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將口香糖吐在了包裝紙，隨手扔進了桌上用筆錄折成的垃圾桶，遞了支七星到我面前
。「辛苦啦臭小子，抽支煙休息下吧！待會叫明正準備下，你們該出發巡邏了。」明正，
新手員警，一個月前剛到分局報到，是菜鳥中的菜鳥，也也是我這陣子的搭檔…唉。與其
說是搭檔，不如說帶了個拖油瓶上街。這個明正，沒事把衣服燙那麼挺幹嘛？哪有警察給
制服領子上漿的阿？上過油的皮鞋、用髮蠟梳理整齊的西裝頭，這樣像個警察嗎？你是來
選男主角的吧！結實的手臂、股起的胸肌，幾乎要撐爆了合身的制服。訂製的槍套、上了
油的配槍，簡直是怡笑天下之大方！走在路上，活像是某個阿姨叫的鴨肉外賣，警察的臉
阿，都被他丟光了！
說起來，老鳥們也真是神通廣大。每月月底時，我們都會由分局長帶隊，一起上海底
撈吃個痛快，或換上便服，找個酒吧、夜店，釋放一下這身制服所帶來的巨大壓力。自從
這個草包到隊沒多久後，我頻繁的收到老鳥們邀約的私人酒局。什麼Room 19啦、
Sparkling啦，信義的各大夜店遍佈了我們的足跡。夜夜笙歌的生活讓我好想擺脫一切俗
務，只求能迷茫的度過一晚！但看著酒一支一支的開…XO…香檳王…我的酒意全被帳單上
嚇人的數字驚醒！這可不是我消化的了的…想起了那5位數的存款…今天晚上真的完蛋了
…「黃師傅，你怎麼不喝阿？這可是為了歡迎你才開的挨！」「是阿黃師傅，不要糟蹋學
長的心意好嗎？」「學長都乾杯了，你還在那邊養金魚，小心養出大白鯊！」…怎麼辦怎
麼辦…「學長阿，謝謝你們邀我來，不過小弟酒量真的不太好，等等又得自己坐車回家，
今天可能不方便喝那麼…」「你是不是在擔心帳單啊？今天約你出來，我們就沒打算讓你
付錢了，照顧學弟是學長的責任啊！」「別再說了，快點喝完！到底是不是男人阿？」…
好吧…應該沒問題吧…「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啦！敬各位學長！」
…鏘鏘。
那是個特別勞累的一天。抽著學長塞給我的小雪茄，我在分局後門逍遙的吞雲吐霧。
這時，資歷最深的龍哥帶頭，學長們紛紛走出了後門：「黃師傅，不錯吧，這雪茄可是好
東西啊！」「謝啦學長，這雪茄確實又香又濃…」「喂，這陣子跟你相處的挺不錯的，我
們有件事想麻煩你。」…嗯？我是不是該把雪茄熄了…？「明正還沒有個搭檔，我們想你
跟他年紀比較接近，合作起來應該沒什麼問題，以你飛鴻的才能，一定能帶著學弟成長的
。雖然有些辛苦，但你應該不會拒絕吧？」「黃師傅，就交給你了…」「黃師傅，你行的
…」「正好嘛，有黃師傅，怎麼能沒有阿鬼呢？」笑聲為沉悶的分局帶來了久違的活力。
我看著手上燒到一半的雪茄，嘴裡已經嘗不出什麼味道了。只怪自己涉世未深，現在誤上
賊船了，喝下去的酒我可沒本事吐出來…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唉…
騎著巡邏車，我跟明正一前一後，奔馳在信義松仁路上。週五的信義區五光十色，漸
暗的天色象徵著另一個禮拜的結束。人潮湧現，踏著疲倦而愉快的步伐；街燈點亮，將新
的希望印上了他們舟車勞頓、努力打拼的臉。我們在巡邏點停了下來，就像台北市的一隅
街景，穿過熙攘的人群，將紀錄表投入巡邏箱中。
身後，傳來了一陣男女爭吵的聲音：「什麼叫做我靠家裡？現在這個業務的工作不就
是我一手努力得來的？」 「我當然知道你做業務很辛苦！可是辛苦不代表你適合這個行
業，更何況這工作還是老闆拉你進公司的…」「他媽的就是說我靠爸嘛！你不要仗著學歷
好就在那囂張，別忘了我可是留美回來的！」「這跟你的工作是一樣的道理阿。留美不代
表你的能力足夠了…」「還好意思說！也不想想你平日的開銷是誰幫你搞定的，在我家實
習久了翅膀就硬啦，不要太忘恩負義了阿六仔！」唉，真是越聽越心痛。身為警察，我們
常在社會的各個腳落，見到許多光怪陸離的事，若把這些事全部寫書出版，只怕所有的電
視台都要爭相求我們去當特派記者。「要是我真的愛錢，早就辭職回大陸了，還留在台灣
就是因為你在這，我可一點都不想貪你們家的錢財…」「想回去早點回去啊，講的那麼好
聽！不就是嫌待在台灣沒出息嘛。女人我有的是，難道還差你一個？」「我相信你是個有
理想有擔當的男子漢。不管你是哪裡人，我都會陪在你身邊…」「少裝了！當老子第一天
出來混阿？」啪的一聲！男人也不顧滿街來往的人群，一巴掌就打在了女人臉上，幾個路
人回過頭來，露出好奇而略帶譴責的表情，但腳下一步沒停，果然是真正的台北人，永遠
都在朝新的目標邁進，跑慢了可是沒有人會等你的。一般來說，若不是過度的肢體衝突或
干擾安寧，這種事我們是不管的，就算管也是白管，會報警的人早就報警了。就算被打成
豬頭，她也一定會連聲的道歉，擔保沒事，我們能做的，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警察也
是有自己的目標要完成的。當然啦，也可以不計後果的去插手，伴隨而來的就是立案、寫
筆錄、傳當事人到案、驗傷、民事法庭、刑事法庭…任何有理智的警察，都不會為了一個
小小的巴掌，拖慢自己的進度，更何況，檔案室也容不下一個新的空位了。
To be continued