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似乎就是他第一次知道她喜歡在心情低落的時候吃曼陀珠。
在上次拉住她的路口，他停下腳步等紅綠燈，想起以前的小鄰居，心底有點
想笑。
楊千繪怎麼會是一個討人厭的人？她總是有那麼多話可以說，好像世界在她
眼底是一個充滿驚奇的東西，以前的她沒有現在那麼會說話，一件事總是要說的
斷斷續續、顛三倒四，像是看見了太多東西，卻每件都想告訴他一樣。她不過就
是情緒起伏大了一點，要是有人覺得她不好相處，肯定只是剛好撞上她的低潮期，
大概很快就會把誤會解釋開來吧。
行人號誌上的小綠人開始行走，他也走起來。
但是，這次她卻沒有來找他訴苦、要糖。
過了馬路的他，突然停住腳步。
回頭看向空無一人的彼方。
上一篇應該要斷在這邊的，上次好像太睏了沒注意到
但是因為又覺得不太甘心，所以所以這裡做個分頁。
他等到了開學，憑著記憶找到楊千繪的教室，他以前偶爾在操場遇到她時總
會陪她走回這裡。
探頭進去，所有坐在座位上的學生眼睛都直瞪著他，看著他們驚慌失措的樣
子，他突然想起有聽說過除了體育班之外，其他班級升高二都會重新分班的。
那……所以小鄰居在哪裡呢？
心底總覺得有點怪異，不過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他回到教室把自己外套丟
在桌子上，外套口袋中的東西撞到木桌發出了沉悶的聲音，旁邊的女同學歪了歪
頭：「阿游，你心情不好？」
「沒有啊。」他沉穩地回，扳了扳脖子的筋：「我要去合作社，你們有人要
什麼嗎？」
「沒有啊……啊，包子剛剛是不是說想喝牛奶？」
「好像是，所以被叫去辦公室才一直碎念吧？」
女同學們說出了另一個田賽組女生的需求，他本來就跟同樣是跳躍項目的人
比較熟，所以他點了點頭，從書包中拿了錢包往外走。
但是他不是故意要在冰箱前偷聽人說話的。
他還沒想好自己到底要喝運動飲料還是果汁，但旁邊的人聊天的內容中有他
熟悉的名字，只是因為好奇而已。
「阿輝，不是一小時前才吃過午餐嗎？你還餓？」
「沒，買給楊千繪的，她去保健室睡覺後，中午根本沒回來吃午餐，想說下節
下課拿點東西給她吃。」
「真假？她前幾天不是也去睡覺？她是生病了喔？」
他轉頭看著那兩個男生認真地挑選洋芋片口味的同時討論，另一手還拿著蘇打
餅乾，然後往飲料櫃走來。
「沒吧，她不是一向就那死樣子，不過裙子改那麼短，感冒了也活該。」被稱
為阿輝的男生翻了個明顯的白眼，才打開冰箱的手又把冰箱門＼推了回去，轉身朝
常溫的飲料區走去。
「不過下節她沒回來的話，你買了也沒用啊，保健室老師又不會讓我們進去休
息室……啊，我要吃這個！」
「保健室老師這兩節課會在教務處。」
他怎麼知道？
「你怎麼知道？」阿輝的朋友跟游書宇有一樣的疑惑。
阿輝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朝另一個商品架指去：「去拿曼陀珠，楊千繪一
天到晚在吃那個，買一條給她。」
游書宇沒有繼續聽下去，他離開了合作社，應該要回教室的，但是聽說小鄰居
在保健室後，總覺得不去看看也說不過去，所以他走的方向與教室相反。
原本是走著的，不知不覺卻跑了起來，他停在保健室門口時不怎麼喘，只是不
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跑起來的，仔細想想是因為下課時間不長吧。
體育班跟保健室不能算是不熟，但他沒有用過休息室，保健室老師與那男生說
的一樣不在座位上，休息室中有四張床簾是拉起來的，他無法知道究竟小鄰居會在
哪張床上。
那個叫做阿輝的人，會知道嗎？
他不敢直接拉開床簾，只能在心底道歉著從縫隙中偷瞄，幸好在看見一個呼呼
大睡的男同學後，就在最角落的床位找到了楊千繪。
天氣還沒轉涼，楊千繪抱著運動服外套側身睡著，他彎腰把她隨興丟著的鞋子
規矩整齊地放在床邊，抬頭時瞄到剛剛被稱為很短的制服裙下蜷曲入睡的雙腳，儘
管沒有走光……小鄰居的裙子有這麼短嗎？還是她穿錯別人的裙子了。
伸手到領口才發現自己沒有穿著外套，但他知道保健室的配置，在不發出任何
聲音的情況之下，他就拿來了一席薄被蓋住她的腰部以下……雖然向來都覺得她小
小一隻的，但是她是不是瘦了？
是減肥嗎？為了誰而減？那個阿輝？
因為有阿輝會買曼陀珠給她，所以才這麼久沒有出現在他面前嗎？
有太多問題想問面前的小女生，卻又不想吵醒她，他又無聲地拉來一張椅子，
決定翹節課陪她。
旁邊的櫃子上放著她的手機、杯水跟一本筆記本，他拿來一翻，裡面是密密麻
麻的工整的字體……是籃球隊的紀錄，楊千繪寫的嗎？她有這麼認真在處理校隊的事？
隱約記得小奈說過她喜歡籃球隊隊長，他有聽到那些傳言，但他從來沒放在心
上，總覺得應該沒有那回事的。
應該沒有的，他翻著筆記，試圖推測其中的哪個名字是隊長。
儘管過於稠密的字讓他有點頭暈，他在名字中有「輝」的這個球員的那頁停了
下來，然後才發現筆記本上還有另一個字跡，大部分關於球員基本資料與觀察的是
一種，另一種則是簡短的幾個字的註記－－這個才是楊千繪寫的，他莫名地就是知道了。
「囉嗦。」
她把這兩個字寫在球員的名字旁。
「挑食－－午餐盯他把肉吃掉。」
「英文很爛。」
「爆發力不夠－－要叫他每天跳跳繩。」
他闔起筆記本，臉上沒有一絲笑意。
小鄰居的頭髮鬆散地披在床上，看著深棕色的長髮，他卻甚至不確定是不是一
直都是這個髮色……在他一轉眼間，有什麼改變了嗎？
游書宇一時難以明白，這一切都是怎麼發生的，在他的記憶裡楊千繪只是一個
普通的女生，關於人們說她漂亮什麼的，他雖然沒否認，卻也不曾特別注意或認同。
不是就是小鄰居嗎？他不知道怎麼去評斷這張從小在面前的臉漂亮與否啊。
一切是在那些時候改變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