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說說看,一個人要是一輩子
從不犯錯,他會是一個完人嗎?」這是委
員長對一名委員問的問題。他們在辦公處
端坐兩處,手裡卻是閒不來。許多經年累
月黃了身的文件,散播各處。上頭褪色的
官印還是署名,都顯現這辦公處陳舊的氣
息。
外頭陰雨著,是委員長最愛的天氣。
委員長對雨天情有獨鍾。因為在這裡他特
別地沉穩,不為甚麼,就是那種沁涼;那
種冷卻。本來這時刻,他是想閒在家獨酌
,看著外面的陰雨,想著哪處的人民正倉
皇躲雨;哪處的農夥正搶收作物,甚至是
哪處的人,同他一般感受地浸淫在這種浪
漫之中。
雨,牽連起他對這個土壤的感情,正
如同雨浸潤整個大地般,對這個緩靜顯得
格位外親切。
他本來確實是該這樣的,活在文人的
浪漫之中。但今天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進
行。面對整個辦公處的文案,他有些苦笑
,但這也許就是祖國的浪漫:一群人為她
勞動;為她流汗。活著不再只是為了私情
的存在感,卻是可以報效祖國。這點文件
,真的不算甚麼。
但他還是感到一些沉悶,於是他邊整
理邊問起了委員這個問題。
委員自然知道委員長是在問他,畢竟
整個辦公處只有他倆的身影。他稍微用些
忙碌的動作,來緩衝自己思考的時間。好
一會兒,他才稍作冷靜地回答:「或許是
吧?這不也是國家對我們的期待嗎?」
其實他這麼說,多少有些後悔自己圖
了一時嘴快。因為國家教育他的,正確來
講應該是「不畏犯錯,從犯錯中學習。」
但他自然知道當官兩張嘴,能少被長官盯
上便是大功一件。當完人,是要比完蛋來
得有用。不做不錯,剩下的留給上頭去解
絕。當然現在他有些遲疑了,卻也改不了
這般根深蒂固的想法。
「你是否有沒有想過,人犯錯,其實
是要遵循著上天所定的一個準則?」委員
長不理會弦外之音,侃侃而談了起來:「
所以這世界真的有完人嗎?上天會讓一個
完人下凡嗎?如果真的沒有,那完人又是
怎麼存在的?難道他們的能力強到可以忤
逆這個準則嗎?如果是的話,不遵守這般
上天準則的人,算得上是完人嗎?」
「所以我們才會尋求歷史的慰藉吧?
」委員若有所思地落一份滿是塵灰的文件
,到左手邊一處桌子的空曠:「史書裡也
不乏完人聖賢的存在,但對其的形容又顯
得片面。誰又能保證他們在某一方面,有
小瑕疵的存在?就算真的是完人,委員長
所說的上天準則,也真的存在完人,這也
是很詭異的。」
「是呀,其實這很沒有討論的餘地呢
?」委員長想到了甚麼:「完人是否真的
依照上天準則在走,誰又知道呢?又有哪
個凡人可以真正知道上天準則的內容呢?
就算我們知道了誰是完人,那我們會為了
當完人,而放棄原本的生活嗎?」
他抱起了一整疊的文件,向爐子走去
。順便對委員點頭示意:「正如你說的,
歷史才是人的最後慰藉。完人反而不重要
了呢。」
「其實也不是不重要。」委員也抱了
一份文件過來,在爐子生起火來:「當歷
史的完人,比當上天的完人還要有用多了
,至少那是個看得見的東西。」
委員長沉默,看著爐子裡的烈火慢慢
吞噬著文件。上頭的字詞更是模糊了。漸
漸和焦炭融為一體。爐子的熱和陰雨的悶
,也漸漸融為一體。他甚至不明白自己是
否真正地也和整個環境,是一個生命共同
體。甚至是歷史,會讓他存在其中嗎?
火慢慢熄滅了,零零星火飄移其中。
兩人不說話,委員長掏出配槍,在裏頭塞
入了兩枚子彈。
「但願歷史可以當我們是完人呢。」
「歷史不缺完人,那只是歷史起步前
的準備動作,一個空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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