德下意識慘叫一聲往後跌坐,結晶灑了一地。
「店、店店店長!」
「你看到我就慘叫是什麼意思?」
永遠不要低估哥布林的智商,無論是遊戲裡或者遊戲外的。
阿德忍住手腳並用往後竄的衝動,僵出一張笑臉。那是一種人類自遠古時代刻印在遺傳因
子裡,面對天敵的本能反應,哪怕哥布林店長小小一隻遠看可能還有點可愛,但每次站在
店長旁邊,阿德就像和眼鏡王蛇或亞馬遜河鱷魚為伍,整個挫到不行,而且那種毛骨悚然
的感覺基本上都是爬蟲類。
「因、因為我喉嚨有點癢想吊嗓子,啊啊啊……」
店長的血色瞳孔緩緩飄移。
「吃點蜂蜜吧!」
阿德又是逼出一身汗,正想要站起來時,店長冰冷沉重的爪子就搭到了他的大腿上,瞬間
心臟差點直接從嗓子眼蹦出來。
職場性騷擾──
阿德腦海裡冒出了兩百級字的跑馬燈。
結果店長是從他西裝褲上靈巧地撿起一支卡在皺褶上的闇黑水晶簇,大約兩個指節長,算
是那堆掉下來的寶石代價裡比較大的,但每個邊都像刀鋒般銳利,被店長拿在手裡,竟然
能折射燈先生的光,在地面投射出黑邊泛著金光的影子,煞是美麗。
「噢,沒想到混著些好東西。」店長喃喃自語,手又不自覺朝阿德的重要部位伸過去,阿
德連忙貓腰一閃。
「店長,我幫你撿!」剛剛被哥布林店長一嚇,石頭都滾到地上了。
店長拿出單邊眼鏡架在眼眶上,開始一一鑒定阿德這次擔任仲介人拿到的酬勞。
「可惜都是破壞後的碎片,沒什麼實際價值,不過收起來或許哪天派得上用場,畢竟一個
一個換對我也不划算。」
「請問老闆,這些石頭你知道用處嗎?」總不可能是真的寶石,阿德小心地問。
「我想知道怎麼收好才不會和別的商品混在一起。」
「這些是壞習慣的碎片,『改變』的時候騰下來的。」店長回答說。
「原來如此……等等,這太多了吧!」阿德忍不住叫了出來,難怪他們會說繼續保留也不
方便,就是指壞習慣的碎片。
「我記得CEO的壞習慣是抽菸、工作狂、和不懂浪漫,大姐的壞習慣是不切實際、害怕人
群還有聊天上癮之類。」阿德努力回想。
「太天真了,就像你在家裡看到一隻蟑螂,表示看不見的角落起碼有一百隻蠢蠢欲動,人
類說自己有某種壞習慣,往往都是挑最有可議空間的,背後還有一連串死都不承認的弱點
呢!」店長轉動著手裡的代價一邊心不在焉地說。
真是強而有力的比喻。
「如果當初能夠交換到其中幾種的全貌倒是不錯,但那些壞習慣客人可沒打算拿出來交易
,也是弄不到手的,現在剩下碎片才知道是哪些存在。」
「喔喔!」阿德虛應著。
「那個是什麼壞習慣?就是工作狂的部分嗎?」
「不是,可是接近了,『無盡鬥爭』。」店長看起來心情不錯,可能是新店員幫他作成一
批近乎無本買賣的收入,所以大方開放問答,一方面也是把握機會進行職訓,畢竟人類的
眼光實在太膚淺了,遇到好貨爛貨根本分不出來。
「那一定是CEO的。」阿德篤定地說。
「錯,這個代價已經在改變過程中融合過了,所以是兩個人的,也沒辦法分開。」
店長翻轉了一個角度,阿德才看見被黑色水晶包圍住的核心內,透過裂縫看去還有一段是
透明的。
拼布小姐也有鬥爭心嗎?可是她看起來總是懶散懶散的,有氣無力的樣子。
搞不懂,阿德邊撿邊問。
「這個像珊瑚的又是?」扇形枝枒深紅色的玉,看起來很容易折斷,阿德小心地用掌心虛
攏著,放到店長眼前攤開。
「『耽溺於悲傷』,女人的。」
凝視著紅色珊瑚的光澤,阿德好像有些能理解。
不過怪物的鑑識能力還真好,明明自己只能看到石頭,店長第一天也說了,阿德能看到商
品是因為店長把夢想交易所調整成方便人類作業的型態。
阿德又撿起一顆鴿蛋大小,淡紫色的水晶,內層含著一片煙霧,有種夢幻感。
他模仿哥布林店長的口吻亂猜:
「這是『少女的感傷』~」
「錯,是『恐懼』,笨蛋。」哥布林瞪了他一眼,又從阿德已經撿回堆起的寶石中挑出兩
顆顏色質地不同者,分別在阿德眼下排開。
「這些都是恐懼。」
「是她的嗎?」阿德不作嘻皮笑臉了,有這麼多恐懼,可想而知拼布小姐為何會封閉自己
,這麼害怕受傷。
「還是男人的。」哥布林店長永遠都不缺一桶潑自家員工的冷水。
「不會吧!」CEO這個男人強到靠北邊走,怎麼可能會有害怕的東西?
不過,說不定男人就是會怕蟑螂蜘蛛這一類的小昆蟲。阿德一不小心又想歪了思路。
「『害怕失敗』,『害怕相信他人』,『害怕付出感情』。」哥布林店長像是念商標一樣
,讀出代價的名字。
「這種的太廉價了,我有很多。」
「壞習慣啊……」到這裡阿德好像終於有點明白了。
所謂的壞習慣,和別人的認定標準沒有關係,因為那是自己養成的習慣,所以非常難纏,
而且無法靠意志力改變,因為就是意志力養成那些壞習慣的。
接著店長和阿德又一個個把寶石代價大概分類,阿德愈聽愈心驚,感覺好像偷窺了CEO和
拼布小姐最隱私的內心世界,整個人超不好意思,可悲的是他沒有一次猜對的。
比如說『傲慢』居然是拼布小姐,『寂寞』屬於CEO之類,完全無法從外表判斷,還有很
多是兩個人混在一起的壞習慣,基本上是又多又亂,而且同質性高,難怪夢想交易所不給
這兩個人直接交易,換成阿德面對這堆壞習慣也是剪不斷理還亂。
不過沒有耐心的店長只把阿德手忙腳亂回收的石頭堆講解完就去找保鑣無恥之口說話了,
不等阿德把那些滾到牆角或椅子邊的代價撿回來確定沒有遺漏轉眼消失無蹤,阿德只得苦
著臉彎腰駝背進行地毯式搜索,耗了老半天才確定自己都撿起來了。
他只有一隻手能用,早知道有這麼多就先拿個盤子來接。
阿德搥了下自己不爭氣的左手,有點憤恨地想。
想想CEO,再想想自己,同樣是男人,怎麼會差這麼多?
不過他也不是真的嫉妒CEO,特別是在手裡拿著他的壞習慣碎片,阿德會想,說不定他比
拼布小姐還要痛苦,因為拼布小姐起碼有發洩一點了,CEO卻是朝完美的表現邁進。
簡單地說,就是雖然羨慕,他卻不想跟CEO一樣。
「唉唉,真麻煩。」阿德將寶石小心放進從吧檯杯架上拿下來的兩個香檳杯裡,想了想,
忽然把分類出來的壞習慣碎片又混了回去。
「……這樣比較好吧?」店員自言自語道。
過了半小時後,夢想交易所又響起店員的哀叫聲。
「店長──幫幫我──出事了!」
「怎樣啦!」店長啪搭啪搭地走了出來,衣衫不整地,皮膚上還有濕亮的透明液體。
「店、店長,你和無先生在幹什麼?」好詭異的樣子,哥布林店長一直是要求外表的外貌
協會,阿德第一次見面就這麼覺得。
「順便作spa啊!囉嗦什麼,到底有沒有事?」哥布林店長立刻流露出殺氣。
阿德連忙轉開視線。
「有幾個代價我一直都放不進倉庫。」阿德甚至拿到別的類別櫃去試了,但一晃眼寶石碎
片又跳回自己口袋,他把那幾個愛作怪的小玩意兒拿給店長看。
店長瞇著眼睛仔細打量一番。
「那是給你的東西,不要放到我的倉庫裡。」
「我的?我也有嗎?」阿德張大眼睛。
「當作小費就是,你也花時間和他們各自交易了。」
聊天也算嗎?阿德唯唯諾諾地收下那三個像是透明樹枝,天藍色的彎月還有金黃色菱角的
寶石。
從店長口裡問出,那代表感謝,祝福和自信,而且還會隨著時間過去長大。
具體看到這種抽象的化身,阿德不知怎地非常感動。
他趕緊跑回房間裡,將寶石小心地擺在桌子上趴著看了又看,忘了八卦店長和無恥之口到
底怎麼做的神秘spa。
後來,因為CEO和拼布小姐的交易還沒結束,但他們出現在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