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玻璃碗盛著的刨冰很快就送了上來。刨得很綿細的冰上淋著褐黃色糖漿，裏面還有一點
一點的鳳梨碎屑，看起來很天然。「猜對了！」麗文很開心，馬上嚐了一口，是很香的糖
煮鳳梨味道。鳳梨是一種很有趣的東西，加熱過後比生食更香甜，用砂糖熬煮過的鳳梨會
有一種很濃郁的蜜香味。這碗刨冰真好吃！麗文覺得很有趣，在這夜半時分的台北城，竟
然可以吃到這麼可口的刨冰。
她舀了一點點冰湊到咩咩嘴上，咩咩馬上伸出舌頭把冰舔進嘴裏，並咂著嘴巴發出聲響，
看來她很喜歡。麗文又餵了她一口，咩咩的臉上露出微笑。「咩咩，好吃齁，你好聰明，
這麼小就懂得吃好東西。」麗文一邊跟咩咩對話，一邊自己一口一口吃起來。刨冰很好吃
，整間店的氣氛也讓麗文感覺很舒服。這家很像咖啡店卻不是咖啡店的鋪子光線明亮，彷
彿清晨的陽光灑落滿室。麗文很喜歡這樣的氛圍，她不喜歡咖啡廳常有的陰暗光線，總覺
得讓人心情也黯淡下來。
她再拿起桌上的菜單看了一下，發現一行有趣的字：「本店營業時間：原則上每週二至週
六下午二點～晚上八點。」所以半夜二點多的現在，就是「原則」之外了。她對這家奇妙
的店感到好奇，忍不住伸手招來櫃檯的那位小姐。
她走到麗文桌邊，說：「請問有什麼需要嗎？」
麗文這才看清楚她的長相。剪著一頭俐落短髮的她，可愛的臉上帶著笑。大大眼睛、小小
嘴巴，皮膚白皙得近乎透明。身材修長，至少有一百六十幾公分高，穿著白T恤牛仔褲，
外面罩了件黑色布圍裙。這樣的條件就算不夠格走伸展台，當個平面模特兒絕對綽綽有餘
。美中不足的是，她的大眼睛周圍，有明顯的黑眼圈。近看也才發現，她的笑容裏其實帶
著疲倦。
麗文問她：「不好意思，我只是好奇，為什麼這家店這麼晚還開著。營業時間不是寫到八
點嗎？」
櫃檯小姐嘴角又泛起了笑，「所以我才說原則上。這家店是自己的，愛什麼時候開就什麼
時候開。今天，現在，我想開店，就開了。你看，不就等到你這個客人嗎？」
麗文笑了。其實她知道，這種品質的刨冰賣這樣的價錢，加上水電房租，鐵定不合算的。
感謝店長，讓她有這樣舒服的地方可以休息，可惜不能睡一下。麗文一邊這樣想，一邊慢
慢把眼睛瞇上，想著：「休息一下就好了。」結果，她馬上睡著了。
「馬麻馬麻。」麗文聽到咩咩在叫她。她看向咩咩，咩咩笑咪咪地說：「馬麻，冰好好吃
喔。」
「那我們下次再來吃。」麗文回答。因為是在夢中，對於三個月的小咩咩為什麼會說話這
件事，她完全沒有違和感。
「馬麻，對不起我今天晚上一直哭哭。」
聽到咩咩的道歉，麗文鼻子一酸，委屈地說著：「對啊，咩咩為什麼要一直哭呢，媽媽很
想睡覺耶，爸爸也被吵到了。」
「馬麻對不起，今天肚肚有點痛，可是不知道怎麼跟你說。」
「原來是肚子痛啊，對不起媽媽沒發現。現在還痛不痛？」
「不痛了。馬麻不用說對不起，我知道你已經很努力了。」
聽到這句話，麗文的眼淚奪眶而出，「媽媽真的很努力了，可是還是常常不知道你要什麼
，我真的好沮喪啊。對不起，我不是個好媽媽。」
「馬麻不用說對不起，我最需要的東西你已經給我啦。」
「你最需要的是什麼東西？」
「是愛呀，馬麻你給我很多愛呀，馬麻我知道你很愛我。媽媽，我也很愛你喔。」
麗文把小咩咩緊緊擁在懷中，親膩地對她說：「咩咩，你真是太可愛了。」
「咩咩真的很可愛喲。」麗文的媽媽突然在旁邊說話了。
「媽，你怎麼來了？」麗文很驚喜，因為帶小孩回娘家不方便，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母親了
。
麗文媽媽臉上帶著歉意，說：「我是來跟你說對不起的。你說你母奶不夠，都是我的遺傳
不好。你小時候是喝牛奶長大的，因為我奶不夠你喝，真的對你很不好意思。」
「媽，不要這樣說，我不是好好的長大了嗎？」
「對啊，你也好好的長大了，所以不要擔心咩咩，她也會好好長大的。乖孩子，辛苦你了
。」說完，媽媽抱著麗文，輕輕拍著她的背。
「媽，我好想你喔。」
「我也很想你。」
她覺得疲憊的身心都被母親的擁抱撫慰了。
麗文突然醒了。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斜倚在「彩虹」的沙發上，懷中抱著咩咩，咩咩也
睡著了。整家店暗暗的，一時之間麗文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還在夢中。她抬手看看錶，三
點十分，自己大概睡了半個鐘頭。
麗文輕手輕腳背起咩咩，起身走到櫃檯前，沒有看到人。她輕聲叫道：「請問有人在嗎？
要結帳了。」過了一下子，聽到工作區後面傳來聲音：「來了，請稍等一下。」漂亮的黑
眼圈女店長走了出來，有點睡眼惺忪，她問：「要結帳了嗎？」「對。」「總共80元。」
「天啊，實在太便宜了，這麼好吃的剉冰，還讓我睡了一覺，真是不好意思啊。」「請不
用覺得不好意思。也謝謝你的讚美，歡迎下次再度光臨喔。」
結完帳，麗文推開門走出店外，風鈴又發出輕輕的「叮鈴叮鈴」。她背著睡著的咩咩，慢
慢走回家，覺得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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