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那是什麼聲音?自山麓、自竹藪、自田野、自片片葉縫中傳入耳道;有些紊亂,但紊
亂之極卻又帶種難以言喻的韻律;時而沙沙,時而颯颯,時而颸颸,時而撲撲簌簌。南國
之風,在最適合、最恰巧的時機,彈起她最擅長的曲調。
乍聞這首曲調,有股熟悉的陌生之感遽然而生。我熟悉的是那紊亂、那紛擾的律動,然而
令我感到陌生的,卻是那紛亂背後的「狂野」節奏。因為這節奏不屬於我,也不被我所領
悟,它來自寰宇最神秘的原初。而我呢?我不過是凡夫俗子,我經不起、也悟不得那狂野
背後的煽情,我僅能蹙著眉,任憑那南風跋扈地呼嘯山丘,呼嘯林野,呼嘯大河岸旁的蘆
葦平沙!
一直以來,我很是懼怕談起感情的。感情的空間,沒有是與非、沒有短與長,有的只是綿
綿無絕期的恨。這股恨可以壓抑,然而它卻像是一只皮球般,愈發壓抑它,當有一日它再
也經不起擠壓時,它就開始作祟;作祟的結果往往是伴隨著一股椎心的思念。但若不去壓
抑它,則使它愈發倔狂,使它肆意地侵襲自己的理智,一如那狂妄的南風,彈奏著我無法
親近的狂野旋律,卻又總是在我面前呼嘯而過;我只能眼巴巴地望著她往返,卻始終握不
住、也觸不著任何該屬於我的激情;我試著忘卻,但聲奏、情感點滴在心頭,如何忘卻?
何以忘卻!
南國之風,是沙沙、是颯颯、是颸颸、是撲撲而簌簌。她來自大海之南,使我有所思;她
的狂野旋律,我無法感悟、無法親近;然而可悲的是,聲響卻始終沒有離開過我的生命,
它刻骨、它如熱鐵烙膚,它既陌生又熟悉。
妳就是那南國之風,妳曾經吹撫而過我的生命,卻又不著痕跡地離開;我以為是不著痕跡
的,可沒想到什麼都沒帶走的妳,卻早已帶走了我的全部。妳是那南國之風!妳吹撫、妳
彈奏、妳呼嘯、妳跋扈。妳,以為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甚至壓根兒也不明瞭出現又離開
我生命的意義,因為妳是南國之風;妳來得快走得也急,我尋妳尋得發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