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她的過去與未來
「對了，方耿。」那天晚上睡前，子寧主動問，「我想要參加考試，想要學習高中的課程
，可以嗎？」
「當然可以。」方耿很高興，也很訝異，她怎麼突然開竅了。「怎麼了，突然提起這件事
情？」
「前幾天診所的姐姐問我，長大後想要做什麼。」子寧小心翼翼的說，「我想過很多想要
做的事情，就算什麼都不學習，好像也可以在診所工作。但是，有一件事情我想要做。」
「什麼事？」
「我想要做社工。」她抬起臉，眼睛雖然有些猶豫不決，語氣卻是堅毅的。這使得方耿沉
默了片刻，因為那個瞬間，他能夠輕易感受到子寧說這句話的重量。
「以前的時候，學校老師曾經因為我和哥哥身上受傷的事情而通報社會局，那時候有兩個
社工的阿姨來看我們。」似乎是第一次，她開口講自己過去的事情。「雖然我和哥哥說謊
唬弄過去了，但是那些阿姨都好溫柔，好像是真的想要幫助我們的。」
「那為什麼你們要說謊呢？」
「為了要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為了不要失去爸爸或媽媽。」子寧有些猶豫不決的，「所
以我常常會很害怕，失去你，失去這個家。」
「我不會把妳丟棄的。」方耿說，很輕易的，他再次的許下了諾言，這對他來說已經不是
很難的事情。
「謝謝你，你對我的好，我願意用一輩子來償還。」他本來又想說什麼，但是子寧的語氣
再認真不過。「所以讓我喜歡你吧，不回應也沒有關係，我會單純因為喜歡你而感到幸福
的。」
這句話，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她的喜歡，他本來應該避之不及，卻因為兩人的關係無法避開，他當然也絕對不會因為這
樣而將她丟棄。
畢竟，她是多麼期盼一個家庭，方耿是知道的，每一次詢問是不是要丟下她，是不是要將
她趕走的時候，她不是用著可憐的表情或聲音，而是用著心灰意冷的態度，好像這件事情
就算發生在她身上，她也不會有任何怨言的樣子。
好像子寧早就知道，這件事情理所當然是會發生的，是遲早的。
她到底是抱著怎樣的心態住在這裡，留在他身邊呢？像是抱著一場隨時會醒的夢？還是隨
時會回到地獄的天堂？
所以她才會把這一切都寫在日記上，所以她才會寫下：「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會回去過原本
的生活，所以我要好好珍惜。」
他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也不知道該怎麼保持兩個人的距離。他只知道這女孩年紀還太小，
不僅值得更好的，她也會在年紀長了之後，一定會果斷放棄的。
等到她大了，認識了年輕的漂亮男孩，那些跟她一樣有著青春的笑臉的孩子，她就會輕易
忘了這份喜歡的。
這只是依賴，只是錯覺，只是她那顆沒有嚐過溫柔的心而輕易引起的悸動。十六歲是多麼
美好的年紀，他絕不會讓這樣的孩子毀在自己手上。
除此之外，他更不喜歡她卑微的喜歡。
他不是需要她回報，才對她好的，當初雖然有各種陰錯陽差的原因，但是既然已經確定，
他就是把她當作親人、當作女兒、當作朋友。沒有什麼彼此好虧欠的，希望她能夠知道這
一點。
昨天一上纜車這個小瘋子馬上就睡著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玩了各項遊樂設施太過興奮的關
係，看著她的小腦袋在那邊點呀點的，方耿只能把她的頭按上自己的肩膀固定住。
這樣的溫柔體貼，他從來都不覺得自己過度，現在如果要收回，他卻也是百般的不願意。
或許是因為他對這個小瘋子，其實也產生了某種程度的依賴了吧？
像是生命的一部分一樣，他也希望她依賴他，喜歡她依賴他，以這樣的被信任感，當作是
活下去的養分，彼此依存。
如果可以，真希望她能夠永遠停留在這裡，這份感情也就留著這樣淡淡的好感或喜歡就好
了，不要跨越什麼層級，不要再多複雜的糾葛，更不要成為男女之間的那種羈絆。
能夠就這樣陪在他的身邊，就好了。
能夠永遠都保持這樣的距離，就好了。
方耿很自私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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